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霁见

48、第 48 章

　　齐晋两国在苦苦鏖战一年以后，终于分出了胜负。

　　随田之战中，晋国惨败，齐军攻入晋国国都曲渥，晋国皇族在一夜之间被全部坑杀，无一生还。

　　晋国至此灭亡。

　　就在众人以为天下一统归齐的时候，齐国国都阜兴被某支军队在一夜之间攻破，江山再度易主。

　　齐军率军回夺，但耐不住对方兵强马壮，又早有埋伏，己方在与晋军的鏖战之中元气大伤，最终兵败于翠微，丢盔弃甲，对对方俯首称臣。

　　得知如此仿若笑谈的种种，确认是真真实实地发生着的事情，叶新绿怔愣了许久依旧未能反应过来。

　　夏岚也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所以说，齐国和晋国都不复存在了？待新帝登基，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燕国人？”

　　叶新绿颔首，“据说新帝姓严，故而国号燕，改元佑珰，定都……久安。”

　　“久安？”夏岚又是一声遏制不住的惊呼，“这么多地方可选，怎么会选择这样偏的地方？”

　　叶新绿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想这新帝也不知道怎样想的，拥有天下如此宽阔的疆域，他竟然要把国都定在久安——久安虽然曾是一国的中心，但只是青国的中心，对比起现在比青国足足大了好几十倍的疆域，定都久安，无异于偏安一隅，对于国土的治辖极其不利。

　　按理说，能按捺住等待最好的时机收割两国的帝王，不该连这样简单的好坏都分辨不出来啊……但听闻新帝手段雷霆，心思深沉，若是定都久安是有意而为之，其用意何在？

　　不仅是叶新绿和夏岚，很多人都在猜测着新帝定都久安的用意，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众口铄金，叶新绿每日在糕点铺里听着各种各样的猜测，一开始还对此保持着兴趣，后来一听到他们说起这个便低头拨弄自己的青玉小算盘，有时候心烦气躁时还会把小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响。

　　她已经听腻了这些无据猜测，道听途说，一再重复的言说，只想要听一些从未听过的，好玩的有趣的消息，但常来千百酥的客人大都已经习惯了她的算珠声音，即使她拨弄的节奏有异，客人也只是随意一看，然后回头继续兴高采烈地讨论新帝的种种……

　　叶新绿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

　　过了一个月，新帝登基，叶新绿兴致勃勃地随众人去观礼，在被旁人踩了两脚以后，叶新绿被祁易莘拥进了怀里，他用手把她与众人稍稍隔开，给了她一小方安稳的天地。

　　叶新绿一脸感动地看着祁易莘，“祁先生，你好好……”

　　祁易莘垂头看怀中的人，笑若春风，“真的好？”

　　叶新绿使劲点头，“好！”

　　“那今晚……”祁易莘贴近她的耳边，声音有点发沉，“今晚做两次好不好？”

　　“……”

　　叶新绿身子一僵，默默地偏过头去，声音虽小，语气却很坚定，“不！”

　　祁易莘叹了一口气，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幽怨。

　　他不能不幽怨。

　　成亲两个月，吃到肉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又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美人在侧，如此这般看得见却吃不到，要他如何才能不幽怨？

　　叶新绿耳朵滚烫，要说什么，但听得大礼已经开始，她连忙转移话题，佯装兴奋，“快看快看，要开始了……”

　　祁易莘把下巴往叶新绿头上一搁，对眼前盛大的典礼毫无兴趣，只声音低沉地道，“我不想看……”

　　四周投来奇怪的目光，叶新绿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表情，然后伸手托着头上的下巴用力往上抬，“快，起，来……”

　　“两次。”某人讨价还价。

　　叶新绿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手掌心在暗暗地继续加力。

　　“两次。”某人不肯后退。

　　带着各种好奇的视线从四周投过来，叶新绿脸颊滚烫，额头在冒汗，手掌心微微颤抖，须臾以后，她咬了咬唇，终是让步，“……一次！”

　　“……好吧。”某人勉为其难地直起了身子。

　　叶新绿忿忿然，顾忌着四周的陌生人，她把声音压得极低，“你是故意的！”

　　祁易莘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她，“别闹，典礼已经开始了。”

