12、（十二）饲主的凉薄无人能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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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走了，他正为自己的儿子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而耿耿于怀，并想回去质问一下是不是每回抬轿都只收了一两银。
剩下香独秀唉声叹气，“鸦魂，你都能做好事了，为何他不将好事当成功德呢？他若帮了我，我一定赶着去道谢，他走不动了，我也可以背他，都是礼尚往来。”
鸦魂勾起嘴角道：“他觉得，怕鬼的人就是怕鬼，还要坐轿子太讲究了。一个村民，怎么可能知道公子你的排场。”
“虚名，一切都是虚名，浮云而已。”受到表扬，香独秀有些飘飘然，“好，他也说了，因为有我的朋友在，所以朋友，你可愿当轿夫，抬我一抬呢？”
“我可以扛你。”鸦魂坚持己见。
香独秀道：“优雅的人是万不可做那种不优雅的行为的。你是山野莽夫，我不是 。”
鸦魂眉毛一挑，“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承认你怕鬼。”
笑话，这种事香独秀怎么可能说得出来。他发觉鸦魂老爱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费功夫，立志于向两境人民广而告之“浮名本是身外物”的芜园楼主，自然是对这些嗤之以鼻的。
曾经的紫微宫御前大统领，做过的唯一一件事也只是将属下的名字记牢了而已，且是当事人极其不满的外号“脱毛鸡”。
如今散人一枚，又想起过往中三仪三司十二殿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大致就是“为什么香独秀不是苦境或灭境人？集境装不下这尊大佛啊”之类的。
他忽地伸手拍拍鸦魂的肩，“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言不由衷的情况，明明心里对我喜爱的紧，却不肯明说，为集境只有我一人感到荣幸，又偏要七拐八拐，借此来表达对我的倾慕。”
香独秀的举止随意，力道不轻不重，按理说鸦魂不会有任何不适才对，但他的额头已覆上薄汗，略显苍白的嘴唇泄露了他的紧张。先不论他是否因香独秀的一番话起了心虚，至少在香独秀的眼里，这个家伙转过了头死活不肯与他对视。
在鸦魂看不到的地方，香独秀敛了神，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他好似什么都没察觉，但又好像什么都发现了。他淡淡的神色里没有任何的反驳和拒绝，因为他压根不觉得这些是重要的。
他撤回手，修长的指尖拈着发，来回地抚弄。
鸦魂并不高明，扯开话题的技巧十分生疏，掩盖真相的念头更是太过明显。香独秀就应该相信，对方确实没有去过勾栏院。其实他自己也没去过。
在集境，勾栏院不是显示一个男人成长与否的地方。
集境看上去缺少资源，物产也没有苦境丰富，供寻欢作乐的地儿却特别多。较于“勾栏院”这种露骨且不雅的名字，还有许许多多打着“乐馆”招牌实为陪酒赋诗的茶楼。
那些茶楼会用尽一切招揽客人，且并不会让你感到不满。
香独秀造访过，抚筝弄琴的人个个都美若天仙，肤若凝脂的一双手跟涂了花蜜似的，远远闻着也透着股甜味。懒洋洋的他曾斜卧在小间里，摇晃着份量小，容量也小的酒杯。
酒杯精致，他的唇微微上前勾勒，眼睛稍抬，就见竹帘那端，有人稳当当立在门口动也不动。
观察那人，首先印入眼帘的永远是站在他肩头的乌鸦。黑漆漆的鸦身与那深紫色的长发以及飘扬的黑羽融合在一块，长长的衣袂散落着寒意，冷峻的侧脸一言不发，看着地面。
而茶楼里，有了喧闹声。
原来天机院兢兢业业的人又出来维持秩序了，求影十锋先抓住了一个喝酒闹事的人，再向店家问了一些情况，才踱出去。求影十锋只身前来，光明正大与血鸦山统领会面，可谓是一件大事。
若香独秀上报圣帝，那他就是有功，说不定他又能从降职到升职，来一次刺激的升华体验。可他天性如此，及时行乐，为了这些，不管是什么他都能置之度外。
在求影十锋还没靠近时，外面站着的男人受到了困扰。热情的姑娘们一边一个伸出手挽住他，即使隔着袖子也能看到被抓握的手臂形状，和那张脸一样，严谨又抗拒的。
皱着眉的男人连唇也抿到了一起，极其禁欲的一副气场藏不住令人着迷的阳刚之气，姑娘们会一反寻常追着出去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香独秀想了想，他好似从未有过这种待遇。
于是，他之后连续几个春秋都没来了。
直到有一天，店家问起，香独秀叹着道：“娇俏可人的人儿，个个比花娇，我不能应了这个，怠慢了那个，不然会过意不去，为了让大家平静，香独秀只好自省，以身作则。”
店家吃惊了半天，这才道：“她们，并未对你……”
香独秀摆摆手，恨铁不成钢道：“姑娘家的心思，哪是你能懂的。她们自然不会说出口，谁会将我的名字挂到嘴边，我虽不在意，但她们总要在意的嘛。”
店家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匆匆走了。
香独秀没有结束思绪，却开始惊奇于这趟显然来之不易的回忆。当年的他，想都没想过，鸦魂和求影十锋是亲生兄弟。因此，论起先后来，他可是第一个发现的。
鸦魂看了他良久，问道：“你在想什么？”
香独秀脱口而出，“求影十锋。”
鸦魂一愣。
香独秀悠悠一笑道：“如今想起了什么，都觉得理所当然，应该是和你熟悉了。”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奇妙的连系。能做到不闻不问的香独秀，又将牵连着线头的一些人过滤了一遍。这些人中少不了天机院，他虽态度不明，立场不坚定，但该出手时还是会出手。
当然，如果天气炎热还是会作罢，比如那次毁灭万妖炉时遭遇的情况。若不是秦假仙半途泼了他一桶水，他或早已溜之大吉。
鸦魂凝注着他，微有冲动。这是第一次，香独秀在他面前道出不是因为其他事或其他人顺带想起十锋，而是因为鸦魂本人陷入了回忆。
这种收获来得猝不及防，鸦魂欣喜之余不禁伸出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他的目光灼热，勾起的嘴角溢出几丝邪魅，竟是代表了好心情。
不过香独秀没给他机会。香独秀一使力，就挣开了。他收回，默然瞥着他，好半天后淡淡道：“七情六欲，我知，却不求。”
他的凉薄回到了他的嘴角，笑意也跟着浮现。随着他的笑意渐浓，鸦魂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期盼慢慢平静，直至消失。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饲主的凉薄无人能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