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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悠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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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光悄悄的爬到树梢时,薛叔踏着月色回来了,明月进来倒上了茶,便退了下去。薛叔进来时,李悠正坐在窗边的木椅上,薛叔心里奇怪,便问李悠:“二公子,这么晚特意叫我来有什么事情要说?”李悠看着薛叔的眼睛,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薛叔,你信不信我?”薛叔当下一愣,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熟悉的二公子,只见李悠背对着窗户坐着,他的脸逆着月色,一半明一半暗,眼睛里深深的情绪竟然是痛楚,看的薛叔心里不由一酸。他们二公子是全家人放在心上宠着疼着的宝贝,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沉重的心事了。于是薛叔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李悠真的有个情郎的话,他得与大少爷重新商量一下二公子的亲事,纵然祁家条件不错,可作为亲人更不愿看到心爱的二公子伤心难过。如若李悠的情郎真是个好的,家里帮衬一些,将李悠嫁过去也不是不可。想到这里,薛叔赶忙开口,却不叫二公子了,直接道“悠儿说什么我都信,而且大少爷与王夫君都信的。”不知道薛叔在想什么的李悠一听到兄长的名字,眼泪就忍不住流出来了,他开口的话却是一句惊雷:“薛叔,我哥他出事了!”
这边薛叔一惊,李悠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边哭边道:“北关被破,我哥连同北关的将士们,都生死未卜,这几日我夜夜都能梦见他,我哥他,他把家里的事都交代给我了。薛叔,我好怕!我哥他究竟怎么样了”上辈子这时候,李砚就在战场上受伤后出了事,先是李砚在阵前为救人被敌军所伤,伤势没大好又遇到北关被破,大将连同战士们都被外族打散,李砚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随后北关被外族占据,上京的皇帝懦弱胆小,满朝官员只知舞文弄墨,关键时刻居然找不出领军出战的将领。在这些时日里,外族在北关大肆屠戮,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北关臣民与将士均死伤无数。
消息传至扬州时正是他新婚的第二天,他一经听闻,因记挂兄长安危,便顾不得新婚夫君与祁家诸位长辈,只向祁玉说明一声就快马加鞭随薛叔赶回上京,回家之后,却发现朝廷已向外族求和,居然被皇帝直接送于外族,此时李府上下乱成一团,姆父王清一病不起,李悠有心派人去北关寻找李砚,却再也入不得北关城门了。此后李砚是生是死再也无法传回家里,以至于后来只能被当做阵亡销了户籍。李悠处理完兄长的后事,本想带姆父回扬州,可王清不信李砚会死,一心留在上京等李砚的消息,他劝说不下,祁家又派人来催他,李悠无法,便只能留薛叔夫夫照顾姆父,自己回了夫家。却没想到,三个月后回到扬州时,等待他的是夫君祁玉的纳妾礼。
祁家原本就不喜他家出身武将,此时李家失势,他自己又在新婚第二日大逆不道,公然离开夫家,正给了祁家明面上的借口,为祁玉抬了陪嫁小侍彩霞为妾,以守孝为名将他与明月软禁在祠堂三年,而那时,李悠不过十八岁,刚嫁了人,与新婚夫君过了洞房花烛夜。白日里,祁家老太君日日派教习夫君来训斥他,说他有违夫德,有伤门风,不懂得做哥儿的本分,教他抄背三从四德,且在祠堂周围设置看护,不让他离开半步,美其名曰守孝必须清净。祠堂里的日子是十分清苦的,三年里要不是明月照顾他,要不是记着姆父与兄长的安危,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撑下来。
他与明月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过了三年,明月每日在祠堂的角落里为他点了炉子重新烹制那些难吃的清汤寡水,夜里他们便依偎着互相安慰打气,要不是明月的精心照顾,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人的身份地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性品格。原来三个月前,祁家在他执意去上京后便有了这个念头,李家失了势,李砚生死未卜,他有孝在身,又不能与祁玉亲近,最好是为祁玉纳妾,也压压李悠的性子。而明月彩霞作为他的陪嫁小侍,都是打压李悠的好人选,可在祁家老太君向明月说明的时候,明月没有答应,只说李府陪嫁从不是做小妾的,而是公子的管家夫君。就这样,李悠第一次懂得了背叛,也第一次收获了友情,祁家祠堂里他过了难熬的三年,也慢慢的与明月情同手足。
