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无岸》骷髅回坟

11、第 11 章

　　过了几日，叶箐的伤稍稍好了那么点后就开始坐不住了，虽然爹爹交代不准他乱跑，他还是偷偷摸摸的跑去了玉笙院，并左顾右盼了好几回后才翻墙入院。

　　脚才刚着地，就闻屋内传来了银铃般悦耳的女子笑声，叶箐心下第一反应是哥哥在幽会。本想来看看哥哥怎么样了，额头的伤好没好，现下还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只得蹑手蹑脚准备偷偷溜走。不巧正要出院门时看到不远处的叶弘宇，叶箐吓的又缩回了院子里。左瞧右瞧，偏偏这院子种的都是矮小的灌木丛，无处可躲，他想像来时那般跃过围墙闪人时叶弘宇的声音便传来了：“偷偷摸摸的来又想偷偷摸摸的走，你是要做飞贼？”

　　叶箐只得乖乖垂首站在原地。

　　叶弘宇迈进院子，道：“我有没准你来看你哥吗，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叶箐解释道：“可爹爹说伤没好不准乱走……”

　　叶弘宇睨了眼叶箐：“那你可真是听话。”

　　叶箐艰难的挤出尴尬的笑容，爹爹真会用反话讥讽他。

　　屋内的叶笙听到院中的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肤如凝脂貌若羞花，身着翠烟纱裙少女。

　　不错，长得还蛮精致的。叶箐只觉得女子好生眼熟，却愣是想不起是谁。

　　那少女冲着叶弘宇笑如花绽，她甜甜的叫了声：“舅舅！”说着提裙小步跑到了叶弘宇的身旁，亲切的挽起叶弘宇的手臂笑道：“芳儿许久没有见过舅舅了，怪想舅舅的。”

　　叶箐一阵无语，猛得忆起了这是他小姑姑的女儿，只小他一个月的表妹，方芳！

　　叶弘宇平时有些冷峻的脸难得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抚了下方芳如泉的黑发，道：“芳儿何时来的，也不知会舅舅一声。”

　　方芳撒娇道：“芳儿还未到庄就听说笙表哥被人袭击受伤了，心里惦记得紧，一到庄里就匆忙先来看笙表哥了，一时就忘了给舅舅请安，还望舅舅莫要怪罪芳儿。”

　　叶弘宇好脾气道：“无事，舅舅何时在意过这些小节？”

　　“谢谢舅舅！”

　　叶箐在一旁心里只感叹为何自己不是女儿身。叶箐打趣道：“小芳，十年前你明明是个小胖墩，现在瘦了我都不认得你了！”

　　方芳闻声转头看向叶箐，一眼便认出叶箐来，她眉眼含了些薄怒道：“虽十年未见，但你肯定是叶箐，只有叶箐才叫我小胖墩！”

　　叶箐点点头，道：“那会儿你又矮又胖又丑，不是小胖墩是什么？”

　　方芳气得跺脚，她转向叶弘宇又嗔怪的喊了声：“舅舅，你看！”

　　一胖的叶笙走道叶箐面前，忍不住笑着嗔道：“叶箐，不得对表妹无礼。”

　　方芳转而又来到叶笙身旁关心道：“笙表哥，你伤还没好，不应该下床的。”

　　叶笙温柔道：“无碍，只是头还有些痛罢了。”

　　“那便是没好，笙表哥要注意多休息。”

　　“芳表妹真是温柔体贴。”

　　被叶笙夸了后方芳有些害羞，双颊飞上两朵红云，手指不好意思的绞着衣带，抬眼看了下叶笙又赶紧将眼神收回，这模样看着甚是可爱。

　　叶箐在一旁静静的，他已经快看不下去了。突然想起一个人，眼角莫名有些抽搐。

　　叶弘宇笑道：“大家都进去坐吧，晚上便在这院子吃个饭，将中秋补上。”

　　方芳一听，拍手高兴道：“没想到芳儿还赶上了这一顿团圆饭呐！”

　　叶箐又颇煞风景道：“可不是，赶上了你可以蹭吃蹭喝了，再吃回七岁那般模样，嫁都嫁不出去了。”

