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一段被遗忘的乡村旧事》清风剑客

10、秀儿的再婚

　　第一次听到刘德华的《黑蝙蝠中队》，不知道是在何许时候，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吧，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合肥市的安徽教育学院里读大学，这首歌曲，是香港歌手刘德华倾情演唱的，出自其2002年发行的专辑《美丽的一天》。

　　我清晰地记得，当我第一次从朋友那里听到这首歌曲的情景，当歌曲的前奏悠扬婉转地响起来的时候，我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而以后我每一次间或再听到这样的旋律时，我的心中，又不免嗟呀一番：秋风无情，吹落叶飘满地，流水无情，像东去的涟漪，请别再哭泣，那伤心的歌曲，当枫叶再红，我会回来看你……

　　我也喜欢这样，用心寻找身边那些真挚感人的故事，从而领悟到人性之中，另一种不会因外力而改变的美好，藉由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我的心声，将真爱的感动之情，自然的传递下去，这也是我写这篇关于秀儿的故事的原始用心。正如刘德华在他的歌曲里所传递的一样，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好好地付出我们的爱，当爱开始有了互动时，我们要相信微笑会回来，生活之中，也一定会有美丽的一天！

　　又一次想起这首经典传唱的歌曲，可能是因为这首哥所传达的意念，似乎与秀儿当初起誓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可是秀儿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他呢，却再也找寻不见，他的整个人，连同他的整颗心，也都一起走了，从离去的那天之后，彻彻底底地消失在秀儿视线里，消失在秀儿所能够观测到的一切界限之外，仅仅化为了一种淡漠而浓烈的相思，这种相思的凄清与惆怅之苦，在秀儿后来的表现之中愈演愈烈，枝头的叶子一年一年地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然而，秀儿在心里一直望眼欲穿的那个他，却如同这远去的风儿一般，再也没有回来过，时间一长，在秀儿经历了人生之中的那些无奈的遭遇与挫折之后，秀儿的心也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她也由最初的失望，到彻底地绝望了！

　　可能是今天的我们，已经不能够理解，或者是对此种种不堪一笑，我们很多人，可能会对于那些纯真美好的、对月起誓的田园爱情置之不顾，毕竟，这往昔的一切，都离我们那么远了，一切都发生在时光久远的昨天，一个飘着流连细雨的昨天，那时的天空是如此碧蓝，大地亦是青草融绿的，这些过往的事情，今天再次咀嚼起来，有一些美好，却也别有一丝异样的苦涩滋味，以致于我们已经忘记了来时的路，也模糊了曾经的初衷！

　　秀儿和丈夫离婚之后，再一次回到赵祠村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很难堪，几乎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老太太自从那天清晨在家门口摔断腿之后，加上原本就咳嗽不止的，所以老太太的身子骨一天差似一天，老太太也似乎从来就没有用正眼瞧过一眼秀儿，这让秀儿心酸不已，有的时候，老太太心气不顺了，也总是逮着谁就骂谁，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尤其是秀儿，更是成了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天不骂上几句，老太太的心里就不舒坦似的，这让秀儿很是尴尬！

　　在老太太的眼里，秀儿这样做，就是败坏家风，不守妇道，也许在老太太的刻板思维里，离婚是她最不能够容忍的，自古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秀儿倒好，不满意老娘亲手为她操持的婚姻大事，就干脆先是逃婚，后来直接找当地生产大队合作社里找人开离婚证明了事，这在老太太的眼里，实在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老太太看到秀儿整天到晚地在她身边转悠，怎么可能看得过去呢？老太太因为病痛难耐的缘故，逮着谁就恶狠狠地咒骂起来，而这其中，骂得最凶猛、最厉害的，就是秀儿，那真是什么歹毒的话都骂尽了，似乎只是秀儿再嫁出去，老太太才会甘心一样。老太太咒骂秀儿的时候，经常说秀儿不是她亲生的，是大水飘来的，秀儿不听话，恣意妄为，就当自己没有养这个女儿算了，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怎么敢如此地不听话？老太太的性格既是火爆，又十分固执，只要是秀儿给她端得中草药，老太太就嘴巴紧闭，一口不喝，家里人没有办法，到了后来，端茶倒水这样的活，也只有秀儿的哥哥赵昌九一个人能做了，因为只有赵昌九在服侍和料理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才稍微地配合一点！

　　长此以往，秀儿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被彻底地击溃了，秀儿的那一双从来都是流盼婉转的灵犀亦不复往常的光泽，秀儿也终日体态慵懒地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眼神如此怪异，如同寒天里的芒星，看着让人心有余悸！秀儿也像是被炒熟了一样地，对于谁苦口婆心的劝告，都是无动于衷的，也许在秀儿的心里，一切都只能是这个样子了，爱咋的就咋的吧，可怜秀儿，一个原本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然会变成这样，这让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不可思议，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轻声叹息着！

　　说起来也是十分可悲，老太太的身体，也如同水中浸泡许久的木头一样，一天一天地腐朽了下去，老太太的身上似乎也散发出陈腐的、令人无法猝闻的霉味，老太太在意志清醒的时候，偶尔也会愤怒地训斥着外面的世道不成体统，老太太也是在这样一种愤怒的情绪之中黯然离世的，老太太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老太太已经瘫痪了，没有那个力气了。

