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风琉》疯沓

42、浩瀚碑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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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风琉，也没有想到。
　　明山鹤冲天，药引是孩童之心，是明山的神药，也是明山的禁药。
　　救人之药，也是杀人之药。
　　萧涵的父亲萧扬因炼制鹤冲天违反门规被叶七杀死，鹤冲天，唯剩下萧扬生前炼制的那些，统统被叶七用来救治他的父皇。
　　叶七死前，鹤冲天早已经没有存留了，父皇的药，已经断了许多年，身体越来越弱。如若不然，风琉也不会远离京都，去往福清县为父皇祈福。可纵使如此，叶七也没有炼制鹤冲天，明山唯有他知道药方为何，也知道炼制需要的药引，是活生生的人命。
　　他用其他的药吊着父皇的命，只骗所有人说鹤冲天炼制需要时间，一直拖着。
　　叶七竟然，早早的把药方放在了风氏皇族的玉中。
　　他把玉给了父皇，是不是想过有一天，风氏皇族能自己发现这个秘密？他不能说，又不忍心看父皇死，唯有把一切交给上天。可惜的是，上辈子，父皇没有发现，英年早逝，把玉给了太子。
　　“拿给我看看……”风琉伸手去要，他好奇，这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方，究竟是什么个样子。
　　鹤冲天，天下人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此时此刻，叶囡囡与叶十五的剑，也指了过去，这么重要的东西岂能落在外人之手？就算撕破脸皮也要抢回来！
　　鹤冲天！
　　她有了鹤冲天，便能真正成为明山的继承人。
　　风琉离着萧涵不足半个胳膊的距离，他眼里脑子里唯有鹤冲天，根本不顾叶囡囡与叶十五的剑气。
　　“给我！把鹤冲天的药方给我！”
　　叶囡囡如疯了一般大喊着，手中明山剑锋无比犀利，冲着风琉的背后刺下去。风蓝反应最快，提剑阻挡，然而叶十五的剑对上他的剑把他生生隔离出战圈。
　　剑势当空，唯有瞬间。
　　叶囡囡恍惚间，感觉有人影挡住了视线，她的剑贯穿了人影的胸膛。
　　风琉的手指没有触碰纸，被萧涵带着出了攻击范围，风蓝的银甲卫瞬间张来弓箭，把几人围在当中。
　　“保护殿下！”
　　明山剑银光烁烁，血水逐渐浸染粗布衣衫。
　　“萧……萧涵……你……”叶囡囡颤抖着手，忽的把剑抽出来，“你为什么不躲！”
　　依萧涵的武功，带着风琉躲过她的剑，轻而易举。
　　“师妹，对不起。”一直以来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终于有勇气当面说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对不起！”
　　太子殿下说过，你们自己的大师兄，人品如何，心性如何，你们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她清楚的，她也不愿相信，可她亲眼所见，连自己也骗不了。
　　父亲突然死去，明山剑传给了杀人凶手，鹤冲天秘方的事只字未提，她究竟是不是亲生女儿！
　　从小，爹爹就是她崇拜的大侠，救死扶伤，锄强扶弱，受万众追捧。她也想将来变得与爹爹一般，成为把明山带向更辉煌的明山掌门。可自从爹爹离开她，她就不得不担起明山重担。
　　回到明山后，她才知道，原来一山之主拥有的，根本不是风光门面，也不是侠义之道，而是无所不在的利益算计，真假难分的虚与委蛇。她要维持明山一山生计，还要与江湖其他门派周旋隐瞒爹的死。她的心瞬间仿佛被掏空了，大侠梦支离破碎，唯有对萧涵的仇恨支撑着她努力，努力，不断的强撑着努力。
　　她不得不承认，她爹的选择没有错，自始至终，爹只想把明山交个萧涵，从来都没考虑过交给她。
　　凭什么？她才是爹的女儿，是明山掌门的亲女儿！
　　是萧涵一剑刺穿了她爹爹的胸膛，打碎了她的温柔乡！
　　但她，竟然，还是，舍不得……
　　萧涵故意撞上她的剑，撞上的位置正是心口，他是想要死在她的剑下。
　　她见到萧涵流血，就想起小时候萧涵一笔一划教他写字，一拳一脚教她练剑的模样，细泉青藓，蜿蜒长流，萧涵背着崴了脚的她走过长长的山路，她高高举着萧涵为她做的小风筝，哼唱山歌。
　　她们在明山一起长大，大师兄事事让她，什么都听她的，只要有大师兄在，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为她而生。
　　她曾经拥有，却不懂得珍惜的，是多么一份难能可贵的真情。
　　剑落地，叶囡囡跪坐，浑身再也提不起力气，叶十五见师姐如此，丢下风蓝，飞身到师姐面前。
　　“师姐，师姐，咱们走！”
　　“谁也别想走！”宋月霓怎能容得险些害死太子的人离开！银甲卫又进一步，缩小包围。
　　“求，求你……”萧涵直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听见宋月霓的话，强撑着身体跪下去，“求太子殿下……放过师妹……所有过错，由萧涵毅力承担。”
　　“你闭嘴！你别说话……”风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我放过她，宋月霓，让他们走！你让他们走！”
　　“不可，他们行刺殿下……”
