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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匦检制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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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恒峥乐了:“人家都是主动的迎财神,你倒好,还躲起来了。”
“是啊是啊。”鱼保家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些讨好的笑。
他到底是不太适应这种委屈迎合的表情,一张鬼似的脸看上去极为别扭,只是他自己不觉得,承认了之后又说:“之前我在为徐敬业做事的时候,以风雨令的名义帮他筹到了不少财物……”
鱼保家顿了顿:“这笔数额不算小,直到他兵败,还有不少。”
恒峥多少明白了些什么:“也就是说,现在这钱在那位财神的手里?可这与你又有何干呢?”
“财物不在我手里,也不在肖玄手里,在……”鱼保家露出了琢磨的神情,后来终是下了狠心一般:“可能在林歆手里。”
“哦?”恒峥意外:“若说林歆夺权我还信,说他欺财……我还真是有点不太敢信呢。”
“其实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也不太清楚。”鱼保家笑的有些尴尬:“这笔财物丢失的时候,我刚好在逃亡的路上,所以完全不知情,等人到了洛阳之后,想借着……”
他说到这又顿了顿,脸上再度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恒峥听的半懂不懂的,见他这样倒有些别扭了:“有什么话你不妨说的再直接些,这样我才能确定要不要帮你,或者,怎么帮你。”
“是是是……”鱼保家横竖不知道从武后那里听到了些什么,反正是不敢得罪恒峥,听话头不对立即又开始唯唯诺诺,但话头却依然绕来绕去的不肯直入正题:“我当时不是在逃亡嘛,那些财物带着也不太方便,就被我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这件事,我只告诉了老令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不是有意对令主瞒报的……”
“无妨。”恒峥被他一句三绕搞的已经快没脾气了,干脆拿话去敲打人:“我现在的风雨令和老令主的风雨令已经不是一回事了,既然你认了我为令主,那么有些事情就需要按我的规矩来,所以,话可以说的更直接些。”
“是是是……”鱼保家再应,可又是犹豫了半天才横下一条心:“其实这笔钱,是我从徐敬业手里偷偷挪用出来的。”
他说完偷偷的抬头看着恒峥,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道恒峥眉眼未动,依然坐在那冷冷的看着他,只当他刚才放了个屁。
鱼保家被这表情顶住了,咽了口唾沫继续:“挪用出来以后就被我藏了起来,本来是想等日后找机会还给风雨令的,也好防着万一徐敬业败了,风雨令对天下人没法交差……嗯……按风雨令的规矩,若是有些来历不明的财物,风雨令一定会转交给肖玄处理,因为他是个言商的嘛,不论是什么财物上的事,只要交给他,哪怕是来路不明的钱他都能洗的干净,可谁知道……”
鱼保家说到这,居然还四下看了看,似是确定了没人之后才说:“谁知道我刚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人在路上,都没到洛阳呢,就听说肖玄在一路追杀林歆,甚至都追进宫里去了。”
恒峥眉头皱了起来。
鱼保家的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反反复复的还有很多前后矛盾的地方,但大体的意思他是听懂了。
这个鱼保家八成是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偷着从徐敬业的jun费里面扣了钱出来挪作私用,本来以为是个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哪想到不知怎么被老令主发现了,而老令主又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挑起了肖玄和林歆之间的矛盾,引起了这两人之间的争斗。
至于这个鱼保家,倒有九成只是因为胆子小,怕殃及池鱼罢了。
恒峥前后想了一下:“这样说的话,你在外面倒是的确不太方便,那就不如留下来算了,红袖馆别的不行,保你一时安康还是可以的。”
留下了人,才能慢慢挖出真相来,此时的恒峥倒是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更有了去抓虎子的胆量。
鱼保家以前又不认识他,哪猜的出他的心情变化,一听这话立即翻身就拜:“谢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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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东宫,苗秀竟然有恍然隔世之感。
亭台楼阁已随着冬天的褪去开始着了春装,柳枝也好,小草也罢,天上地下都随着春意的入侵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绿意,绿意虽浅,只在枝头假山亦或石路上淡淡的抹了那么一笔,但入眼的生机却已完全显现出来,令苗秀最近有些压抑的心情变的开朗了许多。
年轻的天子正与刘皇后和窦妃一起在水池边上看风景。
李旦的长相集了武后与先皇李治的长处,人清瘦亦俊秀,此时全身都笼在一身月白色的披风下,更显的人又清俊了几分,只是那股子遗世孤立的气质却没变,侧着的脸多多少少都让人感觉不太真实。
听见苗秀在后自报家门时,李旦转过了头,神色有些复杂,但转瞬就笑了,笑的轻轻浅浅:“你到底还是来了。”
苗秀张了张嘴,居然没说出话来。