　　叶新绿：“……”

　　***

　　百姓并不能近距离地察看帝王的登基典礼，故而，在隔着远远的只能看到一小个人影的距离里，尽管叶新绿已经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是她却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那个身影……

　　却似乎……莫名地熟悉。

　　仿佛她认识。

　　会是他吗？

　　叶新绿怔怔地看着，直到甬长的典礼程序走到尽头，众人在高呼万岁以后四散着离去，叶新绿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阿莘，刚刚的那个人……是叶晗吗？”

　　身形与声音，都是她熟悉的。

　　即使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见面，可是这样的身形与声音，应该是他。

　　祁易莘沉默了一瞬，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是。”

　　“……哦。”叶新绿依旧处在震惊之中，“他竟然……”

　　她在刹那失去了声音。

　　没想到，再见到叶晗，他竟然已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

　　这消失的几年，原来他是去筹谋天下了……

　　难怪她寻不到他。

　　不过幸好，他还活着，而且，还过得这样好。

　　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叶新绿回过神来，发现祁易莘正看着她，眼眸复杂，欲言又止。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叶新绿有些好奇，“怎么了？我的脸上有脏东西？”

　　祁易莘摇头，须臾以后，他牵紧她的手，“我们回家吧。”

　　叶新绿笑了笑，“好，回家。”

　　***

　　是夜，叶新绿脸色涨红，泫然欲泣，“你出去……”

　　男人凝着好看的眉眼，轻声低哄，却不肯后退半分。

　　他一动，叶新绿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疼……呜呜呜……疼死了……”

　　“……”

　　祁易莘有些无奈，俯身低头吻去她眼角的眼泪后，他叹了一口气，“你不要害怕……”

　　叶新绿睁着水眸，有些不服气，“我才没有害怕！”

　　“嗯……”祁易莘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又试着……动了动。

　　叶新绿神色一变，伸手使劲地推他，“疼疼疼……你出去！呜呜呜……”

　　祁易莘：“……”

　　耐不住叶新绿的哭诉，祁易莘最后只好全部地退了出去。

　　又一次草草了事，祁易莘的脸色……

　　黑如漆墨。

　　***

　　叶新绿窝在角落里，揪着被子，不安地看着刚从净室回来的男人。

　　他身穿宽松的衣袍，上带着冰凉的水汽，但那双眼眸却似乎还带着先前的火……

　　叶新绿怕惹火烧身，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过来。”

　　男人看着她，忽然开口，嗓音凉凉的。

　　叶新绿抬头看他一眼，没动，只声音小小地说，“如果我过去，你待会还要去冲凉水澡的……”

　　“……”

　　祁易莘被气笑了，她倒是会为他“着想”。

　　不过……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对角落里的人伸出手，“过来。只睡觉，不做别的。”

　　“真的？”叶新绿脸上写着“不信”。

　　祁易莘似笑非笑，“我若真的要对你做什么，你反抗得了？”

　　叶新绿：“……”

　　叶新绿听话地裹着被子滚过去，顺利地滚入祁易莘的怀里以后，她正要闭眼睡觉，却发现自己正被人如剥果皮一样被人快要从被子里剥出来了——

　　她大惊，死死地揪着手里的被子不放手，“你这个骗子！你说过只睡觉！不做别的！”

　　祁易莘的手顿了顿，“……我只是想要被子。”

　　叶新绿张了张嘴，声音有点被卡住，“不，不许你抢我被子！”

　　“……”

　　静默须臾，祁易莘忽然朝叶新绿灿烂一笑，“既然夫人精力如此旺盛，我看我们还是做点别的再睡觉吧。”说罢，手里一用力，顷刻间叶新绿手里的被子便被全部抢了过去。

　　猝不及防间两手空空，叶新绿陷入懵然转态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祁易莘已经笑着将她压下……

　　***

　　叶新绿想过叶晗或许会来见她，但她没想到，叶晗会来得这么快。

　　在他登基的第二日。

　　在她因昨晚终于被祁易莘成功折腾所以今日迟迟无法起床甚至还睡过头的第一日。

　　当她悠悠地从梦中转醒的时候，一眼看到夏岚悬在她上方的脸，她被吓了一大跳。但夏岚显然已经早就有所准备，她就到嘴边的惊呼在夏岚眼疾手快的掌心里消失，叶新绿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已经被夏岚从榻上扶了起来，然后她听到她急忙忙地道，“小姐，快起床！陛下来了！”