孝期满后,他解了禁,看着自己夫君两岁大的庶长子,和鲜艳娇媚的妾室,不知自己在祁家如何自处。而更难过的是,他在祠堂里心心念念的李府,也没了。原来王清带着薛叔夫夫守在上京,没了李砚撑腰,很快便被他人挤兑欺辱,先是李砚的未婚夫张锦家里毁了婚,王清接受不了,去张家闹时被张家记恨上,使计让李家损失了大半钱财,后来又有李砚的同僚看中李府的宅子,顶替李砚的军职后又收了李府房契,李家只剩三位老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清苦,王清又心里记挂李砚,愁眉不展,很快就生了病,薛叔无法,找来扬州求助李悠,却不想祁家谎报李悠的消息,薛叔上门三次都没见到李悠,王清的身体拖到了极限,又受了祁家刺激,也就没熬过去,殁在了扬州。王清死后,薛叔夫夫二人为了生计,只能在扬州城里四处给人打零工,一边是辛苦过活,一边是担心李悠,仅仅两年便老态龙钟。
这个时候李悠二十一岁,家逢巨变,从一个备受宠爱的李府小公子变成了一个备受冷落的祁府少夫君,身边只剩了一个小侍明月,还有一个敌人——备受祁玉宠爱的前小侍彩霞。当初明月和彩霞,都是他5岁时王清亲自买回来的,他们是李悠的玩伴,也是李悠的朋友,三人一起长大,从小念书、学管家都在一起,情分非同一般。彩霞比他大一岁,明月比他小3个月,李家没有妾室,王清的意思便是让他们到扬州来帮他管家,彩霞念书聪明,管的是账务,明月憨厚,管的是厨房,是李悠身边最信任最可靠的“自己”人,可是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好帮手,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这时祁家鼎盛,祁玉又爱慕彩霞懂文识字,很快就忘了李悠这个成亲一日的新夫君。李悠孝期满后,看到了祁玉的庶长子与宠妾彩霞,接到了王清的死讯,便再无法把祁家当家,把祁家人当亲人。而他自己的娘家,也因兄长、姆父相继离他而去,再也找不到李府的痕迹了。他一个小哥儿,没有娘家人撑腰,又不得夫家看中,最终落得连为身边的人出分力的本事都没有。李悠最后的亲人,明月与薛叔夫夫,他到底也都没能保住。。。。。。
薛叔与王兰四处打零工伤了身体,后来与李悠见面,又得知李悠在祁家的处境,一直在为李悠担心。李悠虽身为祁家少夫君,可只是徒有其名,祁玉的宠妾彩霞对李家了解颇多,连李悠的嫁妆都一清二楚,李悠不得宠,身边除了明月没有可用之人,待李悠见到薛叔夫夫预安置他们时,却发现彩霞早已将他的嫁妆偷梁换柱,他兄长李砚倾尽大半个李家为他置办的嫁妆,尽无法养得起两位老人。李悠当时气急,寻到祁家老太君告状,却被彩霞与祁玉联合起来诬蔑他用嫁妆补贴娘家掏空了祁家,祁家老太君不喜欢他,顺水推舟将他禁足,回到祁家院子的第二天,彩霞就带着小侍把明月绑了出去,还记得那晚的月色那么亮,风那么冷,彩霞派人锁了他的院门,冷笑着看着他:“公子,不是彩霞不念旧情,实在你今天让夫君在老太君面前失了颜面,夫君说了,公子甚少出门,不懂人情世故,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挑唆,才让公子乱来一气,如今为了平息夫君的怒火,彩霞只得将这罪魁祸首发卖了,还请公子不要太伤心。”那天夜里,李悠失去了明月,而后便大病一场,他第一次明白了无能的滋味与绝望。
被祁家老太君禁足一个月,李悠才有机会再去看望薛叔夫夫,薛叔听闻此事,含泪告知李悠:“悠儿,如今我们李家失了势,无法为你出头,还请公子一定要以自身为重,切记要明哲保身,不要计较身外之物,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啊,至于此后的仇,相信少爷回来后不会坐视不理的。”李悠好久没听到过李砚的名字了,再次听到兄长的名字,想到之前兄长的宠爱,李悠就仿佛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和薛叔一样,李悠也相信,兄长他迟早都会回来的。李悠开始安静的在祁家生活起来,不再与彩霞针锋相对,也不在出现在祁家人眼前。他把自己隐藏在院子里,开始种一些菜,关上门不与祁家人来往,学着明月之前的样子自己煮饭养活自己,也开始慢慢想着做点什么攒一些钱。祁家给他的分例他都留了下来,把祁府分给他的衣物等东西都拿到外面变卖,换成便宜的廉价货,把厨房的补给都拿回来,只吃自己种的菜度日,就这样,一部分送去给薛叔,一部分存起来留待以后,竟然也过了三年清净的日子,还存下了二十几两银子。
这一年,李悠二十四岁。冬天的时候,王兰阿姆得了一场风寒,老是反反复复不见好,邻近年终了没熬过过世了,随后,薛叔也在来年春天没了。李悠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做孤独。这偌大的扬州,再没有了他的亲人,也不再值得他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