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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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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数月来,柳城宁安县辖围之内屡有怀有身孕的妇人失踪。细数已达十七人之多。
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总是会越传越玄乎,特别是在官府将通缉贴得满城都是,却连个像样的线索都发现不了的时候。
有人传说是外城有千年妖渡劫不过,伤了元神,所以就抓些有身子的女子去吃来补身。也有人传说是鬼王出世,需要祭以未足月的婴儿才能供以给养。
怪力乱神的说法,其实官府是最为不喜的。但有些说法越传越真,不但栩如亲见,就连亲历的妇人都被找到了一个,于是在这当儿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妇人其实也就失踪了一夜,被人发现时她面朝下倒着,身下都是血,看起来还是活着的,只因她一直趴在地上哓哓着胡乱抓挠。
有人去扶她时就像是要要了她的命似的,不停地尖叫还不说,还对任何靠近她的人都连推带打。而且她的力气颇大,寻常的庄稼汉都制她不住,有一个还被她在脸上抓了一下,若不是避让及时,眼都险些瞎了。
最后还是来了四个捕快才给制住了。请来的大夫见她的模样都吓一跳,说这么多的血,如果都是她自己的,那这个女人早就活不成!
围观乡民越来越多,即使是县衙下令驱赶也是无用。不过也幸得如此,有人认出这妇人来,于是火速知会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闻讯赶到,见到自己的妻子成了这模样儿,当场几要崩溃。
此刻的妇人被四人制着,慢慢地有些力竭的模样,也算是安静下来了。
近得了她的身的老大夫上前与她号脉,她的丈夫此刻说起了她有身孕的事。
这六十上下的老大夫掂着胡须,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啊,老朽十三岁就开始习医,云游到这宁安县开医馆也有二十余载了,怎可能连这妇人是不是有胎都诊不出来。”
她的丈夫有口难说,急得什么似的谁也不信他。
一干人众看他模样,心想或许不是糊言,可就算是孩子掉了,她的脉相也不可能是无迹可寻。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腹中胎儿不知是被用了什么法子,整个儿偷了。
有人小声嘀咕起这几月的事,瞧这情形八成能够对照得上。一时之间,一些本来就有鼻子有眼的议论,说得更是玄乎。
宁安县的官差县衙不让议论这些,将这些人众逐一驱散。于是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惊恐而又呆滞兼胡乱抓挠的妇人,被她的丈夫领回去了。
有的时候她稍微清醒的时候,就会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间或泪流满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但是她慢慢地连这样的叫喊都没有了,领回家后第十天,这妇人一个没看住跑出去了,没多久被发现暴毙在离她家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下,模样可怖,不能直视。
她丈夫含泪张罗后事,他本人却在收敛她尸身后的数个时辰,一并的与她消失了。
乡邻集了十数人去找,无果回返。乡人口舌之间的版本变了模样,不同的是据说有人亲眼见到县太老爷亲自请了道家来看。当然议论还是不让议论的,说得多了更怕人心惶惶。
且说这一日,忽然平地生雷,劈倒了巷口一株至少三五百年的老梨树。
老梨树倒下来时正正砸倒了老刘家刘兴的屋子,而树身也在倒下时带了火势,被风一袭,“忽”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火势窜得很快,乡邻赶紧上去帮忙,幸好刘兴当时正在八十老母面前行着孝顺才没伤着他。但是他家也损失不少,屋子烧了半舍不说,老母又急又吓,没有出月就去了。
刘兴没了母亲,不免心生愤恨。见老梨树的树根犹在,当夜就带了利斧去除根。
树根里面有些浓郁的腐臭味道阵阵窜出,熏得人发昏。刘兴是年轻时常年在山里跑山货,见得也多。心想大概这大概是被什么做了寄居,所以连根都朽了才这么容易倒下。
想起母丧,刘兴怒从心起,左右开弓继续深斫。还没几下就见一双绿萤萤的双眼瞪着他。
山里行货多有禁忌,刘兴哪里不懂此理,不过他此时也怒火中烧,根本不知何为害怕,抬手一斧就上去了。那物“唧”地叫了一声,从里面往外一跃,扑向刘兴就来。
刘兴避让不及,被那物撞了个正着。那东西有猫那么大,皮相红中透着一点儿灰,长长一根尾巴直直杵着好像桅杆一样,力气还不小,像他这样壮实的人愣生生地被撞了个头昏眼花。而也就这么一晕的功夫,那东西已经跑得不见了。
刘兴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然后才发现他身上带了一些明显不对色的血迹。血味腥得叫人直直摇头,而更重的味道还从树内传出。
“这到底啥玩意儿!”刘兴啐了一口,闭着气地往里面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倒把魂都要唬掉了一半。
洞内烂着几截四散人身,躯干四肢都有些,而更深处还层层密密地堆着晃晃白骨。
几块残体看来还新鲜,断裂的腐处露出的肉筋清晰可见,条条缕缕地垂着还带了几苞簇成团的黄色油棱。而另些时间搁得稍久的,已渐稀软成泥,答答滴着血水,还有什么白色一截一截的东西拱着来去。
就算是胆大如刘兴,见此也不免心惊,“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去县衙那里:“杀人了啊杀人了啊!!”