　　叶新绿整个人都懵懵的，“什么陛下？谁？不认识。”

　　夏岚一脸震惊，“小姐，陛下就是……”她凑到叶新绿的耳边，声音紧绷，“你二哥！叶晗！”

　　听到某个名字，叶新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怎么突然来了？”

　　夏岚一边招呼侍人给叶新绿梳妆，一边忙中偷闲地回答她的问题，“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

　　“……”叶新绿看到镜中的女子苦着一张脸，说着和她心里想的一模一样的答案，“我不知……”

　　夏岚把一条石榴石项链放在叶新绿的脖子前比划，“这一条应该好看。”

　　叶新绿表示拒绝，“天气热，不想戴项链。”

　　夏岚皱眉，“可是不戴项链便无法遮住你锁骨上的……”她没有把话说完。

　　叶新绿垂首一看，她虽然看不到自己的锁骨，但当她看到自己身前那一看就知道是那什么什么的红色痕迹后，她脸颊微微一热，默默地动手把襦裙的裙头往上挪了挪。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没有被挡住。

　　夏岚放下项链，一脸诚恳地建议她，“小姐，还是戴个项链吧。”

　　叶新绿清咳一声，忍不住用手给自己的脸颊扇了扇风，“……好。”

　　***

　　叶晗在湖中水榭上候着。

　　远远看他一人在水榭上独坐，叶新绿忍不住止住脚步，踌躇着该不该前往相见。

　　犹豫片刻，她还是慢步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叶晗回身来看，待看清来人的面容，他怔了怔，很快便站了起来，“珰珰……”

　　叶新绿想要给叶晗见礼，被他拦住，“不必如此。”

　　叶新绿哦了一声，抬头仔细看了看叶晗的脸，发现隔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似乎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是眉目更凌冽了一些，气势中的威仪更外露了一些，她笑了，“叶晗，我一直在找你，但是一直都找不到。还好你没事。”

　　叶晗点头，眼神带着几分暗涩，“……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在找他，但是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他只能让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免得一着不慎，拖累了她。

　　“你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久安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应该另择更好的地方作为国都。”

　　“我知道。”

　　“我嫁给了这世上我喜欢且深爱着的人。”

　　“……我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即使在他努力地让自己远离她的世界时，他也在努力地关注着她的一切。

　　他什么都知道。

　　叶新绿说不出话来了。

　　叶晗此刻的表情……让她觉得难过又心酸。

　　在眼泪要从她眼眶里掉下来的那一刹那，她转过身去，“我，我回去了……”

　　身后良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叶新绿快步地离开湖中水榭。

　　***

　　回去途中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祁易莘，叶新绿眼睛一亮，随即一发不言地投入他的怀抱，抱住，语气软软的，黏腻得很，“阿莘……”

　　“嗯？”

　　祁易莘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何人忽然造访叶园，他遥望叶新绿走来的方向，又低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身前的小脸，眸色莫测。

　　“叶晗来了。”叶新绿的声音闷闷的。

　　祁易莘抿了抿唇，“嗯。”

　　叶新绿抬头看了看祁易莘，然后直视他的眼睛道，“我跟他说了三句话，他居然都回答说他知道。”

　　祁易莘嗯了一声，“你要告诉我吗？”

　　叶新绿点头，“第一句，我说我在找他，还好他没事。第二句，我劝他另选国都。第三句，我告诉他……”

　　祁易莘的手指微微收紧，“告诉他什么？”

　　叶新绿踮脚亲了亲男人的唇，然后才浅笑着道，“我告诉他，我嫁给了这世上我最喜欢且深爱着的人。”

　　“阿莘，那么多的人，我最喜欢你了。”

　　少女向他眨巴眨巴着的眼睛宛若天边永明的星灯，笑容美得让人失神。

　　心头的大石被她轻轻放下。

　　祁易莘笑着，低头压住她的唇，“我也，最喜欢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