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的探索日记》女王忠犬

20、Day 7

　　段鸿的手仍然是温暖的，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使他身上也就只有薄薄的夏装。你忍不住回握了他的手。
　　沈家的宅院似乎变得很近，你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段鸿把你往屋里一扔又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关门的动作。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乱跑了。”他转过身来，颇有些训斥的意味。
　　你全身的肌肉已经放松下来了。你本是心存感激的，但段鸿的责问让你那点叛逆心理又冒了头，你不会那么轻易认错。
　　你很快转过身，他朝着你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抬了一半又放下去了。
　　你知道他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拥抱，出于某种原因他最后放弃了。大概是觉得你并不情愿。
　　“我没有！”你反驳道，“我只是想睡一觉，进门就在这里了。”这也不完全是事实，毕竟你摔门的原因是跟段鸿赌气。
　　“你看到沈断鸿了吗？”你突然问道，这样的问法可能很奇怪，段鸿就是沈断鸿。
　　“沈断鸿已经死了。”段鸿直接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你看着他死的，又来问我？”他瞟了你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的你简直想冲过去揍他一拳。
　　一个人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才能一直否认自己的存在！
　　“我们怎么回去？”你并不想和他继续沈断鸿的话题，你们俩都不会喜欢继续下去的。
　　他皱着眉，站起来去墙角的炉子上把冒着热气的水壶取下来，倒了两杯热水。“我们得等等了。”他把水杯递给你，你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回去的路不见了。”
　　你捧着水杯，冰凉的手终于渐渐暖和起来了。“等等路就能回来？”你吹了吹杯子里的水，很小心地抿了一口，温暖的热流很快通过你的口腔将这股暖意送到四肢百骸。
　　“不，只是有可能。”段鸿摇摇头，他走到床边，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你也顺着那个缝隙看见了外面已经被村民们围起来了。
　　段鸿背对着你，你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你猜得出他大概不会太开心，这些人的脸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他来说只是意味着仇恨和丑恶。
　　你甚至有些怜悯他。
　　“看来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了。”段鸿淡淡地说着。他仍然皱着眉头，你注意到他握紧了拳头，张张嘴想要安慰他，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无论说什么也不能产生任何安慰。你很清楚。段鸿有一切理由去憎恨这些人，也有一切理由对这个世界冷漠。
　　沈断鸿已经死了。
　　一个人要以怎么样的心态才能这样否认自己的存在。
　　“二楼的藏书挺有趣的。”你没话找话地说着。
　　他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之前我对你说的都是气话。”你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向你道歉。”
　　段鸿看了你一眼，最终还是把头撇过去，“你不是说你想睡一觉吗？”
　　就好像是叫你闭嘴快睡一样……真是莫名有点不爽。
　　“他们不会闯进来？”你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们进来了也伤不了你。”段鸿这话说的很有自信。
　　你于是去了二楼沈断鸿的房间睡下了。
　　至于为什么是选这里，你对于沈家父母的房间并没有踏足的愿望。沙发又太小，躺在段鸿的腿上睡肯定不是你的选择。
　　少年的房间里很干净。枕头上也有一股皂角的香味。
　　但你的睡眠并没有你自己预料的那般好。虽然剧烈运动一般会导致你陷入深层睡眠，但这次，那个少年死前的场景一遍遍在你眼前播放。
　　“阿七！”
　　你听见他这么叫道。
　　你到底和他有怎样的联系？为什么他在那样绝望的境地里不是想着向父母求救，而是你？虽然你根本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那个他口中的阿七就是你。
　　你是在他的呼喊中醒来的。背后湿了大半，一身冷汗让你感觉很是粘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你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梦境会变成死亡循环。是因为你对沈断鸿的遭遇太过耿耿于怀吗？
　　“阿七。”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声音仍然是属于孩子的。
　　你伸出手去试图撑着床坐起来，但你很快发现你又进入了幽灵状态。
　　“说了多少遍要叫哥哥。”另一个少年在衣柜边上应道。
　　“阿七，我今天可以出门吗？”年约十岁的沈断鸿跪在那张椅子上，两手扶着椅背，“我想跟阿七一起出门。”
　　“不行。”那个少年说。话音刚落，年幼的沈断鸿立刻变作了要哭不哭的样子。
