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人来》妃嫣

13、第 13 章

　　夏风吹送，夏意正浓。
　　罗马壮丽辉煌的竞技场，正在上演精彩绝伦的体育盛会。伟大的帝国最强壮最健美的青年才俊云集在此，袒露着年轻美好的身体，展现着诱人的力与美。
　　那样惊心动魄的自然美，叫人简直目不暇接。
　　但是，加尔巴依然是群星最光彩夺目的那一颗，即使是与当今圣上同场竞技，他的光芒也不输给天子。
　　投完后的王者，优雅地擦汗，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对拿起铁饼的加尔巴笑了笑。
　　“加尔巴。就看你的了。”看似赞许的语气背后，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雕虫小技让陛下见笑了，可是在陛下面前又岂敢不尽全力，那可是欺君大罪啊。”加尔巴自信一笑，礼貌应答，却没有相让之意。
　　他知道自己的主上有参加比赛一定要拿第一的记录，有时候甚至不惜威逼利诱。
　　他也知道为人臣子，不该忤逆。
　　可是这里是竞技场，应该是实力说话，而不是权势。
　　平时已经伏首贴尾，唯唯诺诺，为的是那人手中的权杖。可是今天那人手中拿的是铁饼，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胜他了，此时还要趋炎附势的话，此生又何必？
　　而且，而且，对面看台上，那样漫不经心微笑着的阿多尼斯，虽然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一定正关注着这边啊。
　　他现在对阿多尼斯是越来越了解了。
　　全力掷出，铁饼在蔚蓝平滑如蓝丝绒的天空中掠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将皇帝先前的记录抛在了后头，更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距离。
　　竞技场上响起的已经不是众人的欢呼，那简直已经是惊叫了。
　　皇帝陛下已经是接近神的完美。
　　可是加尔巴将军更厉害，就是阿波罗大神本人前来，也恐怕很难超越了。
　　强健的体魄，军人无可挑剔的身段，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像一块无暇的美玉。
　　“加尔巴，你果然是朕的爱将。铁饼的冠军是你的了。”皇帝也不得不服，的确是做得漂亮。人更是俊秀非凡。
　　而他是个唯美主义者，因为美丽他可以原谅一切，包括加尔巴的大不敬。
　　其实，对加尔巴，他一直是很欣赏的。
　　少年得志的加尔巴有种与生俱来，不可磨灭的骄傲。但是，正是因为他是名门出身的世家公子，自己又太有本事。
　　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够轻易对他出手。
　　这样一个人，放在罗马城里太耀眼，也太刺眼。才狠下心让他出征，希望眼不见为净，结果加尔巴战功赫赫，又和阿多尼斯暧昧莫名，更是碍眼。
　　“承让，承让。” 加尔巴还是那样恭敬的语气。
　　一直安静在旁边偷看的狄安娜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加尔巴，加尔巴。”
　　话一出口才发现周围气氛好诡异啊。
　　大家为什么都盯着她看呢？加尔巴才应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啊。虽然她是加尔巴的妻子，她以加尔巴为荣，更是很骄傲地可以和他一起分享他成功的喜悦，但是她小小的心里还是希望大家都看她的夫君。看她那俊美宛如天神一般的夫君，她的加尔巴。
　　“好姑娘，你这下可闯祸了。” 阿多尼斯对她轻笑，打破了她玫瑰色的美好幻想。
　　“啊，我忘记了。”罗马的竞技场是禁止女子入场的，因为所有的选手都只穿着最天然的衣服——皮肤而已。
　　“现在怎么办？”后知后觉的她害怕得一下子挽住阿多尼斯的胳臂，无助地望着阿多尼斯。
　　“量出你尊贵的身份啊，加尔巴的新婚爱妻，因为太过爱慕他，跑来偷看，全罗马都会原谅你的。来来来，快露出你最可爱无敌的招牌甜美笑容，认错态度要好啊。”阿多尼斯一边出言指点闯祸的人，一边大声招呼，“新科冠军啊，你的娇妻千辛万苦来看你，如今有难，你还不赶快过来倾情护花？”
　　“都是我的错，没有管好我妻子。大家就罚我吧。”加尔巴都来不及去换上衣服，急忙赶过来救场。即使心里不停抱怨着，“天，真会找麻烦。阿多尼斯这样的人一疯起来，原来也是什么都不顾的，像个孩子。”
　　他真是笑得很高兴，在那个女人身边，他说他不爱她，可是她令他笑，千真万确。