　　“你……！”方芳气结，这叶箐嘴巴就没说过一句像样的话，她真想指着叶箐骂他但她又得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最后只得按窈窕淑女的标准给出沉默而宽宏大量的微笑。

　　叶箐看着那个虚假的笑容，想到若是某人，绝对是跳起来揍他，心下觉得好笑。

　　叶弘宇突然淡声道：“今夜是叶家的团圆饭。”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爹爹早说了他不能是二少主，他的身份不过是个近侍，本还想蒙混过关，但现在爹爹这么发话了就是是连一起吃顿饭都不行了，叶箐心里多少还是会难受的。他微微垂了头，赌气般道：“庄主，少主，小姐，没事的话小的先下去了。”

　　叶笙有些惊讶，他一向聪明，一下子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劝道：“爹爹，叶箐也只是与芳儿开玩笑而已，既然是补中秋团圆饭，怎能少了弟弟？”

　　叶笙三年未见叶箐，还想着身子好点了就去找叶箐谈谈天的，没想到今日见面却是这般模样。他刚想开口劝叶箐不要赌气，叶弘宇便开口道：“我看你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能翻墙能调侃，既然是少主的近侍就该搬到和笙院里以便随时服侍主人。你先下去收拾东西吧。”

　　方芳也没想到会这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无辜又歉疚的望着叶笙。叶笙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安慰方芳，用嘴型说道：没事的。

　　叶箐回到和竹院的时候小三儿正在给他收拾房子，爹爹交代他收拾东西，但他确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衣衫也不过两套。看小三还哼着小曲在屋内扫灰道：“小三儿别收拾了，我不住这儿了。”

　　小三儿惊讶的抬起头道：“主子，你才回庄没几天又要走吗？”

　　叶箐直接将他的衣服抱在手上，就要出门道：“我不是要走，我也不是你主子，爹让我去给我哥近侍，我得搬过去随行伺候。”

　　小三儿手里还捏着抹布急切道：“这怎么行，主子你伤还没好。而且你哪里会照顾人呢？大少主那要是缺人小三儿可以顶替主子去啊。”

　　叶箐最看不得小三儿这模样，他方才生气都显露出来了，难怪小三担心。叶箐回头笑着轻松道：“没事，爹爹还不是为了让我在我哥那学做账，你还真当我去伺候人啊。”说完带着衣服就要走了，小三儿连忙追出来，将伤药塞给叶箐道：“主子记得给伤口换药啊！”

　　叶箐低头看着塞到手里的伤药罐子，站着许久，小三儿看叶箐像是被点穴了一般不动满头问号，提示道：“主子不是要赶着去大少主那吗？”

　　叶箐突然抬头对小三儿笑道：“谢谢啦！”

　　小三儿吓了一跳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主子你要说什么煽情的话来让我无言以对。”

　　叶箐嘴角抽了抽，就差用脚踹了：“滚回去抹你的灰去吧！”

　　出了和竹院看天色还早，又不愿早早去玉笙院看他们吃所谓的团圆饭，反正爹爹也没说立马去玉笙院。于是叶箐一个人偷偷溜出庄，跑到了后山的密林里，寻了儿时记忆里的那条小溪，将手中拿着的衣服往铺满枯叶的地上一扔，随意的坐了下来，叫了：“炎易。”

　　炎易从树上跳了下来：“主子有何事吩咐？”

　　叶箐看着自己的两套衣服，想了想还是把它们扔到一旁稍微干净的石头上，估计没人给他洗衣服了他还是别弄脏的好。“陪我吃晚饭。”

　　炎易又道：“主子想吃哪个酒家的菜，属下去弄来。”

　　叶箐在地上找了根稍微长点的木枝道：“还记得以前我们饿了偷偷跑去河边烤鱼吃吗？”

　　炎易闻言褪了恭敬，难得笑道：“记得。”

　　“老样子，你去拾柴火。”叶箐将鞋子脱去，挽起裤管，拿起木枝准备下水抓鱼。炎易拦到：“主子你身上伤还没好全，还是属下来吧！”