　　“银甲卫听令，全军放下武器，放明山叶掌门离开东宫，违令者斩！”
　　宋月霓头一次听太子殿下如此斩钉截铁的命令。
　　殿下一直以来都得过且过，对谁都一副笑脸，没有爱憎之心，也从来没有脾气。锦衣玉食，没有吃过苦，也从来没想过主动争取过什么想要的东西，对于他的话，偶尔耍个赖皮撒个娇，却是言听计从。
　　他觉得，这样的殿下，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纳谏如流，心怀仁善，大是大非面前拿得起放得下，足以掩盖殿下诸如怕狗胆小，优柔寡断的小毛病。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殿下仿佛变了个人。路王爷绑架时逃跑，与萧涵花禾玉联手算计他，去往苍茫山捡回来半瓶鹤冲天，跑到边境去直接与穆家军说要坚守城池不容有失，朝廷想要割地赔款了事，暂且按兵不动的圣旨，是皇上手抖不小心写错了。
　　这些都不是殿下会做的事。
　　“不能放。”
　　“放人！”
　　银甲卫头一次遇到此情况……太子殿下与宋大人的命令不一样。
　　风蓝一咬牙，他是东宫侍卫长，虽然出身宋家，但是并不属于宋家银甲卫，他的主子是风琉太子。
　　他把剑扔在地上，退后到墙边，单膝跪地。其他银甲卫，也向后退了半步，却没有放下武器。
　　“放人，”风琉抬头，与宋月霓对视，“宋大人，若你念我与你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命银甲卫放下武器，若是你觉得我们的感情不至于让你改变主意，那请你，带着你的银甲卫，给我出去！这里是我的东宫。”
　　宋月霓看萧涵，萧涵流了太多的血，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会很麻烦，他是太子殿下很重要的人，也是改变了太子殿下的人。
　　他一挥手，银甲卫长舒一口气，纷纷放下武器，终于不用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风琉捂着萧涵的伤口，血水根本就止不住，他强忍着要杀了叶囡囡的冲动，语气颤抖却坚定，“我放你，是因为你是明山后人，明山祖上，与我风氏皇族有恩。我放你，因为你是萧涵的小师妹，他自觉欠你爹一条命，所以他还你一剑。叶囡囡，你以后，最好见着我躲着走。”
　　叶十五扶背起神志不清的叶囡囡，飞檐走壁，迅速消失。
　　“御医所得人还没到？”宋月霓早差人通知，催促问。
　　“快到了。”风蓝带了两个人出去接人。
　　风琉把手伸向萧涵紧紧握住纸片的手，“把鹤冲天的药方给我。”
　　萧涵却艰难的摇摇头，强撑着意识，“鹤冲天，是害人的东西！”
　　“害人又如何？你都快死了！我答应你，只用这一次，用他来救你性命！”风琉方才那么多废话，正是因为他胸有成竹，鹤冲天的秘方在此，起死回生的药，他要多少有多少。
　　萧涵紧紧握拳，没有打开拳头的意思。
　　风琉使出吃奶的劲儿，欲要掰开萧涵的手指，边掰手指边说，“你撞上你小师妹的剑的时候，是不是也想想我？世上还有个关心你的人！有个想要陪你走过一生的人。你不是孤独一个人，明山不要你，你还有我，我要你！”
　　可怎么掰，萧涵就是不松。
　　风琉眼见血几乎染红整块布料，“你松手啊！我问你，如果鹤冲天能让叶七师父起死回生，你那时候知道这个药方，你难道不会用它制药吗让叶七师父起死回生吗？”
　　“你看不得你师父死，是不是？我也看不得你死！萧大侠，人一生不可能做到光明磊落，风光霁月，因为人不够强大，我们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我想保护的东西是你！是你！”
　　“你再不松手，我就拿刀砍了！一只手总比没命强！萧涵，你放手，放手啊！”
　　萧涵的拳头，若飘散的柳絮，无力的抬起，带着风琉的手，抹掉了风琉眼前的一滴泪，他何德何能，得太子殿下垂青？他又是何时，喜欢上眼前的这个人？
　　他虽然从没有认真的回应过风琉的告白，却是想过，要伴他护他一生一世。
　　他必须挨叶囡囡那一剑，他太了解小师妹，叶七的死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而了断她噩梦的方法，唯有让她得偿所愿。
　　他看着叶囡囡长大，叶囡囡就是他的亲妹妹，他自小无父无母，师父养育他教导他保护他，让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他必须给他的至亲之人一个交代，才能问心无愧的下黄泉。
　　他紧紧握拳的手，缓缓松开，手中的粉末，随着窗口吹进屋中的清风，四散飘摇。
　　碎屑尚可拼装，可粉末……风琉颤抖着捂住萧涵的掌心，方才萧涵是用内力把手中的纸化作了粉末。
　　鹤冲天，世上在没有鹤冲天。
　　萧涵浮起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生身父亲曾造下的深重罪孽的源头，他终于能彻底毁去了。
　　风琉摇头，“萧大侠，你刚刚看过，你记得药方的，你记得药方的对不对……”
　　萧涵点点头，示意风琉把脸凑过来。
　　风琉忙把脸贴上去，萧涵虚弱却字字清楚的声音，流入他的耳廓，“如果救人，必须建立在杀人之上，殿下，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宁负自己，不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