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周北纬

28、扬州兵变

　　“这女人，比恒峥更好用。”刚刚退朝的武后懒懒的褪去身上的盛装，边走边说：“我听说她是弘农杨氏的人？那怎么会落到恒家？机缘巧合？”

　　杨语欢显然还没到让武后花精力去调查的阶段，不过她知道，上官婉儿自会打理这些。

　　“却也不是。”

　　果然，身后的上官婉儿恭身回答：“杨语欢的母亲是恒家的人，据说是和她父亲私奔出逃的，弘农杨氏自此不肯认这件事，就直接把她父亲从家族里除了名。”

　　“这样……”武后冷哼，不屑：“这些士族大家们，总是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血缘看的很重，好像这天下除了他们五大士族，别人家的孩子都成了废物一般，旁的不说，单说我这次建七庙，你看裴炎那个田舍汉的嘴脸，就像我要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真是可笑，这人，越来越不可靠了。”

　　“太后说的是……”上官婉儿想了想：“洛阳城的童谣已经传了一段时间了，接下来可还要做些什么？”

　　“李孝逸那面估计已经快打起来了，裴炎的外甥就在李敬业的军中，这么大个把柄在我手里，还怕他能掀起什么浪来……”武后当真没把他当回事：“我在意的是旦儿那……”

　　“圣人……”上官婉儿突然打起了精神：“他一直未出东宫。”

　　“人未出东宫，人却派了出去吧。”武后摇了摇头：“这孩子，面上看着是个优柔寡断的，可骨子里却是有主意的很。”

　　换是别人，上官婉儿还敢说什么，可换到天子李旦，她却真不敢声张了。

　　武后见她没出声，便知道她心有顾虑，叹了口气，索性把话说的直白了些：“再派些人过去守着，别让他再做些什么我接受不了的事来。”

　　话有余音，却也话尽于此。

　　上官婉儿应了，心里知道无论如何，太后对于这位末子的疼爱都甚于他的三位哥哥。

　　怕他做出她接受不了的事，怕的，不就是日后母子反目么。

　　天子李旦，实在太像先皇李治了。

　　**

　　黑暗里的时间总是过的格外慢，因为无法判断时间。

　　苗秀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但她能感觉出来最少已经过了一天了，因为鱼保家虽然没出现，却派人送了四顿饭过来，前两餐时间相隔差不多，最后两餐的时间隔的长了些，估计是正常人的吃饭时间。

　　苗秀没特意跟他倔强。

　　出不出的去是一回事，可肚子是自己的，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而且，她也不觉得在这个节骨节上，鱼保家敢在她的饭菜里下毒。

　　肚子吃饱了，身上也暖了许多，苗秀又开始想怎么出去的事。

　　正在这时，一个略嫌清脆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苗娘子？”

　　“谁？”苗秀突然警觉，压低了声音回道。

　　那男声似是松了口气：“苗娘子，我可找着你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你是谁？”苗秀再问，话音一落，黑暗中便亮起了一簇火苗。不亮，却足以照亮方寸之地，以及那男人的脸。

　　“我是来救你的。”那男人居然是在洞里的，人倒是年轻的很，眉清目秀的在那微弱的火苗中还透了几分稚嫩，只是光线太暗，她始终看的不够清楚，那男人却没管这些，径直解释：“圣人让我来的。”

　　口气有些急。

　　“谁？”苗秀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屋子里什么时候还多出这么个洞来，更奇怪于他的来意：“圣人怎么知道我被关起来了？”

　　“我一路都在跟着你们。”那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这会儿真急了：“先不说这个，你先跟我出去，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细细与你说。”

　　苗秀有片刻的迟疑，但很快还是跟着走了。

　　那洞不像是刚刚挖好的，也不大，人钻进去蹲着都不可能，只能爬行着前进。

　　里面依然很黑，男孩拿着火爬在前面，几乎遮住了大半部分的光，倒是速度一直不快，苗秀还能跟的上，两人在洞里也不言语，就那么一前一后的爬着，爬了许久，苗秀才看见眼前出现了亮光。

　　出来了。

　　被关了一天，苗秀的眼睛没法适应光亮，那男孩贴心的找了块布帮她挡了一会儿，等她适应才说：“鱼保家下一次送饭的时间快到了，他要是发现你的话，一定会追出来，我们还不能在这停留，走，前面我备了马车。”

　　随着他的话，苗秀这才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树林里停了一辆车。

　　不过说是马车，车却不大，看身量勉强也就能进去两个人而已，但男孩都说了，苗秀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二话不说跟着跑了过去。

　　车厢是给她一个人坐的，男孩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儿就悄然前行了，完全没发出任何动静，一看就是训练好的，更奇的是那车子，虽不大，却也不能算轻了，马儿的速度那么快，居然没发出任何声音来。

　　苗秀禁不住好奇，从车厢里探了头出去：“你是谁？真是圣人派出来的？”

　　“是啊。”男孩就坐在车前，与苗秀离的不远：“我是秋大娘子的弟弟。”

