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枝葡萄》宋超然

3、第二章

　　第二天清晨起来，我对他说“今天别去武馆了，我让常贵跑一趟。”他点点头没说话，我临出门的时候他说“帮我把我的玉佩赎回来吧”然后翻过身躺在床上叹了口气。我点点头“今晚我再来看你。等会我让常贵把吃的送过来，你今天好好休息。”
　　等到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常贵正在帮鄢汝往主屋里搬东西，鄢笙大声喊着“哥，你住主屋那常大哥住哪儿啊。”我走过去牵起鄢汝的手“当然是我们俩住在一起。”
　　鄢笙“哇”的一声哭出来，昨晚的动静她不可能听不到，可是我不能给她自欺欺人的机会，这也算是遂了鄢汝的心愿。她跑过来给了我一巴掌“常青！你不要脸！”说完哭着跑出院子，我让身边的随从跟着她。我没说话，鄢汝站起身一步步慢慢走进主屋。
　　这几年，我多半是住在别院，很少回家。我爹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经常催我成亲，我尽量避免跟他见面，省的听他唠叨。
　　这一次，是我主动去找去我爹。我刚踏进祠堂的大门，就看见鄢汝跪在祠堂匾牌下，我爹正一鞭子一鞭子往他身上招呼，殷红的鲜血浸染了他白色的长衫。鄢汝攥紧拳头一声不吭，肩头微微发抖。
　　我喊了一声“爹！”我爹的鞭子落到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孽子!跪下!”我心疼的看着鄢汝，跪在他身边用手搂了搂他，让他靠在我身上。碰到他的伤口，他疼得直哆嗦。
　　“畜生！”我爹扬起鞭子，鞭子没落到我身上，鄢汝站起身摇摇晃晃站在我身后，替我挡下了我爹的鞭子，鞭子落到他身上，他闷哼一声又跪倒在地上。我扶住他，带着哭腔叫他“鄢汝。”他抬起手摸摸我的脸气若游丝的说“你流泪了。”我用手抓住他的手。脸在他微凉的掌心里蹭蹭。鄢汝咳了两声“咳咳，衣服里有药，你喂我吃了。”我手忙脚乱的从他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子，里面放着一颗药丸。
　　我爹走进祠堂扑通一声跪下“列祖列宗在上，后世子孙常在请罪。当年我常家也是大清朝正蓝旗啊，西太后赐我常家“天义常”名号，也算是光宗耀祖。然今我常家不肖子孙，被妖人迷惑。我常家就要绝后了啊。”
　　“爹，鄢汝他不是.........”
　　我爹回过头“逆子，住口！”
　　鄢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鼻子耳朵里不断往外流血，我爹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
　　我抱起鄢汝吩咐常在“去医馆。”
　　鄢汝拍拍我的手“别动我，我就是大夫。”我看着他微笑的脸意识到不对，拿起那个装药的瓶子闻了闻，是川穹的味道。鄢汝说它药性温和，是活血最常用的药。
　　我哆哆嗦嗦的扔掉瓷瓶把他搂在怀里“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说着说着不禁嘶吼起来“为什么骗我！”
　　他笑着说“常青，我不欠你了。”直到现在，他还是介怀我那一晚的暴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紧他
　　他咳嗽两声，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我把手放在他的嘴角他的血顺着我的指缝流到他的衣服上。我颤抖着问他“你爱过我吗？”
　　他说“那天晚上，你带我去青楼，你拿笙儿威胁我，我生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我抱紧他“怎么会怎么会.......”
　　他接着说“我利用了你，让笙儿讨厌你，其实我是有私心的，不管怎么说，我是笙儿的亲哥哥，我不能让她知道.......常青，你讨厌我吗？”
　　我爱极了你，怎么会讨厌，我使劲摇头，哽咽着说“不。”
　　他伸出手到我的眼角“你别哭，我想让你亲我。”我点点头，眼泪顺着我的脸滴到他的脸上。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忽然就笑了，他的眼睛开始往外流血“常青，能最后再看你一眼我很开心。”
　　我开始放声大哭起来“鄢汝，我很没用。下辈子，你还愿意遇见我吗？”
　　“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吧。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别做人好不好？”
　　我抓紧他的手“好，我们去水里做鱼儿，去天上做鸟儿，扎根土里做两棵大树，好吗？”他轻轻的点点头，忽然用力抓紧我“你帮我照顾好笙儿，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常青......说到底，我还是欠了你的.......咳咳....”
　　“哥！”是鄢笙，我被她一把推开，她跪在鄢汝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笙儿，别哭了，我还以为下雨了”鄢汝笑着伸手想去摸鄢笙的头，却摸了个空。他笑起来的样子，和我刚见到他时一样好看，可是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的样子让我心疼。
　　鄢笙抓住他的手“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初我不喊饿，我们就不会遇到他了，哥.......”
　　鄢汝抓住鄢笙的手“笙儿，我死以后，你便没了依靠。”鄢笙只抓着鄢汝的手啜泣流泪，“平日里叫你多读些医药典籍，哪怕将来开个药铺子也是好的。怪我平时骄纵了你，你以后可如何是好啊，咳咳......”鄢笙咳了几声，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鄢笙捧着鄢汝的脸，鲜血流进她的手里，鄢笙哭的更大声了。鄢汝抓着鄢笙的手，渐渐松了力道。鄢笙凄厉地哭叫了一声“哥！”直听的人撕心裂肺。
　　我木然的跪在祠堂前，“爹，我听你的话，便成亲罢。”不待我爹说什么，我接着说“但是不论与哪家小姐成婚，鄢笙必得是我的正房夫人。”
　　鄢笙瞪大眼睛看着我，不知是惊惧多一点还是欢喜多一些。我爹气的喷出一口老血，指着我破口大骂“你这逆子！简直不成体统！”
　　“爹，你若是不同意，我便一头撞死在这祠堂里........”
　　“若不是为了常家香火，我定与你断绝了这父子关系！”我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孩儿谢过父亲。”我跪在祠堂前，抬眼看着祠堂里的众多牌位，四周烟雾缭绕，烛光绰绰，那供奉桌子的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天义常”三个大字。
　　我站起身，抱了鄢汝的身体往祠堂外走去，鄢笙跟在我身后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娶我？”她肩头抖动，却又故作坚强。从今以后没了哥哥的庇护，她得自己学会坚强。
　　我回身看着她“你以为我父亲会放过你吗？只有你做了常家的长房长媳，我爹为了常家的名声，自不会轻易动你，我答应了他，要护着你。”
　　“那为何不放我走，我若是走了，你爹也定然找不到我。”鄢笙咬着牙，只是泪水出卖了她的伪装。
　　“现下时局不稳，你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若是放你走了，你叫他.......如何放心。”我冷声劝她“你放心，婚后我不会动你一手指头，待到时局稳定，我就与你和离，放你离开。”
　　“常青，你不是人！”我抬眼看着西边的落日，金黄色的阳光不甚刺眼，落在身上也是暖融融的，可我却从心里觉得浑身发冷。
　　我背对她苍凉一笑，长长的叹了口气“就把你哥哥，葬在那处小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