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往事交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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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梦泽第一次见着李若归，是在十五年前的新年集会上。
当时李若归还不是李若归，他只是一家贫穷农户养的孩子，单姓李，没有大名。养他的爹娘唤他“阿狗”。
为什么说“养”呢，因为他当初是被那户人家捡去的，小小的襁褓里只塞了一个银链子，上头刻了个小小的“李”字。
李阿狗常常被赶到街上乞讨——幸好他当时还未听过“嗟来之食”的故事。
李阿狗第一次见着陆梦泽时，他正端个缺口碗要饭。
陆梦泽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拿面人，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
“吃不吃？”
李阿狗看看他左手，又看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面人塞进嘴巴。
“哎！那个不能吃！”陆梦泽急的双脚跳，努力把面人残缺的身子拽出来。
李阿狗愣愣盯上他沾了口水的手，眼神迷茫，一脸傻样。于是陆梦泽解释道：“那是面人，上了颜色的，吃了对身体不好。”
小乞丐点点头，又盯上红艳艳的糖葫芦。
“算啦，我带你去吃饭。”陆梦泽拉过小乞丐脏兮兮的手臂，走进了旁边的大酒楼。刚走进大门，掌柜便惊奇地望向他们，道：“少爷，您这是......？”
“上菜上菜！”陆梦泽不耐烦地拍桌，“酱烧鸭，桂花酿圆子，清蒸鲈鱼，虾饺雪笋煲，一样上一份。”
李阿狗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旁，抚摸亮丽光滑的红木桌椅，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不知道少爷用意何在，小二仍然恭恭敬敬把点好的菜送到了包间。
“坐下来吃呀，干嘛还愣着？”陆梦泽把小乞丐按在椅子上坐好。
“我......"李阿狗更不知所措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菜肴，还全是肉菜。
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吃到这样好的一顿饭。
陆梦泽冲他笑了，脸边凹进两个可爱的小漩涡。“某本书告诉我，过新年时要帮助尽量多的人，让别人快乐，就能为自己积德，死后才不会上刀山下火海。”
“......什么、书？”李阿狗问。
“喏——《仁义集》，给你看。”他从布包里掏出书递给小乞丐。
李阿狗瞧瞧一本正经的封面，顿时囧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就去学呀，城西有家新开的学堂，里面的夫子脾气很好，我就在他那儿上课。”
“爹说我才八岁，要晚些再上。”李阿狗悻悻埋头。“可我比你还小，也一样在上课......你爹骗你的吧。”陆梦泽眨眨眼，略疑惑。想了想，他又道：“那我先把书借你吧，等你看完再还我。”
“谢......"小乞丐双眼亮闪闪，仿佛抱着一个尘世难寻的宝物。
此刻的时间，仍停留在康盛五年，一月二十日。
康盛五年，一月二十一日，西南安定军叛乱。
叛军用六天时间攻到了这座小城，无情的刀剑使这里处处染上血色。
李阿狗躲在坍塌的石屋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卷书。他想，大概是没办法上学堂了，毕竟学堂连房子都塌了。
他仰头看向不远处的残破不堪的大酒楼，内心似乎连悲伤也模糊不清。
沉默了一会儿，他寻来一块状若扁铲的石头，掘了一个小坑，让年幼的妹妹躺进去——至于爹娘，已是连尸身都破碎，被铁蹄来回地踏，变成大滩泥土，跟随冬雨冲到别处去了。
由远至近，他的眼前出现一个身穿蓝袍的长须老者。
老者轻轻唱着：“几曾，云摹空山，纷扰绪思佯絮乱......”偶然偏头看一地荒烬蹄痕，叹了几声“苦哉”。
李阿狗站起身，一路小跑到老者身旁，慌慌张张拉住他沾灰的衣角。“我跟你走，可不可以？”连去哪儿也不在乎了，只期望有人能就他于无边苦海之中。
老者摸摸他的头，又叹了口气......
黄沙漫漫的古道上，行驶着两辆简陋的马车，马蹄声一阵紧似一阵。
“驾！驾！”车夫拼命挥鞭，恨不得一刻之间奔出百里。
车厢内，暗淡的烛光映着一家人愁云惨淡的脸庞。陆梦泽坐在他母亲旁边，怯怯开口道：“爹，娘，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啊。”“阿泽。”陆母拉着儿子的手，道:“以后，如果我们不在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陆梦泽蓦地睁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也没说。他本来想问：你们要去哪儿？然后突然想起叛军攻入小城时收割人命的场景。那时爹白了一张脸，努力用冷静的语气告诉他：在战争面前，我们随时都可能死亡。
于是陆梦泽也白了脸，蜷缩起身子，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地滚落在地。
康盛五年，三月，叛军攻入关中，沿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国内形式渐趋混乱，众多江湖门派纷纷林立，有的发放粥米，救济百姓；有的浑水摸鱼，大发难财。九尊座上，皇帝震怒，派禁军二十万镇压叛军，并发誓要将带头作威作乱的人碎尸万段！一时间社会动荡，临国蒙乌竟也趁虚而入，在边境挑起战事，妄图吞并大量土地。
西南陵王府。
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男人靠在虬首金乌纹梨花木椅上，脚边跪着两个王府死士。
男人手举玉杯，将杯中液体悉数倒在其中一个死士的背上。那死士脸色立马变得青紫交加，浑身抖若筛糠，用蚊鸣般的声音呐呐道：“属下，属下......”
“办事不利。”男人冷冷道：“自己去柴房领罚，滚吧。”
死士连滚带爬离开房间，刚刚跨出门槛时，背上便化为一片森然白骨。
“乌忌的蛊毒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次这个还没到柴房呢。”他满意道，又用脚踢踢另一个跪地的人。“如果你失败了，也会得到同样的‘奖赏’。”
侥幸活着的死士满头冷汗，连忙“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应道：“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好，去吧。”中年男人转头望向雕花窗台。窗台上搁着一盆形状奇异颜色暗淡的九叶花，一只仿佛与花枝融为一体的甲虫正仰头咬向叶片。
“蛊虫，以后会被派上更大用场的。”他阴测测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往事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