大晚上的被他这么一喊还了得,最近又是多事之秋,县衙得了消息,赶紧集合了一队人马前去,连夜地把那棵老梨树给连着根都刨出来。
老梨树荫郁已数百年了,地底虽有一些朽根,但主根仍在。根部有一大洞,正是腐躯藏匿处,那洞并非天然形成,看翻土乃是新迹,爪痕犹在,应当就是刘兴所说的那物所为。
县衙里派出来的这队人马多事农事,自然识得这不是猫,有人说倒有几分像鼠窝之后,先前还猜测的一众都停了议论。
“莫不成是黄仙?黄仙也不会弄得这样啊!”
“黄仙哪来那样的,,”他不敢说完,手里细细长长的比划了一下,“如果体型对得上,怕是鼠类……”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刘兴的绘声绘色,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刘兴仗着人多也恢复了些镇静,苍白着脸又将先前的事仔细想了一下。他先前说是个猫,只因为这个东西实在是有一个猫那样大,但是那细长的尾巴和一身的灰红,那不是鼠是什么!
老鼠都长这么大,,,,还有那红色,,,,那东西正正地撞在了自己胸口,,,,
刘兴的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红里又发出黑,最后呈现出青紫来。
头领不小心说漏了一句:“莫不是真有精怪?”
他只是小声咕哝,几人听到头都这么说,交换了眼色,但真不能这么说啊,于是有人尴尬咳嗽一声,“不管怎么样,先叫忤作来验一下,”然后叮嘱刘兴,“这要是叫乡里乡亲的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你知道我们头一个要找你的是吧?”
“哎哎!”刘兴堆出了满脸笑,“官爷说得哪里话,我刘兴人老了,这里可光灵着呢!”
刘兴摸了摸脖子,那里连着一颗脑袋,他觉得现在好像有点儿不太结实了,赶紧堆出了一脸的笑。只是笑得好像有些过了,先前被那个东西撞到的地方隐隐发疼。
官差见多了谄媚,也没多管他,摆手叫他速速离去,又派了几个人等着忤作前来,其余人都收了回去,等着县老太爷第二天清晨早起办公。
忤作来后,将那些腐肉块块收拾了,仔细验来此人新死不久,断处是被鼠类啮齿生生噬下来的。因为头颅不在,而这些断肢又被弄得到处都是,所以也无从判断那人受这些苦痛时,尚有命在否。
再有人细勘验时,见树下根旁落了一块已损些许的玉佩,当时无人能认出玉佩,上交至捕头那里时,便由捕头着人去刘兴那里寻问,是否是他掉落的。
他们没有找到人,只因这短短两日,刘兴竟然又出事了。
经探听左邻右舍得知,原来他回家之后,脱下他外面的衫子时,才瞧见他胸前被那东西狠撞的部位,已经被那东西身上浸着的血浸透了。
刘兴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赶紧打水来洗。
用冷水时,还只感觉一丝丝凉阴,用帕子擦了后血色还在。再换热水,顿时一片刺刺痒痒的烫,他耐不住难受地伸手一抓,竟被他抓下一大块皮肉来。
透骨的痒夺了刘兴的心智,他不知疼痛,更不知害怕,狠狠又几下抓挠后,皮肉剐下得更多。
屋内他烧起的柴火一直皮剥地响着,夜风从罅隙中透进来,火星飞舞间,刘兴的身影屈折出去,几乎映满了整个墙壁。
正在他弄邪之际,邻居有个大娘,养了两只猫,一黑一黄,平时就是懒乎乎地晒晒太阳,那时却不知怎么的了,那黄猫弓起身子就叫,明明是警惕的模样又怕得什么似的。而那只黑猫,翻墙一过,就跳到刘兴家这边来了。
大娘知道刘兴家刚没了老人,忌讳没有出殡的万一被猫碰了,心里难安,所以还是过来这边瞧瞧。
门才一推,就叫她瞧见了这毕生难忘的场景。
她啊啊啊地叫了起来,刘兴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她。
大娘手指颤抖,声音颤抖:“你,你!你这不,不,这不是不是人?”
刘兴显然不知道大娘在说些什么,他连眼前的人都不认识是谁,眼前鲜活的血肉,倒引起了他体内的涌动,他咧嘴笑着,一步一步,向快要吓瘫了的大娘走去。
大娘年事已高,早就吓得手脚发虚,见这么一个怪物向自己而来,不由哀想今日只要命丧于此了。
正绝望间,眼前一个有如劲箭的黑影,向刘兴扑去,大娘定睛一看,可不是自己养的猫么?
黑猫一出现,刘兴骤起惧怕,他行动迟缓,当即被黑猫扑个正着,他双手想要去拉猫,才一扯身上就有了痛觉,哼唧一声松了手。黑猫得了势并不松开,喉咙里呼噜呼噜地还要找处下口。
大娘当此之际,不敢多留,连扑带跌地几下回了到了自己家,四处门窗关好,这才想起那只猫的安危来。
再出门她横竖又是不敢,等有人咚咚咚地来敲门,怎么听怎么地理直气壮,大娘才硬着头皮来开,见是县衙来问刘兴,她一五一十说了情况。那只自前夜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黑猫,她却没有提及。
捕头孙留听罢,知道兹事非小,嘱咐了大娘几句,连忙回禀宁安县县太爷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