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陶罐》听空镜

2、捉迷藏游戏（二）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成成神神秘秘地靠近他耳边说道。

　　被热气拂得打了个颤，文林身上立刻浮现起一层细小的疙瘩。趁着对方看不清自己的神色，文林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

　　毫不客气地讲，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即便如此，文林还是做出好奇万分的样子来，把脸朝向成成一侧：“是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成成顿了顿，略有些犹豫。他咬咬唇，尖锐的虎牙抵住柔软的唇肉，在昏暗中闪出一点白光，“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我知道，不会告诉别人。”文林敷衍地点点头，心思却早已转到接下来的晚饭上。

　　今天吃什么？不会又是西兰花吧！一想到那个味道古怪的绿色植物，文林不由得抖了抖，充满厌恶。

　　他最讨厌的食物就是西兰花了！密密麻麻附着其上的颗粒，扭曲又狰狞的形状，以及咀嚼起来如同塑胶一般的口感，通通都让他讨厌！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将世界上所有的西兰花都摧毁掉！一个不留！

　　“文林，你在听吗？”唯唯诺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文林不得不停下脑中疯狂的幻想。

　　他斜睨了成成一眼，却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在听啊。”文林漫不经心地说。

　　收到回应，成成仍是不安地拧着眉头：“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体可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耐烦听对方碎碎念，文林猛地出声打断。成成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一个使力跳出两人藏身的角落。

　　文林站定，叉住腰，像个帝王般巡视起周围的领土。

　　“这样吧！在太阳完全下山前，我们来玩最后一次捉迷藏！”他大声说道，迎着微弱的日光，看向缓缓走出的成成，“就在我家，你看怎么样？”

　　成成逆着光，难以分辨脸上的表情。文林等了会儿，最后看到他轻轻点了下头。

　　文林大喜，迅速转身，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快去藏！一百个数后我去找你！”他激动地指挥道，耳畔传来逐渐消散的脚步声。

　　他在阴暗的环境里耐心地数完一百，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转身。

　　文林先从卧室找起，什么都没有；接着是书房，依旧什么都没有；然后是卫生间，还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他找遍所有角落，通通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找不到！文林站在静极了的厨房中央，无声地愤怒——这是他第一次一无所获，在这场引以为傲的游戏里。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文林开始沮丧地思索起是否有遗漏哪个角落。他在回忆里寻查，还是没发现任何可能的疑点。

　　那会是什么原因？文林的眉头纠结成一团。他轻轻闭上双眼。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一个念头像陨石般猛地击入脑中：“也许……成成已经回家了……”

　　“对！就是这样！他已经回家了！所有才会找不到他！”文林快速睁开眼睛，喜悦的光芒在里面颤动。

　　果然不是自己的问题！他在一瞬间得到解脱，下意识翘起嘴角。

　　“文林，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询问从身后传来，把沉浸在思考中的文林吓得一抖。他转身，是下班回家的妈妈。

　　“没什么。”文林长舒口气，掩去脸上难堪的神色，一头扎入对方怀中，“妈妈，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这就做。”温暖的手掌拍在背上。

　　……

　　几截翠绿的西兰花躺在盘中。

　　那无声扭曲的形状，就像在嘲笑刚刚那场失利。文林觉得这一整天都糟透了。

　　“怎么了，文林？快吃啊。”妈妈在一旁催促。

　　“这就吃。”文林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去给你乘碗汤。”

　　“妈妈，我自己来！”文林压下妈妈将起的身子，趁着对方没注意，他将西兰花藏至身后，迅速跑入厨房。

　　一进门，文林就看到靠墙而立的暖水瓶。顶端的瓶塞不知被谁取下，倒扣着放在一边。

　　文林的眼睛一亮。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然后将西兰花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西兰花一截又一截地沉入瓶中，沉闷的撞击声不断从里面传出——似乎砸到了某样柔软的东西。

　　文林奇怪地摇摇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刚做完这一切，手还停在空中，就看到妈妈走了进来。

　　“忘记还有开水没倒了……”妈妈嘟囔一声。文林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一把提起旁边的电水壶。

　　壶嘴微微倾斜，滚烫的开水呼啸着注入瓶口。

　　第一滴水珠坠落的时候，文林听到一声尖锐到刺耳的惨叫，连同皮肉被剥离的声音，从狭小幽深的瓶口传出。

　　他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无法抑制地抖动起身体。

　　就在刚刚那一瞬，就在惨叫传来的一瞬，文林忽然想起，和成成藏身于那个阴暗角落中的画面。

　　那双柔软的嘴唇张开，模糊的低语像毒蛇般缓缓爬出，在耳边流连不去——“文林，我告诉你，我可以随意缩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