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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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鹰哥！我是罗虎啊鹰哥！”那人似乎想要上前来，被战友拦住，只能涕泗横流地大喊，“十多年不见，你……你是认不出我了，鹰哥你想想！你想想你二婶家的那个小胖墩！就是我啊鹰哥！”
有人低声呵斥他：“那是光明教的人！”
罗虎反而更受刺激，声音都哽咽了起来：“鹰哥你以前还时常跟我说，长大后要顶天立地保家卫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投了天策军，誓要长枪守护大唐魂……但是鹰哥你却……你为什么会在光明教……为什么……”
现场一片混乱，连明子和他们的影子们也都朝长安投去怀疑的眼光。
在场最年轻的明子是十四岁的伊，她的那个中原血统的长安在影子当中也是声名显赫。
此次跟随教主奔赴中原作战的人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不论是血脉返祖的伊，还是自称长安的男人，都出现得突兀，毫无前奏。
伊还好说，毕竟身上流着圣墓山的血脉，金色眼眸是最好的证明，甚至有一族举全族之力护送她回来。
但长安就不同了。
长安十多年前，刚好比伊早了不到半个月，突然出现在圣墓山山脚下，浑身破烂，精疲力竭，但一来就请求加入光明教。
刚好光明教当时缺人才，于是左护法把他安排进生灭营，本寻思着这个中原人若表现一般，死了就死了，若表现不错，还可以借鉴了解中原武学，结果没想到他不止表现不错，简直可谓是异军突起直接引得教主注意，成为刚回到圣墓山的伊的影子候选之一，在经过近两年的层层考核后，不管是文治武功还是赤子忠心，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因此成为伊的“引导者”，在成功教导伊成为一名优异的“明子”后，他也成为一个合格的“影子”。
除了烤得一手好鱼，和其他的影子没有什么不同。
——不，在他的教导下，伊的身手在同龄的明子中也出类拔萃，少有人及，但也不知不觉中养成了跟着他走，只听他话的性子。
长安指哪，她就杀哪，因此背地里还被戏称为“长安的刀”。
这个男人出现得实在太突兀，尽管表现得几近完美，但谁也不能肯定他一开始有没有怀着打入光明教内部的异样心思，即使当时光明教并没有多么煊赫，甚至还没有一统西域。
长安却不以为然，只是伸手抹去伊脸上的血，低声问道：“伊，你信我么？”
伊握紧了手中的刀，接着点点头。
见她点头，长安笑了，然后说：“那你们就直接禀明教主吧，我问心无愧。”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对那个戚戚看着他的男人说一句话。
也早有人将大光明寺门口发生的事捅到了教主面前，除了几位高层，以及黏着长安不肯走的伊，其余人都被勒令离开，任何人不准打听。
而未等教主开口，左护法血眼法王就直接喷了：
“呵，问心无愧。谁知道你无愧的对象是谁！毕竟是个中原人，虽然在西域生活了这么久，心里若向着中原，做着一切对中原有利的事，自然问心无愧！”
长安很淡定：“我扪心自问，没有做对西域任何不利的事。”
“那你倒说说我们这个总据点怎么会败露！那帮天策狗怎么会打过来！”血眼法王语气极为愤恨，直接就认定那个素来寡言少语的中原男人是奸细。
他一直以徒弟为荣，结果这次战斗后他发现他徒弟被人直接斩断了右臂，不啻于当头棒喝。
一个普通人，没了右臂，代表着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家人供养，若以后能学会用左手做事，也许颇有一番奇缘。但更多的是痛不欲生，甚至一病不起溘然长逝。
作为一个明子，在竞争本就激烈的光明教，没了右臂等于什么？等于再也无法碰刀，若没有了刀，就是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了。
而血眼法王的徒弟萨卡纳，之前一直仗着自己手法犀利，在明子们中是颇有话语权的，再加上有一位法王在背后撑腰，在大漠的时候就嚣张跋扈向来不把新弟子当回事，时常大庭广众之下以切磋手法的幌子将新弟子打得身不能行，甚至还几度出现凌辱信徒的丑闻，但硬是被血眼法王压了下来。
后来因为实在为人不齿，引起众怒，被绝大部分明子孤立起来，又有些成长起来的新明子们也都记着当初伤筋断骨的仇，萨卡纳在圣墓山的日子说起来也并不好过。
刚好那时光明教教主准备试探中原深浅，血眼法王就擅自将他列入了名单，让他远远地离开大漠，自由发展无法无天地发展。
作为第一批派遣到中原传教的人，在其他的明子兢兢业业完成教主所交代的任务的时候，萨卡纳却凭着光明教的名义作威作福，总是带着几个跟随者四处耀武扬威。
