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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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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肆虐的狂风,无所忌惮地吹皱着行宫后院的一池春水。一切,都在酝酿着雨意。
雷声之后,又是一阵霹雳,好似将这天与地劈成了两半,唬得行宫内正蹑手蹑脚急行的三道黑影虎躯一震。
“小姐,要不还是回吧?”架不住内心的惶恐,序世惴惴不安地四下张望。半晌,还是忍不住再次出言劝阻。
“嘘……小声点!”序世之话随风入耳,云阙微微心惊,回身轻言喝止,又怕泄了行迹,刻意将声音再压低了半分,道:“人都出来了,岂有返回之理?”
“可是万一……”序世还欲劝言,可话语未尽,便被云阙径直打断:“你再啰嗦,就自己先回去。”
清栀恐主子不悦,更怕一个不小心会将侍卫引来,忙拽了拽身旁欲言又止的实诚人,摇了摇头,道:“你安静点,出不了事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扫小姐兴致。”
听了这话,再望了望不远处偶尔三两成行巡查的侍卫,序世只得抿了抿嘴,悻悻作罢。
天空开始飘雨,酝酿了许久的春雨终于淅沥而下,将正殿外刚抽新芽的绿竹洗涤得青翠欲滴。
云阙紧了紧手中的青花剑,领着身后二人,躬着身一步一步靠近正殿。
只要绕过它,便能抵达后院!
云阙内心隐隐雀跃。
她小心翼翼,步步行进。身后两人蹑着手脚,亦步亦趋。
突然,殿内传来一阵响动。
“慎王殿下,当不成太子,难不成连规矩也忘了?如今你是亲王,本宫是太子,你难道不该向本宫行礼吗?”
云阙闻言蹙了蹙眉。这声音清秀非常,如清泉激石,余音绕梁。
可听这话,说话之人,乃是太子殿下?
他,何以来此!
不敢贸然上前,她蹲靠着翠竹凝神细听,却再听不到下文。
左右环视了一周,此刻四下无人,她干脆大着胆儿,小心翼翼地猫行至殿外墙根处,听起墙角来。
清栀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见云阙安然落脚,方才轻轻呼了口气,蹑手蹑脚快步跟上。
“小姐,怎么办?好像是太子殿下。”清栀靠着墙壁不敢乱动,可心下实在没谱,凑近了云阙身旁询问。
云阙倒不慌张,神色如常。只是迟迟听不到殿内响动,忍不住喃喃:“真是奇怪,西郊行宫半月以来都不曾有人光顾。今日雨水不止,这太子殿下却有兴致过来串门儿,委实非常人也。”
云阙这方话音刚落,倏然,殿内便再度传来一阵声响。
“冷肆城,别以为人人都怕你,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说话之人,明显动了肝火,字里行间皆是不屑。
这声音!
云阙愕然一惊。
这声音,不正是她那名义上的丈夫――慎王冷安卿吗?
自从迁居西郊行宫,云阙便不曾见过冷安卿。
行宫众人皆知,她与冷安卿不合。与其说二人是夫妻,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不,更应该是连搭伙都不算的、名存实亡的陌路人。
在云阙眼中,冷安卿不过是京都众多纨绔子弟之一。在他还是太子之时,虽也有过经世之才,却到底沾染了不少世俗之气。反正,她看到的慎王殿下,不是在和这个侧妃喝酒奏乐,就是在和那个侧妃赏花弄月。
可是,刚刚这话一出,她倒开始觉得他也有几分难得的傲骨。
殿内的局势愈演愈烈,云阙耐不住性子,索性扒着墙沿偷偷戳开了一纸窗花,凝神观战起来。
屋内案摆上新燃的香炉烟气袅袅,云阙感受得到,是冷安卿素日喜欢的味道。
桌案一旁,太子殿下翘着二郎腿靠坐其上,此刻正倚着案摆,单手拂香。刚被冷安卿如此顶撞,也不生气,反而神色淡然地凑过鼻尖轻闻炉香,而后微微皱眉,道:“王兄,你的品味怎么还是那么差?”
立于房中的冷安卿,却远没有太子那般气定神闲。他受不住羞辱,已然怒不可遏,厉声喝斥:“冷肆城,你今日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冷肆城不愠不火,依旧勾唇浅笑。他不紧不慢地从玫瑰椅上站起,上前。
“不做什么,只是想让慎王殿下给本宫……”言至于此,他顿了顿,然后道:“行个见礼。”
闻言,冷安卿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凝眸直视着冷肆城,咬牙挤出了三个字:“你做梦!”
“是吗?”冷肆城反问,他语气很淡,笑容依旧,却有种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气势,“若慎王殿下您不肯好好行礼,那本宫可只能让侍卫帮帮您了。”
殿外春雨依旧,所幸雨势不大,只是缠缠绵绵,不肯停歇。
云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殿内一切,雨水沾湿了衣裳也不为所动。
序世和清栀跟在一旁,也将殿内发生的所有,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太子殿下这也太过分了!”清栀性子直爽,太子话音刚落,便开始忍不住低声嘟囔起来。
云阙闻言轻轻一笑,扭头低声:“是过分了,不过对象是冷安卿嘛,我还是喜闻乐见的。”
她与冷安卿嫌隙已深,如今,断难将他所受的屈辱感同身受。
“有刺客!抓刺客!快,护驾!护驾!”突然,正殿外,一阵骚动由远及近。
云阙猛然一惊!
