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植]君岂若平生》朱华未希

20、二十

　　搬到许都之后，这间屋子曹植不知来过多少次了。
　　屋里还是跟曹植记忆中的一样，简朴，干净，在月光的笼罩下，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木头的味道。
　　一切如故，甚至连气味都没变。
　　就好似，甄姬从来不存在一般。
　　曹丕点了油灯，放在桌上。又指了指屏风后，示意曹植去洗漱。
　　曹植绕过去一看，木盆里连洗澡水都盛好了，只是盛的时间有点长，水不那么热了。
　　旁边的小木凳上，有一束皂角，还有他最喜欢的月季花瓣。
　　熟悉的事物，让曹植不禁感到一阵温暖。
　　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跨进木盆中坐下。热水顷刻间漫过胸膛，曹植舒服得忍不住叹了一声。
　　“水凉不凉？”曹丕问。
　　“不凉，正好。”
　　“换洗的衣服在你身后的柜子里。”
　　“知道了。”
　　曹丕又在屏风后站了片刻。
　　他的轮廓映在屏风上，随着火光微微闪动着。曹植看着他的影子，那阵温暖的感觉又涌了出来，漫过了胸口，直把脸颊焐得红扑扑的。
　　那一刻，曹植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洗完了澡，困意也爬了上来。曹植打着呵欠，软绵绵摊在榻上，拉过被角滚了两圈，人就陷在柔软清香的被褥里了。
　　睡了片刻，曹植发觉，曹丕还坐在案前，托着布帛，写着些什么。
　　“阿兄不睡？”
　　“你先睡。”
　　曹植好奇，披着被子偷偷起身，绕到曹丕背后。一看，曹丕正在写信。
　　信的开头，是甄姬。
　　他的心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小声道：“在写信给甄姐姐啊……”
　　“嗯。”曹丕停笔蘸墨，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怎么，你也想给她写信？”
　　“……不是。”曹植说着，悄悄瞥了曹丕一眼，见曹丕专心写信，都不看自己，心情便有些低落。
　　“甄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邺城。”
　　“她什么时候走的？”
　　“今晚。”
　　曹植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屋子里没有甄姬的痕迹了。
　　想到这里，他感到心口有些难受，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见曹植不说话，曹丕回头一看，恰看到曹植满脸沮丧、失魂落魄的样子。
　　曹植的模样令他有些不快。他皱了皱眉，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你好像对她很上心？”
　　“没有。”曹植立刻否认。
　　曹丕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叹了口气：“你快去睡吧。”
　　“……好。”
　　躺在榻上，曹植却睡不着。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甄姐姐她……她还回许都来么？”
　　闻言，曹丕写字的手忽而停住。
　　“她不回来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霜。
　　曹植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这句话让他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高兴的是，甄姐姐走了，阿兄就又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难过的是，曹丕的语气里，似乎还在为甄姬的离去而伤心。
　　曹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好作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抿着唇，不说话。
　　“怎么？她不回来，难过了？”
　　“……没有。”
　　曹丕搁笔，径直走到榻边坐下，看着曹植那双水亮的眼：“真的没有？”
　　“……我干嘛担心她。”曹植撅嘴。
　　曹丕舒了口气，语气没那么冰冷了：“那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要搬到邺城住了。后天出发。”
　　“你和甄姐姐要搬到邺城？”曹植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蠢。”曹丕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是我们全家。”
　　搬家到邺城本来是个好消息。曹植听曹彰说过，那里比许都繁华得多，吃的玩的，一应俱全。但一想到甄姬还在，曹植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的忧虑和委屈全都写在脸上。
　　曹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曹植说着，见曹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如刃，像是要把自己看穿一般。他心中一阵慌乱，便拉起被褥，把脸埋起来。
　　半晌，他听见曹丕冷冷说道：“放心，仲权也去的。”
　　“跟他没关系。”
　　“哦？郭祭酒也去的。”
　　“跟他也没关系。”
　　“那就是跟公干有关系了？”曹丕不由分说，拉开被褥，掂起曹植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湖边作诗，”曹丕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作了什么诗？”
　　“就是……普通的诗。我们连珠来着。”
　　被曹丕这样看着，曹植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就是脸颊滚烫，恨不得藏到被褥里去。
　　“念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