也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某日他狐假虎威的时候不小心弄死了一个朝廷命官的嫡女，刚好被巡视路过的光明教右护法当场撞破。
右护法对他们的求饶置之不理，一边召唤鹰卫禀告教主，一边将人狠狠责罚了一通。
最后萨卡纳几乎被去了一层皮。经此教训，才消停下来，一时间不敢再出去为非作歹。
那之后萨卡纳在明子中的地位愈发的边缘化，原本还指望着这次战斗能多杀几个人，起码在武力上能够重新获得明子们的尊敬，最好还能重回说一不二的高度，再开一个一言堂，结果没想到出师未捷，反而被砍断右臂。
徒弟不能再拿刀，血眼法王精心培养了十多年的希望硬生生没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恨不得生啖人肉。
更恨的，还是那个将天策军招惹来的人！
血眼法王恨得浑身都在颤抖，要不是教主等人在场，估计是直接扑上去将人大切八块千刀万剐了。
伊握紧了刀，异色的眼眸死死地盯住血眼法王，只要血眼法王往前迈出半步，她就会直接劈过去。
长安将她往后拽，藏到身后。
这么浓烈的杀气，再加上伊一身的血衣没有换，浓重的血气盘踞在屋子里散不去，血眼法王虽然自诩打死伊易如反掌，但要是他真敢在教主面前打死一个明子，估计也不用活了。
但就要这样放过长安？放过这个被中原人养大的小渣滓？
他的宝贝徒弟就这样白白折损一只手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说中原人阴险狡诈，别的不说，就说同为影子，别的影子护养长大的明子一心向着光明教，再看看你身后的伊！眼里哪有光明教的影子！全心全意都是你一人罢了！”血眼法王拂袖往前一步，瞪着长安，嘴上不饶人，“你将一个天赋秉异的明子养成只听你话的一条狗，你……呃！”
他踉跄一步，瞪大了眼往回看，脸色苍白，掩饰不住的惊惧，因为上一秒还被长安藏在身后的伊，突然出现在身后，手中闪着金光的刀从他右肩一直劈到左腰，深可见骨。
这回连那只金色的眼也模糊不清了。
“伊！”长安也是没想到伊直接用了流光囚影，他作为伊的引导者，也曾深入了解并学过一点点《御暗烬灭令》，知道其中有两招能直接冲到对方的位置。
一个是幻光步，一个是流光囚影。
在大光明寺门口，幻光步让勇锐营直接懵逼找不到对手，然而流光囚影的速度比幻光步还要快上10倍不止，几乎到了闪现的地步。
幻光步起码还有一圈不能掩饰的金光，有的时候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流光囚影不同，没有任何动静，还可以配合暗沉弥散使用，闪现在对方背后，绝对让人防不胜防，再劈一套《驱夜断愁》，对方不死也残。
——刚刚伊就是这么对付血眼法王的。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
一直冷眼旁观看他们撕逼的教主也是一怔，迅速反应过来然后就是一拂袖，一股滚烫的气流直往他们冲去，其力之盛，直接将长安狠狠掀飞，嘭的一声撞在大柱上，咳出一口血。
血眼法王收到波及，踉跄几步支撑不住跪躺在地。
从头到尾神游天外的护法与法王们此刻也回过神来，先是惊讶教主一直稳如泰山如今也震怒如此，再蔑视血眼法王练功数十载竟然差点被伊当场劈到两半，然后震惊伊的流光用的真可谓是出神入化，最后对视几眼，私底下一致决定要保住这个天资卓越的孩子。
表面上，他们还是控制住难得惊慌的长安，一边架起不断咳血的伊。
可怜血眼法王依旧跪躺在地上，浑身颤抖，血流一地，也没有人愿意去搀扶一下他。
最后教主说，将伊丢进地牢，长安绑到大光明寺天井，当众拷问是否为奸细。
长安看了伊一眼，没有抗拒，任由人将自己五花大绑拖出去。
倒是伊挣扎着要追上去，无奈右护法一直控着她的右手，把着她的命脉，压着她的穴道，让她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左手不能使刀！
为什么左手不能和右手一样拿刀！
为什么右手一旦被控制住就能任人宰割！
“长安！长安！”她呼唤，低吼，徒劳无功。
她一直被赞赏血脉返祖，又骨骼清奇，适合练武，也确实将只有明子能学的御暗烬灭令练得登峰造极，年纪轻轻，就能与年长她四岁的慕寒打成平手。
但从未像此刻，如此痛恨自己左手的无能。
她盯住地上长安被缴械的刀，喊道：“把刀给长安！给长安！作为一个影子怎么可以没有刀！把刀给他！！”
这几乎是她会说话以来最长的一句话了，但没有人理她。
除了搭档的明子，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影子的刀。而只要明子活着，影子是生或死，完全可以按照心意再换一个。
生灭予夺，不过如此。
而在场的他们都知道，虽然教主说是当众拷问，但不管结果如何，被拷问的人绝不可能再有机会碰刀。
所以在拷问前，有没有刀就更无所谓了。
只有伊睚眦欲裂，索性被左护法劈晕了过去。
没有刀的影子，下场比一个没有刀的明子更可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