　　“炎易，我腿没伤手也没断，以前我们在卫营的时候，哪天身上不带伤啊，我何时如此矜贵来了？”

　　炎易不说话，转身拾柴去了。抱着干柴回来的时候叶箐赤着脚在溪边用匕首处理着鱼，刮鱼鳞去内脏。

　　“这苦胆要是弄破了这鱼可就苦了，你生火吧，我快弄好了。”叶箐将手中这条处理好的鱼就着溪水清洗了一遍，用树枝穿好后暂时插在了身边的泥土上。

　　炎易将柴放下，道：“秋日寒凉，赶紧先将鞋穿上。”

　　叶箐将两条肥美的鱼都洗干净穿好，丢给炎易后才将鞋穿上。炎易将鱼插在了石块围出的柴堆旁，又在柴堆下塞了些枯叶，从袖里取出火折生火。

　　“主子怎么想到吃烤鱼？”炎易将鱼翻了面。

　　叶箐笑了笑，道：“犒劳你啊！”

　　炎易是叶箐的隐卫，今日的事他跟在一旁的暗处，他多少是知道的。他这么问，若能将主子的话引出来，那主子便能宣泄宣泄，若是不说，他当不知便是。炎易心里也清楚，主子回柳烨有多期待，明知道自己三年前那般忤逆，回来了不见得会有多好的待遇，担他还是阻挡不了主子的步伐。

　　可即便心里有准备了还是难免会失落难过的吧。

　　炎易默默地陪着叶箐，叶箐则扯东谈北，一会说江湖门派，一会说朝廷庙堂。直到夜深露重叶箐才起身将衣摆的落叶拍去，想伸个懒腰又扯到肋下的伤疼得他又缩了回来。

　　叶箐抓起自己的衣服，道：“走，该回去了。”

　　夜深人静，庄内守卫来回巡逻着，暗卫隐在暗处视察着，叶箐避开明暗处的人，悄悄落在了玉笙院内。正准备摸黑偷偷溜进主屋偏间里睡觉去，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一个铃铛，声音不大但屋内的人似乎听到了，里屋响起一温润的声音：“叶箐，来哥这。”

　　叶箐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偏间，又看了看亮起微光的里屋，犹豫了下还是转进了里屋。

　　屋内烛火如豆，萤黄微光却映得室内暖而温馨，叶笙看叶箐抱着团黑布就进来了，他拉着叶箐坐下问道：“今晚跑去哪儿了，我听小三儿说你收拾了两套衣服就走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还以为你赌气又离家了。晚膳时爹爹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看。”

　　叶箐没吭声，过了会问道：“你表妹呢？”

　　叶笙笑道：“什么我表妹，难道不是你表妹吗？小姑姑嫁得远，芳儿她也好多年没来了，不知其中因故。她跟我自责了许久呢，你也别跟小姑娘一般计较。”

　　叶箐很想说那个表妹就小他一个月，但自古“好男不跟女斗”，又看自己哥哥谈及方芳时笑意浓浓，眼含宠溺，知道哥哥对方芳大概有心，也就没说什么了。

　　叶笙将叶箐怀里的衣服取过放在一旁，将桌上的筷子递给叶箐道：“饿了不，我特意让人备了饭菜，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这菜凉了温，温了凉，口感肯定没有之前好了。”语罢用手碰了下碗壁笑道：“还是温的。”

　　叶箐低着头，眼眸里涟漪不断，他接过筷子鼻子却有些发酸，哥哥这么惦记他，他快要感动死了。小的时候哥哥待他也很好，可是离家三年，经历了许多事后，以前那么平淡普通的一件事就让他心里感激不断。叶箐自觉丢人，这情绪又被他压了下去，道：“其实我吃过了。”

　　叶笙一时有些尴尬。

　　叶箐抬头一笑道：“可是我又饿了，正好当夜宵。我一个人吃哪有意思啊，哥，一起吃。”

　　叶笙也跟着叶箐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脑袋道：“怎么还这么皮，拿你哥开涮这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