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豪门天气晴》Lady_乐宁

13、 第二章 男神不是人 5

　　伍卫良没有立刻做出反对或赞同，却是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一支。

　　“师傅，这里是我的病房。”章启霆声音冷淡地说。

　　伍卫良哼了一声，但还是掐灭了香烟，“我已经在控制我的烟量了，你怎么也跟他们一个样了，干涉你师傅这唯一一点人生乐趣？”

　　章启霆不说话。他早已从伍卫良的表情里看出，他今天来病房，是有更重要的话想讲。

　　“启霆，今天你芦苇塘里击毙的那几个犯罪分子里面，有一个是‘我们的人’。不，应该说有一个以前是‘我们的人’。”伍卫良低低说道。

　　章启霆心旌一动。

　　伍卫良继续说，“在齐晏之前，我曾派这个人去到‘庞硫庄’做卧底，后来我们都以为这个人死了，才又把齐晏送过去。小齐就是被这个人出卖的，才会死得那么惨，”伍卫良难过叹一口气，“小齐年纪也不大，还没成家呢。我本来还答应他，‘庞硫庄’案子一破，给他连升两级，再发特等奖金，让他回家风风光光地娶媳妇——”

　　“师傅，那个人是谁？——我认识？”章启霆直击要害地问。

　　伍卫良却沉默下来，把刚刚熄灭后攥手里的香烟重新点燃，大口吸上一口，然后吐出一声烟雾缭绕的沉闷叹息。而章启霆的神色，已然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启霆——，”

　　“是谁？”章启霆再问。

　　“薛晴琳，是晴琳啊——”伍卫良发出一种又像哭又像怨的心痛声音。

　　章启霆到底面色剧震，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一晃。

　　三年来，他都以为薛晴琳死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为了报仇，为了倾覆整个“庞硫庄”犯罪集团，他三年时光几乎心无旁骛，不眠不休。曾经，对于这个爱笑爱逗弄他的小师妹，他是有过爱怜之情的，虽然那种感情还不是爱，但也许他是真心喜欢过她的。可是后来当他知道，他的师弟孟凡竺已经深爱上这个女孩时，他无声无息地主动退出。三年前那场血战，他亲眼看到她坠落山涧，尸身遍寻不见，他才断定她已经魂断山崖。他没有将实情告诉师弟，不想当时身负重伤的孟凡竺失掉求生的意志。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晴琳不但没死，还以警员之身叛逃入伙了那个凶残至极的犯罪集团。他更没有想到，世事的走向竟然会是如此偏执，薛晴琳竟然在三年后的今天带人来“庞硫庄”围堵剿杀他，却又最终死在来他的枪下。

　　胸口蔓延起些许的钝痛，章启霆与伍卫良凭窗而立，良久无话。

　　*
　　这时，门口传来叩门声，打破了一室的静寂，“嘟嘟嘟”几声，轻轻小小的，随后听见吴悠细细的说话声，“伍局长叔叔，我是悠悠，章启霆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看他一下吗，只看一眼？”

　　伍卫良望向章启霆，章启霆却摆手，给出一个拒绝的表示。

　　“悠悠啊，启霆他没事，刚刚睡下了。你别担心，快点回家去吧。希望你能理解，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因为警务工作的原因，启霆的病房暂时不能允许外人探视。”伍卫良朗声对着门口说。

　　“哦，”章启霆听见一门之隔的外面，传来一声失望的叹气，接着又听见她说，“那伍叔叔您说话也小声点，章启霆还睡着呢，你也别太吵了。”

　　伍卫良一时语塞，哭笑不得地望向章启霆，压低声音说，“嗳，好的、好的。”

　　*
　　等吴悠脚步彻底远去，章启霆回到病床前坐下。

　　伍卫良走到病床前一张椅子前坐下，说，“启霆，我们之前的计划必须马上开展了，时间有限，刻不容缓。我们耽搁越久，罪犯作恶越恶劣，损失和伤亡也会越重。如果你最终选择加入专案小组，那就要按照原定作战计划，吴小姐就会被确定为那个‘最佳人选’。”

　　“我说过，她不行。”章启霆不容置疑地说。

　　伍卫良神色也愈发严肃，“启霆，我选定吴小姐，不只是因为她跟你门当户对，看起来很登对，更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挑选更合适的人选。况且，吴小姐现在对你已经有了好感，而且，你们在恋爱的消息恰好已经散播出去了，甚至已经满城皆知，这是再好不过的障眼，对我们计划的开展价值很大。”

