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B灵] 百夜》郢北

1、一

　　1.

　　龙套：“师傅有新客人来了，你现在在哪？”

　　灵幻：“我在解决另一桩事件。你在我这儿修行了也有些年头，好好接待个客人总该不在话下。”

　　龙套：“……”

　　灵幻：“怎么，是个棘手的大人物？”

　　龙套：“……是个漫画家。”

　　灵幻：“这不挺好的么，跟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龙套：“是个十八禁漫画家。”

　　灵幻：“你等等。”

　　2.

　　A君：“百忙之中打扰我也感到非常抱歉。”

　　灵幻坐到沙发对面，摆出营业性微笑：“有这个觉悟就好，我可是很贵的。”

　　A君：“实不相瞒，这件事我觉得不方便当着未成年人交流。”

　　灵幻：“龙套你出去。”

　　A君打开手提箱：“这是我的绘画工具。”肉眼可见的无数恶灵从手提箱里喷薄而出，开始绕着屋顶盘旋，一会儿摆成人字形，一会儿摆成一字型。

　　灵幻：“龙套你回来。”

　　3.

　　龙套：“直接除掉它们就好了吧。”

　　灵幻：“先不急。”他转向如坐针毡的漫画家A君，笑道，“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A君：“实不相瞒，征兆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出现了。我晚上越来越难以入睡，辗转反侧不能安寝，而且右手手腕越来越痛，肩膀酸涩，脖子一转就咔咔作响。”

　　灵幻：“哦。”

　　A君：“上个月去好不容易肝完了新稿去医院查了一下，我居然已经有了植物神经紊乱和腱鞘炎和肩周炎和腰椎间盘突出。我还不到三十岁啊！腰椎间盘突出？这一定是恶灵的错！”

　　灵幻：“哦。”

　　A君：“而且我还胖了。”

　　灵幻：“嗯我看出来了。”

　　A君：“拜托了大师，我还年轻，我还没有女朋友，我还是处男……”

　　灵幻：“没事这屋子里的都是FFF团的。”

　　A君激动地握住灵幻的手：“但是我决不能一生都沉迷在人外娘和触手play的NTR本子里终了此生，请尽快帮我驱除恶灵，它们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灵幻：“看不出你的兴趣还挺特殊的。这样吧，你看看我手里这几个除灵套餐，然后告诉我你的选择。当然我个人郑重推荐豪华套餐，这是我们最近隆重推出的优惠力度最大的活动。”

　　龙套：“人外和触手play是什么？”

　　灵幻：“……你还是先出去吧。”

　　龙套：“可是……”

　　灵幻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别操心这儿的恶灵了。我力量过于强大，随意施展还可能会让这些恶灵惊慌乱窜惊扰其他人。你在这儿不安全，等一会我将他们消减掉□□成力量之后你再进来收个尾领个经验值就好了。”

　　龙套：“真的？”

　　灵幻笑了：“真的。”

　　4.

　　灵幻在满满一天花板的恶灵注视下搬出折叠床。

　　A君满脸通红：“我我我我我是直的！”

　　灵幻：“太好了我也是。总之你先躺上去。”

　　A君：“我可以拒绝吗。”

　　灵幻：“不能。你到底想不想驱除恶灵了？”

　　A君嗫嚅：“我看不出上床跟驱除恶灵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灵幻嘿笑一声：“这就是普通人和灵媒师之间的区别所在了。你以为你缺少什么？”

　　A君：“女、女朋友？”

　　灵幻：“不，你缺少一双透过现实看本质的眼睛。”

　　A君惴惴不安左右忖度，回忆起近段时间恶灵带给自己的诸多烦恼，最终一咬牙关心一横。

　　灵幻：“……你在干什么？”

　　A君：“脱衣服。”

　　灵幻：“穿着上床就行了谢谢。”

　　A君毛骨悚然，刚刚鼓起来的勇气rou地一声消失无踪：“你还有这样的兴趣？”

　　灵幻：“我是直的，直的，直的，谢谢。这是灵幻流的除灵方法，不爽不要来。”

　　5.

　　十分钟后的A君趴在按摩床上尖叫：“啊爽！爽！！”

　　门外的龙套坐立不安。他看见一只恶灵从锁眼中正悄悄溜出来。

　　嘘。恶灵也看见他了，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只是散个步。

　　龙套伸手要驱散它，恶灵灵巧地避开了他手指的方向，向上方飘去。

　　龙套甚少遇到恶灵面对自己的驱除仍如此游刃有余的景况，忍不住也随着抬头看去。

　　龙套：……你不是恶灵。

　　猜对了。对方咯咯笑道，我觉得与其叫做恶灵还不如叫执念。我们不是世界上本有的生物，而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没找到的好的归处，只能跟在创作者身边了。

　　龙套：但是你们让赋予你们灵魂的A君产生了困扰。

　　对方：但离开我们他就真的孑孓一人了。你知道什么叫孤独吗？没人理解你的想法，没人知道你的勇气，没人察觉你的志气——你尝过那种滋味吗？如果没有，又何必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别人的生活呢，你跟A君一样，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

　　龙套：曾经尝过。

　　他重新定位“恶灵”的位置，这回准确地抓住并消减了它。

　　6.