　　“秋大娘子……”苗秀愣了，那个被她接到洛阳城里，一直与她以母女相称的宫女：“我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这事她倒真是不知。

　　当时她会帮助秋娘子，单纯是因为觉得她太可怜，一个人生着病，又流落在外，再没人管的话怕是就要死了，留在自己身边，不仅能救她条命，还能让自己更好的藏起身份来。

　　可两人认识那么长时间，她从来都没提过自己还有个弟弟。

　　“你当然不知道啦，我都不被家人承认。”男孩说这话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反而很坦然：“我是我爸和婢女生的，又不肯让我认家门，后来姐入了宫，见我可怜，便求着圣人把我收做贴身小僮。”

　　男孩说着说着自己乐了：“我也没想到圣人那么好说话，不过话说回来，圣人好像收我挺为难的，就把我放到了窦娘娘家了，所以宫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幸好是这样，不然的话，我还没法出来救你呢。”

　　男孩叨叨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哦，我叫秋茗。”

　　苗秀被他说的有点懵，稍顺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自我们出宫，你就一直跟着了？”

　　“嗯对！”秋茗痛快的认了：“圣人说，要我一直跟着你们，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能帮就帮，能救就救。”

　　“圣人早知道我会出事？”苗秀奇怪了。

　　秋茗又痛快的点头：“是啊，因为你是跟着林歆出来的嘛，圣人说，你和林歆之间，早晚会出问题的，所以让我跟着，怕你出事。”

　　“……”苗秀愣了：“为什么？”

　　秋茗也有点懵：“这个我真不知道哦，我只知道圣人是这么说的，具体的原因，大娘子得回去问圣人了。”

　　“……”苗秀呆了半响，心想我问他他也得能说算：“那你知道林歆在哪么？你总知道林歆是谁吧？”

　　“林歆……”对这个问题，秋茗倒是答的很快：“他去打仗了嘛，李孝逸的大军开始攻城了，要不然的话鱼保家还不得天天看着你，麻倒那个看守，花了我好大功夫呢，不过不知道为啥，鱼保家会在家里挖那么长条地道，不然我还没法把你弄现来呢。”

　　“你说李孝逸开始攻城了？”苗秀急了：“那鱼保家呢？鱼保家现在在哪？他也在城里？”

　　鱼保家改造了火树银花网，如果他把那东西应用到战乱中，那么必然会死伤无数。

　　“不在吧……”秋茗还真不确定这个：“我潜进去的时候，见他往西面走了，那不是扬州的方向，会不会是跑了？”

　　苗秀呆了一会儿，果断命令：“回扬州！”

　　“啊？”秋茗愣了，一拉缰绳停住了马车，回头，尚嫌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你要回去？回扬州？那儿打仗呢……”

　　“对，回去！”苗秀确定，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刚毅。

　　秋茗没办法，只能拉马往回走，林间，空语身影闪出，意外的看着那马车离去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解。

　　**

　　李孝逸的大军虽然攻了城，攻的，却是一座空城，李敬业走了。

　　早在魏元忠疏散百姓的时候，他便悄悄的带着十万大军转移到了润州，硬生生的跟李孝逸玩了场空城计。

　　林歆这会儿已经借了魏元忠的光，进入了李孝逸帐中，且离这位大将不远，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松了口气，露出了一脸的释然。

　　林歆看的出来，他是不想打仗的。

　　他看的出来，魏元忠自然也看的出来，可他被武后派过来的目的也就是这个：防着这个懦弱李孝逸改主意回撤。

　　“将军，李敬业虽然走了，但我们还得去追，而且在润州把守的是他的叔父李思文，说不定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李孝逸的脸上依然有一丝退缩，却没太好意思表现出来：“这个……既然他叔父在润州，那是不是就可以劝他投降了，我觉得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不然受苦的不还是老百姓。”

　　魏元忠将叹息压在心底，嘴上却不得不继续：“话是这么说，可是将军若是此时不前行，回头太后再怪罪下来，那有些话就不太好解释了，这可是阵前逃兵啊，将军也知道，这扬州兵变可是开唐以来最大的一场叛乱，全天下人都看着呢……”

　　李孝逸开始头疼：“那总得先找人去探探润州那面什么情况吧？！”

　　他还是在逃，魏元忠恨不得揍他一顿，咬着牙回头看了林歆一眼，后者一直在使眼色。

　　魏元忠心里微怔，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立即有了主意：“之前我在李敬业军中冒充行军管记的时候，倒是安插下了些耳目，这会儿刚刚送了些消息回来，要不，我们先把人叫进来再说？”

　　李孝逸没办法，只能点头。

　　魏元忠回身出帐，按照林歆的指示绕出帐门，正看见空语站在帐外，依然是一身落魄僧袍，眉眼间挂着琢磨。

　　“空语大师？”魏元忠向来对他是尊重的，轻唤了一声试图把人叫回神，哪知道这一声却没让空语回神，却让他说了一句林歆听的见，却听没听明白的事：“圣人怎么知道苗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