　　老太太在离世的前一天，一直都在猛烈地咳嗽着，老太太床底下的痰盂子里面，也吐满了凝着血丝淤块的浓痰，老太太也很是可怜，她咳嗽的时候，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芒，这道寒光直勾勾地射在秀儿的身上，这让秀儿感觉很是愧疚不安，老太太也总是这样，一边咳嗽的时候，一边用眼睛骨碌碌地盯着秀儿看，咳嗽许久，才难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老太太嘴角悬下的血，犹如秀儿心头的血在滴着，整个屋子里都是寂静无声的，只能依稀听到秀儿的心在一点点地撕碎裂开的声音。

　　老太太头耷拉着，身子骨很是虚弱，脸色却依旧一片铁青，好大一会儿，老太太才摸不着头脑地冲着秀儿狠狠地砸过来一句话：

　　“你这不要脸的死丫头，今天你要是再不过门，老娘我就死给你看！”

　　老太太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和威严，显得很是柔弱，也很是苍白无力，而老太太在对秀儿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也气喘吁吁地如同湍急的激流，因为咳嗽了太久的缘故，老太太的气息很不稳定！

　　秀儿听到老母亲到了这一步田地，却依然还在为自己操着心，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秀儿一直都很坚强，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地知道，到了这样的时候，秀儿的心，也早已经脆弱得如同薄薄的窗户纸，秀儿也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把所有的泪珠儿，都往自己的肚子里黯然吞落，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地失声痛哭过：

　　“好吧，妈，你别这样说了，我嫁，我嫁还不成吗？”

　　老太太眼光之中射出的箭直奔秀儿而去，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那是老太太终于赢得了胜利时的欢欣愉悦的满足感！

　　在秀儿待在赵祠村的时候，也依然有许多的媒婆笑嘻嘻地跑过来保媒拉亲，也有许多的亲戚朋友跑过来要为年青的秀儿做主，选一户好的人家，好让秀儿再嫁过去，秀儿一开始抱定的就是死活不嫁的态度，但是秀儿每一无声地反抗，换回来的，都是老太太一阵阵劈头盖脸的臭骂，老太太本来身体都很不好了，如今却又带着沉疴的病体，为秀儿操着心，这让秀儿情何以堪呐！

　　那一天，老太太的表姐妹来到赵祠村，探望卧病在床已经有大半年的老太太，两个老姐妹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的客套说与心情要聊的，两位老太太寒喧许久，话题终于谈论到了依然待守闺阁的秀儿身上，不知道怎么的，一提到秀儿，老太太的脸色就立马沉了下来，搞得那位来探望的老太太很不好意思，那位老姐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她告诉病床上的老太太说，自己家的房屋里有一个大侄儿，三十好几了，还没有结婚，这小伙子很是吃苦耐劳，家庭条件也还不错，秀儿若是嫁给了他，两个人再一起努力的话，日子应该是不愁过的！

　　老太太听到自己的老姐妹这样说，挣扎着就要从病床上坐起来，她们又好生地谈论了许多关于那位青年小伙子的事情，老太太觉得这件事情很是靠谱，当下就替秀儿拍板，将这门新的亲事暂时定了下来，老姐妹见老太太如此爽快，又能够顺便解决自家侄儿的终生大事，自然也是欣喜非常的！

　　过了三天，老太太的表姐妹带着一位个子高大的青年小伙子，提了几只鸡，几瓶白酒，红糖，还的好几斤肉，又一次来到赵祠村，来看望老太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将这门老太太亲口允诺的婚事给定下来！

　　老太太见这位青年小伙子魁梧壮实，人也比较憨厚，况且又是自己表姐妹家的亲侄儿，当然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当下就约定好了一个黄道吉日，就等秀儿过门了，果然在农村里，好女不愁嫁呀，何况秀儿原本就是天生丽质，漂亮非常的！

　　农历十月中旬，金秋季节，农忙已经结束，又是一阵阵的吹吹打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婚礼的场面自然也是热闹非凡的，新郎从赵祠村再一次接走了秀儿，接走了早已经不属于这个家庭成员的秀儿，秀儿再一次出嫁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精心地打扮，秀儿平时是什么样子，结婚那天，也依旧是什么样子，那天的秀儿很是朴素，没有贴花，也没有鬓角，没有施朱，也没有敷紫，然而，令人感到既辛酸又慰藉的是，秀儿终于嫁出去了！

　　也许在秀儿的心里面，也早就没有“不情愿”这三个字了，秀儿就像是一只蜷缩在壳里，用软足在地上缓缓蠕动着的蜗牛，走一步算一步了，秀儿的心里，也早已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幻想，更没有任何的抱怨之辞，有的，只是逆来顺受，无止境地服从而已，对于秀儿来说，这今后的一切，也只是无穷无尽的失落和迷惘，可是秀儿还能够怎么办呢？这个时候的老太太，也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秀儿嘴里不说，心里却是比什么都明白，如果秀儿还是心若磐石、拒不出嫁的话，那么老太太可能会死不瞑目的！

　　令人感到无比惋惜的是，就在秀儿第二次出嫁的那天夜里，老太太去了，永远的去了，只是，去世时候的老太太，面容却是如此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