　　龙套：“按摩……额，除灵费用共计4000元。”

　　灵幻一脸“龙套你终于成长了不枉我长期教诲”的欣慰表情。

　　灵幻：“A君，你这箱子就先留下，我需要做些后续的清理。”

　　A君和龙套惊讶地看向他。

　　A君“不能现在做吗？里面很多东西我肝新稿的时候还会用到……”

　　灵幻：“这对职业的除灵师来说……”

　　A君：“我出一倍的钱！”

　　灵幻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转向龙套：“你就当自己看见的都是马赛克。”

　　他说着从箱子中拿出一套缠了一圈恶灵的素体。

　　A君面红耳赤：“这是我作画必要的参考模型。……不你怎么还真当着孩子的面拿出来了……”

　　灵幻：“嗯，这上面缠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因为不是多么要紧的玩意，就由我的徒弟解决好了。”

　　A君羞涩不安：“这种东西让未成年人看真的好么？”

　　灵幻转向龙套：“你看见了什么？”

　　“额，”龙套迟疑道，“两个人在摔跤？”

　　灵幻欣慰地看着他。

　　“业内一般把这称呼为妖精打架。”他招了招手，“别琢磨了，过来解决摔跤选手模型身上这些磨人的小妖精。”

　　龙套把素体接在手里，继续迟疑：“为什么是一男一女在摔跤？”

　　灵幻啧了一声：“乒乓球界还有男女混合双打呢，计较这个干什么。”他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男性模型往哪儿一放，“行了吧？”

　　A君不知为何还有点小激动，就好像灵感正不断涌入大脑似的：“修、修罗场？”

　　灵幻：“客人您闭嘴行吗？”

　　灵幻转过头：“——龙套！”

　　龙套一震，反射性握紧了打架的妖精，一片心神不宁的电光从掌心而出，划破了执念纠葛而成的恶念。

　　灵幻拍拍手，满意道：“清净了。”

　　7.

　　因为不是真实意义上的恶灵而是执念形成的灵体，在当时混乱且尴尬的场景下有一两个被疏忽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这构不成为疏忽开脱的理由。

　　一周后A君再次来到相谈所。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接待他的居然还是上周的锅盖头中学生。

　　A君：“嗨，灵幻大师哪去了？”

　　龙套：“……我不知道。”

　　A君啧啧道：“你对你师父关心不多。快去跟他打电话，我需要他的除灵套餐。”

　　龙套：“但是你身边并没有恶灵……”

　　A君：“小孩子不懂别瞎说，我画完十页稿子之后感觉右肩膀快被电锯锯下来了。这一定是恶灵作祟。”

　　龙套看了他一会，拿出手机走到屋外。事实上他今天已经打过多次电话，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今天小酒窝就在相谈所。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浮在半空，看着龙套手足无措地拿着手机一遍一遍拨打号码，直到A君不耐烦地寻出来。

　　“你待客的礼数不周。”A君恼火道，“让客人在屋里干坐一个小时？哈？你甚至都想起不来倒杯茶是吗？”

　　“一、一个小时？”龙套惊惶地看向他，“我以为……”

　　A君摔门而出，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指着龙套道，“我明天再过来，我希望我再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灵幻而不是你，懂我的意思了？”

　　小酒窝目送恼怒的客人大步离开，瞥视手足无措的龙套。

　　“你现在可以挂上今日休业的牌子去找灵幻了。”他幽幽道，“你还在等什么？”

　　龙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

　　小酒窝：“我怎么记得灵幻抽屉里有个备用的信笺，上面留着他的住址。”

　　龙套：“我没去过，师父之前交代的是让我工作时间留在相谈所。我不应该离开这儿鲁莽地到他家去。”

　　小酒窝：“该不该去和想不想去是两码事。”

　　8.