　　章启霆沉默不语，眸光沉敛，眼里有种山雨欲来的冷飕飕。

　　“启霆，昨晚去坪江时，你的手机不是不小心掉的吧？”伍卫良莫名其妙地问出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但眼睛里却是洞察秋毫的清明，“你是故意留下线索，好让‘庞硫庄’的人自己找上你，然后你想只身犯险，你想只靠你一己之力破案是吧？”

　　章启霆无可否认，坦然点头。

　　“启霆，不管你想不想把吴小姐牵扯进来，这是工作，是破案，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意志进行。知道为师今天为什么特意告诉你薛晴琳的事吗，因为我一直担心，三年来，你发誓要剿灭‘庞硫庄’这个犯罪集团，动力不是正义和法制，而是报仇——因为你喜欢晴琳，你要为她报仇。为师今天就是要来确认，现在薛晴琳不但不值得你为她报仇，而且死有余辜，你还要参与我们这次剿灭行动吗？”

　　章启霆喉结压抑地涌动几下，思虑一秒后，说，“我要求警方特派人，确保吴小姐的生命安全。”

　　伍卫良没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说一句，“小齐，你现在过来吧。”

　　章启霆狐疑地抬眸，还未说话，就听见“铛铛铛”三声规矩而有力的敲门声。一个男人推门进来，身形笔直，身量高大，一身整齐的军装，面部线条相当硬朗。章启霆注意道，这个人挽起的袖管压出的折痕都整齐而削薄，露出的黝黑小臂上，肌肉铁打般结实。章启霆断定，这个人应该是军中的精英。

　　果然不出所料，他听见伍卫良说，“小齐，进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章启霆。启霆，这是齐峯，现在我军最好的狙击手之一，和你一样，有过特种兵经历。他是齐晏的弟弟。”

　　章启霆站起身来，主动向齐峯伸出手，齐峯紧握一下。他连握手也是规矩而有力的。

　　“我特别向军方借调了齐峯过来，协助我们破获‘庞硫庄’案子。之后我们会照原计划成立专案小组，小齐会是你最好的帮手，也会是整个专案小组的安全保障。”伍卫良说。

　　“不是伍局借调，是我主动自愿参与的。”齐峯说，声音低厚。

　　伍卫良理解地点点头。

　　伍卫良从齐峯手里拿过一份文件，递给章启霆，最终说道，“启霆，如果你同意参与围剿行动，现在就要签下这份生死状。从明天起，你就要正式脱下警服，归还警衔、警章，彻底退掉刑警现职，回归平民身份。你的档案会保留在警局加密文件库里，由市局和省局的最高领导掌握。从此，你将是继齐晏之后，我们麓城警方为破获“庞硫庄”案子特派的新的卧底。”

　　章启霆静默接过生死状捧起，修长手指哗哗翻页，将文件快速浏览一遍，然后取下别在文件上方的钢笔，在尾页签名处，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笔体遒劲优美。

　　齐峯看着章启霆签下名字的动作，虽然仿若毫无犹疑，却仍给他荡气回肠之感。他不由想到自己的亲生哥哥，当初签订生死状的时候，应该也是这般英勇无畏吧。

　　*
　　伍卫良带着齐峯离开后，病房又恢复了寂静。章启霆望着窗外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短短两天内，就让他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声之后，是一声兴奋的欢呼，“怎么是你？真的是你吗，章启霆？”

　　他轻咳一声，回答，“是的，是我。”沉默了一秒钟后，他问，“我听说你擅自溜出医院了？”

　　“啊？——哦，医院的床太硬，我睡不着。”她小声说，然后嘟囔，“你又不是查房的，管那么宽。”

　　章启霆无言。

　　见他不再说话，吴悠主动问他，“你到底怎么样了，伤口不疼吗？你怎么受的伤呀？我听医生说你中枪了，真的吗，你每次出任务都要开枪吗？你真的是警察？你不是章家大少爷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刑警？当刑警是不是很危险啊？”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章启霆不知从何作答。他迟疑了一秒，以问代答，最终还是说了他其实并不想说的话，“明天早上你有时间吗，是否方便出来一下？”

　　吴悠却在电话另一头足足愣了三秒钟，兴奋地问，“章启霆，你在约我吗？——你是想约我出去？我们要约会了吗？”她不可置信。可是即使隔着听筒，那兴奋的情绪也是一览无余的。

　　“算是吧。”章启霆回应道。他终究还是心有犹疑，一个如此单纯可爱的女生，他真的要将她拖入警方这个危机重重的生死大案里来吗？

　　“有时间，当然有时间。只要是你约我，我永远有时间！”吴悠快乐地回应。

　　“那好，明天一早，我去接你。”他声沉若水地说完，即挂断了电话。目光掠过窗外淡薄的月色，他却并不期望天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