此前她在东宫呆了一段时间,刘皇后与窦妃受她医术照顾不少,与她也都算熟识,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又见年轻天子一脸欲言双止的模样,便知趣的相互牵着手走了。
二妃一走,苗秀才想起自己尚未行礼,忙拜倒:“见过圣人。”
“起来吧,以后进了……”李旦可能对自己身处东宫被禁的事依然别扭,干脆没提东宫的名称,只说:“到这里来后就不必行这么多的礼数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有外人再行礼。”
说完,他把目光落到了苗秀的手里,脸上复杂的神情又重了几分:“你手里拿的是……”
苗秀呈上了手里的东西:“太后让我送过来的,说……圣人看了便知道了。”
那是个小玩物,不过巴掌大,木雕的,似马非马,似牛非牛,圆头圆脑了身量也不高,若不是鼻梁高厚,说是只猪都行,苗秀接到这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定是个机关,因为入手的份量要比实际看上去重了许多。
她是个做关的,什么材质该有多少的份量,一入手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之所以按捺下了心思没去研究,单纯是因为她觉得这东西像是给小孩子做的,武后让她亲手交给李旦,应该有其用意,自己提前破坏了不好而已。
不过眼下看到了李旦之后,她倒是觉得自己猜的对了。
李旦在听完苗秀的话,把那小东西拿到手里的时候,眼底竟然瞬间湿了。
苗秀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真要细看的时候,他却又避开了眼神,背对着自己把那小东西捧在了手心。
春已至,但春亦寒,春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温柔,李旦身着披风尚不觉得冷,可苗秀就是个宫女的打扮,浅粉色的一身襦裙服,下身虽是长的,上身除了一件长襦外连个披帛都没加,站的久了风一吹透了便觉得通体通寒。
苗秀一个没控制住连着打了几个寒颤。
可眼前的人是天子,忍不下去也得忍着,倒是李旦没让她忍很久,悠悠的转过了身。
苗秀这才看见他的眼已经红了,只是还不等发问,李旦已经抬起了手里的小东西,苗秀顺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小玩物已经被打开了。
那个非牛非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嘴里,吐出了一把钥匙。
李旦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说:“这是合壁宫绮云殿的钥匙。”
苗秀愣了,完全不知该做何回应。
她一路查到现在,当然知道合壁宫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绮云殿就是那场夜宴的事发地,可武后把这个钥匙放在这里,又让她亲手交给李旦是什么意思?
李旦替她回答了:“合壁宫的……事情出了以后,受牵连的就不仅仅是乐家,还有当时合壁宫的宫女和内官,而且出事的第二天,绮云殿就被封了,这中间,母亲曾经几次看我在那里出现过,可能以为我要去查些什么,所以才会让你把钥匙带给我,但是……”
他用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那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机关雕件:“她也在提醒我,曾经的母子情份。”
苗秀没懂,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年轻天子。
李旦笑了,笑的有些惨然:“这个小东西,是父母和母亲在我四岁生日那年,陪我一起雕出来的……”
苗秀哑然,眼前不自觉得出现了一幅父慈子孝,母爱子亲的天伦之乐。
天子夫妇放下身段,陪着最幼小的孩子一起笨拙的拿起了木刀,做着自己并不擅长的事,这本是寻常百姓家才会有的事,那个高高在上,为了自己的权利之欲不惜杀人,甚至杀子的武后……真的有过那样的温柔吗?
苗秀是不敢相信的,然而她却看的出来,眼前的天子,已经完全被那个小物件拉进了回忆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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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楼一直都没有什么人气。
在林歆的印象里,这里终年都是阴冷且潮湿的,那种透进骨子里的潮湿甚至在盛夏时分都不曾散去,日复一日的锁着人心,所以,自他懂事起,他就一直在怀疑风雨令是不是真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个只为皇室服务的机构。
“没人。”跟在他身后的空语一直不敢大意。
外面接连五重防御都没有人,这已经是不太正常的事,按老令主的逻辑,若是没有人在管,那么就一定会有机关在看守,不然的话,他拉鱼保家进风雨令做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没有鱼保家,风雨令中也不乏机关高手,直到现在,空语都不知道这些人是老令主从哪挖出来的。
“也没有机关。”林歆站住了,四下里看着,心里不觉得有些奇怪。
眼前的风雨楼打眼看过去,是没什么变化,可是细看时却能看的出来一些刀剑劈过的痕迹,尤其是在楼梯和各处逃生的出入口。
空语也注意到了:“有打斗过的痕迹,但是没有血。”
“风雨楼的护卫不太可能杀出血来。”林歆依然在看着四周:“尤其是四五重的护卫,他们绝大多数的人会在杀人的瞬间阻止血的流出,以防这楼里变的血腥味太重。”
因为楼的主体是竹子做的,所以老令主很是介意这一点,不过,林歆一直以这只是他的借口,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空语反驳,只是刚要说话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什么,像是人的呼救,又好像是怒斥,可等他想去细听又抓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