　　小酒窝：“我收回前言。”他本是跟过来想要看笑话，此刻却目瞪口呆地看着龙套敲门无果，直接融化了灵幻的门锁。

　　龙套推开门，朝着玄关的鞋子凝视了一会。小酒窝耸了耸肩（如果它有的话），大概猜到了这少年脑子里联想到了什么。前几日的新闻报道过几起入室盗窃案，有人在家中被害，摄影师别有用心给玄关的鞋子留了个镜头，暗示户主尚未走出家门就被害。

　　好吧。小酒窝心道，虽然影山茂夫有潜质，但是他的路还是很长。

　　他自顾自地飘到各个房间去寻找，最后溜到玄关。“喂，”他不客气道，“你师父只是感冒了起不来，不要再摆出这种有人死掉的表情了。”

　　龙套打了个寒战，两腿发软地走到卧室，正看见灵幻从床上摔下来。他一个激灵，手一抬让他师父直接浮在了半空。

　　灵幻低头看了看地面，又看向自己的徒弟。

　　“干得好，”他哑声道，“劳烦去给我倒杯水。”

　　龙套：“小酒窝去倒杯水。”

　　小酒窝：“啥？？”

　　龙套：“这里有其他的东西。”言下之意，他需要来一次谨慎的除灵。

　　小酒窝愤愤地飘开，诅咒相谈所所有不识好歹的灵能力者和假装的灵能力者。灵幻浮着调整姿势，揉捏自己后颈。他此刻无法很好地维持往日精神的面貌，头发乱翘，代替睡衣的T恤满是褶皱，双眼发红。

　　“嗯，恶灵。”他嘀咕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恩。”

　　龙套走近他，“师父没有除灵的打算吗？”

　　灵幻哂笑一声：“我除灵的动静太大，周围邻居会被波及的。”

　　龙套：“你可以把恶灵引到空旷的地方。”

　　灵幻：“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么个小恶灵不着急这么一时解决。”

　　龙套：“你可以叫我。”

　　灵幻：“别这么咄咄逼人，小鬼。我现在乏得很，只需要睡一觉。这种恶灵小角色，你既然来了，就帮我消减掉不就得了。”

　　龙套：“其实我没有看到恶灵，我觉得你只是受了风寒。”

　　9.

　　小酒窝顶着一杯水嘀嘀咕咕地飘回来。

　　“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他愤慨地朝着站在门外的龙套喷口水，“你们让一个未来的神当杂役！”

　　龙套看了他一眼，小酒窝心底一惊。

　　“呦吼，”他不动声色地绕了个圈远离他，“情绪到一百的时候记得自觉离开这儿。你师父和我都不屑于跟你计较，没人会想陪你打。”

　　龙套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想跟任何人打，”他干巴巴道，“我只是不太高兴。”

　　你何止是不太高兴。小酒窝心道，你恼怒得很呢。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小酒窝撇嘴，“约架？”他看到对方手机上的名字，“光辉倒确实是个可以一战的对手。他应该也挺乐意再被你虐一次。”

　　“不，”龙套道，“我想知道如果有人发烧又不肯去医院该怎么办。”

　　“太简单了。”小酒窝把水杯大刺刺地放在龙套头顶上，扭头扬长而去，“打晕了带走。”

　　10.

　　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挺难。

　　光辉在电话另一头已经被绕晕了。“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抱怨道，“灵幻大师到底有没有被恶灵缠上？他是真生病还是只是遇到了恶灵？发烧烧到什么程度？你就不能先量个体温？”

　　“我现在就去找体温计。”龙套道，“然后呢？我需要打晕他吗？”

　　光辉快要崩溃了。“算我谢谢你，”他喟叹，“量个体温，拍个照片。然后再说后面的事。”

　　灵幻新隆身上的浮力尚未完全消失。这让他稍感安慰，至少身体不会像之前一样沉重且酸痛，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老天，他之前可是连绕过椅子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龙套说没有恶灵作祟让他感觉惊讶。因为他虽然知道自己在灵力方面绝无可能望其项背，这方面决定应该以影山茂夫的意见为准，但是他感觉得到这回有什么东西伺机而伏，就待在身边。

　　就好像江户的洗豆小妖在水中沙沙搓磨红豆，虽然一般人看不到妖怪身影，却能够听到洗豆的声音并且感受阴肃的寒意。

　　龙套进屋的动作仍是慌张的，开灯的瞬间灵幻忍不住呻吟。

　　“对病人好点。”他抬手挡了挡，哑声道，“太刺眼了。”

　　龙套犹豫了一瞬，关上灯，走近并递过水杯。“师父你家的体温计在哪儿？”

　　“歹势，”灵幻捧着杯子，嘀咕道，“没那种东西。我身体一向好得很。”

　　龙套咬了咬下唇，似乎忍不住更生气，直接拿起手机。灵幻惊讶地看着他，“龙套？”

　　龙套：“我就拍张照片。”

　　灵幻挑眉：“这可不是你师父最上镜的时候。”

　　然而闪光灯亮的猝不及防。灵幻反射性抬手去遮挡光亮，水杯掉落，洒了一半，最后被另一个人的力量停在半空。此刻已是黄昏，一些隐晦的灰橙光在窗户边缘照进，在地板上勾勒一个拦腰斩断的矩形边缘，被杯中的水倒映得清清楚楚。

　　而另一半的光景也倒映地清清楚楚。灵幻手抬了一半就抬不动，被无形的力量拧扣着往下按，手臂堪堪擦过杯子的边缘，那里面原有的一半水刚洒了一半在他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