刺客?!不会指的他们吧?
不安地转身回眺,却险些愣在当场。
入眼处,一大队侍卫正疾步朝他们奔来,回廊之下更是被一群弓箭手团团围住。
“这……这……”序世显然已被这场面给吓住,声色颤抖。可又怕来人伤了云阙,颤颤巍巍地朝前两步,企图挺身将她护住。
云阙虽有不安,却还算镇静。她环顾四周,心思迭起。突然,目光所及正殿之内,有了主意。
“别怕,跟我走。”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解释,一把扯下二人蒙面的面巾,就大摇大摆朝着正殿大门走去。
领头守卫眼见三人不但不逃命,反而向殿内奔袭,以为存了必死之心,大呼不妙,喝道:“站住!再往前一步,休怪本将手下不留情!”
整个侍卫军见状,亦不敢松懈。纷纷箭上于弦,只待一声令下。
云阙并不畏惧,冷哼一声,回道:“就凭你,也敢让本妃站住?太子殿下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一字一句,气势丝毫不输来人。
语罢,继续往殿内走去。
“休要再上前一步!”眼见三人已步入廊檐之下,领头侍卫又是一声喝令。
他不敢以殿内二位殿下的性命作赌,欲下令放箭,可又心念眼前女子方才自称“本妃”,不敢妄下杀手,只得拔剑生擒。
局势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忽然,殿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众人微微一愣。循声而去,只见太子殿下已慢步行至殿门,神情冷然地注视当场,肃声道:“何人滋事?”
领头侍卫急收剑势,对太子行了个礼,准备回话。不料,冷肆城却全然不搭理他,步至闯殿之人面前,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前太子妃,现如今的慎王妃吗?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家王爷特别没用,怕他太丢人,所以忍不住前来维护一二了?”
云阙之前不曾与冷肆城有过接触,左右算下来也只有寥寥几次大庭之下的碰面。
后宫传言,此人长相俊逸,如清风霁月,卓然出尘。可性情却十分孤僻,不是个能容事的主。
此番,她算是心领神会了。
对于冷肆城的质问,云阙很想否认。可如今,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再差的局势,也总比承认企图出宫的强。随即神色一敛,正声道:“太子殿下,现如今朝局虽在你手中,但做事也不可太过分了。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想必你也知道。”
冷安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殿门处,忽听此话,意外之极,忍不住唤了声:“云阙!”
云阙这话,本无深意。可放在两位皇子之间,由慎王妃之口而出,便大不相同了。这就好比在明面上跟冷肆城发出挑战,摆明总有一天,慎王会夺回太子之位。
“皇兄,本宫竟不知你还有如此豪情壮志?”果然,冷肆城听罢,微笑侧过身来凑近冷安卿,注视着他,笑不及眼底道:“你说,为了永绝后患,本宫要不要斩草除根?”
云阙微微一颤。
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冷肆城。此时的他,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杀气,那沉郁的杀意直逼她和冷安卿而来。
情势一触即发,一旁的侍卫也纷纷按住腰间佩剑,只待太子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眼见合围之势渐起,序世和清栀胆战心惊,却不敢畏缩,一左一右地护着云阙,企图以命相搏。
云阙怕侍卫真伤了他们,也顾不得太多,手腕一震,负于手中的青花剑瞬间出鞘,喝道:“你们敢!太子殿下可真是好本事啊!”
乍见青花剑凛凛寒光,冷肆城蓦地一颤。
这剑?
方才怎就不曾注意到?
“这把剑你从何而来?”不似之前的玩味之态。倏地,他眼神凌厉,语气肃杀。
云阙被这莫名的气势一震,险些握不住剑柄。她咽了口气,壮着胆子回:“关你何事!”
“说!”一个字的命令,更显逼迫。
眼看云阙就要败倒在这气势之下,一旁的冷安卿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什么时候他竟也需要女人相护了?
于是,上前一步,吼道:“冷肆城,你有本事冲我来!”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似乎要把天空中承载的一切污秽全部洗净。
仿若未闻冷安卿的挑衅,冷肆城负手而立,遗世独立。他凝视着云阙,久久未离。良久,他收回目光,轻轻勾唇一笑,道:“王兄莫急,本宫只不过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
话毕,竟赫然转身,径直迈入雨中,扬长而去。场中众人见状,亦纷纷收势退下。
眼见众人禀退,云阙深深松了口气。她搁下长剑,轻擦了把冷汗,转身准备携清栀和序世离开,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刚才为何帮我?”
云阙愣了一愣,立在当场,不知作何解释,思索了片刻,方道:“我也不知。”
冷安卿沉吟许久。再次出声,却是欲言又止:“你……”
“嗯?”云阙不知何意,反问。
冷安卿摇了摇头,苦笑了下,迈着步子往寝殿方向走去,只剩下一句“无事”和云阙满脸的疑惑消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