　　“你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带。”少年立刻走过去安慰他，“你再哭……”他顿了顿，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断鸿打断了。“你保证？”
　　少年点点头。
　　于是他们俩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手撑到了床板的触感让你明白你已经回到现实了。
　　那人明显不是你。如果阿七真的是哥哥，段鸿是绝不会以现在的态度对你的。毕竟沈断鸿在他哥面前是那么的软萌，你拒绝承认一个高深莫测的蛇精病会是你弟。
　　你反正也不能好好睡觉了，索性下楼去看看段鸿那边的情况。
　　你走下楼梯，木质的阶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像下一秒就会断裂。它们目前还能勉强承受你的体重。
　　“醒了？”段鸿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你。
　　你点点头，边走边问，“它们还没有撤走吗？”
　　“我估计他们是不会走了。”段鸿喝了一口水，往背后的沙发上靠了靠。
　　“沈断鸿和沈七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不过段鸿的注意力很快被你吸引了。
　　他沉默良久才道，“沈断鸿是沈七捡来的弟弟。”
　　“捡来的？”你重复道，这个随便捡小孩的习惯可不怎么好，而且……“沈七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去救他？”
　　“当然是因为沈七死了。”段鸿看了你一眼，“我并不是指你，你知道的。”
　　你花了一会儿才把这事想通，段鸿也说了那个沈七并不是你。你稍微安心了一点。你的英明帅气自然不是那家伙比得上的，你就不会随便乱捡一个破小孩来坑自己。
　　你没有问沈七怎么死的，因为很明显是被沈断鸿坑死的，这甚至还完美解释了沈家父母对沈断鸿的厌恶。你没有问，因为段鸿一定不会愿意回答。尽管他一直否认自己是沈断鸿，沈断鸿总还有一部分以某种形式活在他的心里。
　　他永远不可能摆脱沈断鸿。
　　你坐到他身边，周围的景色却渐渐起了变化，四周的建筑开始变成半透明的颜色，医院办公室内室的环境开始清晰起来。
　　下一瞬，你们坐在一张床上。
　　“这就回来了？”你跳下床，踩着地板仍有些不真实感。“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即使发生了这么灵异的事情，段鸿仍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他要么就是傻了，要么就是知道点什么。
　　不过那对你来说都没有差别，他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出去一趟，你老实待着。”段鸿起身披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当然他走之前也没忘了锁门，于是你就只能老实待着了。
　　就告诉你一下要出去干什么有这么困难吗？你叹了口气。经历了那些你还真对这个男人生不起气来。你对这个办公室也查探得七七八八了，一时间竟然无聊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天花板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你警惕地往上看，不由自主地向墙角退了几步。
　　换了身新衣服的林芸从天花板的通风口跳下来。她这下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脏兮兮的了，虽然你很好奇他们都是哪里弄来的衣服。
　　她很快看到了你，在走向你之前，又看了看四周。你想她应该是在提防段鸿。
　　“林芸，你怎么来了？”她之前还对段鸿怕的要死，突然一下就有勇气闯段鸿的老巢了。你只能推测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才不顾危险也要找到你。
　　对于林芸来说还有什么大事，你不用想也知道了。这事终究是兜不住的，只是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我哥到底怎么样了。”林芸走到你面前来，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那把枪，弹匣上面有我哥的名字。”
　　你咽了口口水，撇过头去，“我赶去的时候他已经受重伤了，在一楼。”
　　林芸于是低下头，“谢谢。”她很快转过身去，“我先走了。”
　　“你今后要怎么办？”你趁着她还没爬上管道，立刻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办？”林芸并没有回头看你，“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自己保重。”
　　你没有应她的话，事实上和段鸿一起你觉得非常安全，他会尽全力照顾好你，这点并不需要怀疑，所以在你看来这句话还不如还给林芸。她一个女孩要怎么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你又不能开口挽留她。如果今天在提供保护的不是段鸿而是你，你是一定不会让林芸就这么离开的。林芸把通风管道的挡板重新盖好，你于是听见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的遥远了。
　　你一拳捶在桌上。在看着林远死掉之后，你还是没能够为他的妹妹提供任何一点帮助。
　　你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沙丘，怒气渐渐在胸中蔓延开来。这一坐，就是半个小时，自责就快要把你杀死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段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