　　她纤长的颈上挂着的项链正在闪光，珠光宝气，辉煌夺目，和阿多尼斯的笑容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真是十分美丽的项链，那是阿多尼斯的眼光，但是加尔巴只觉得刺目。
　　阿多尼斯原来是罗马城的新贵，既美丽有极具权势，可以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举城为他疯狂。他却依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总是不得不带着微笑，神情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但是，他现在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加尔巴，我……”本来站在阿多尼斯身边的她，一见加尔巴就躲到加尔巴身后，手却还挽着阿多尼斯的胳臂没有放开。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小丫头。你真是嫁了个好夫君，夫唱妇随的。”主持公道的皇帝陛下一语双关。欣赏着站在狄安娜与阿多尼斯两人当中的加尔巴复杂的表情，竟然有说不出的快慰之意。
　　只是看见狄安娜一直挽着阿多尼斯的手不放，眼神就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多好啊，这孩子竟然可以和阿多尼斯这样明目张胆地亲密。虽然是无心，而且光明正大，但是也够幸福的了。
　　阿多尼斯竟然纵容她至此，而加尔巴居然什么都不说。无论以他狄安娜夫君的身份，还是以他对阿多尼斯的心意，他都不该这样保持沉默啊。
　　可是加尔巴就是一直不抬头，只盯着狄安娜和阿多尼斯的手直看。
　　“陛下。” 狄安娜也一直连头都不敢抬，像只最乖巧柔顺的小猫咪。她自知做错了事情，只幽幽叫了一声，
　　“好了，念在你是初犯，就罚你打扫赛场吧。加尔巴和阿多尼斯都不许帮忙。” 这个处罚是有点奇怪，但是因为没有先例，又不能真的重罚她。
　　加尔巴的妻子，高贵的狄安娜公主，一脸无辜地承认她的错误，再喜欢吹毛求疵的人也不忍重罚。
　　可是就算再怎么情有可原，依然还是要意思一下。
　　“啊，赛场好大啊。”她还敢抱怨。
　　“你的胆子更大。” 阿多尼斯笑，“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这要是换了别人，现在就没有那么好命在这里说话了，牢狱之灾肯定逃不掉。”
　　“这么惨？”她瞪大眼睛。
　　“当然，公主，快动手吧，不然明天天亮都回不去了。”
　　“阿多尼斯，你好象是帮凶吧，怎么可以在一边凉快？”虽然是她一直磨着他请求他带她来的 ，但是有难自然是应该同当的。
　　“皇帝陛下好像有下旨要我和某人都不可以帮忙的，小人记性不好，是不是记错了？”
　　“反正，已经触犯禁令了，再多加一条也没有关系了，你不快点帮忙？”
　　“遵命，我的公主大人。”阿多尼斯无可奈何地帮她拎水，却还笑得很开心。
　　刚换完衣服的加尔巴看见了，想要不佩服狄安娜都不行，这丫头实在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知道了吧，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加尔巴出手帮阿多尼斯拎过水，但是却没有好脸色。“阿多尼斯你还真是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有啊，我一向不敢死掉啊。”阿多尼斯笑，突然正色道，“可是大家任性的时候都很快乐啊，所以大部分时候付出代价都甘之如饴。”即使有时候代价真的会很高。
　　“不是阿多尼斯的错，是我求他的。”她不能够让加尔巴向阿多尼斯生气。
　　“不用急着告诉我，全罗马的人都知道你闯祸了，你给我一边凉快去。” 加尔巴更加没有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开始干正经事。
　　“夫君，正因为如此，我更加应该要帮忙的。”她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人，更不是只会逃避。
　　“你只会越帮越忙，娇滴滴的公主，你就行行好，饶了我吧。”那样纤弱的手指，只怕没有生平就拿过比煮饭的锅子更加重的东西了。加尔巴实在是不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去干那样苦差，那太罪恶了。
　　“本来就是我的错，夫君肯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她想抢过水筒，可是她忘记了她的夫君是罗马最出色的将军。本能就是守卫和征服，岂容她在他面前放肆。
　　“谁想帮你啊，我只是想早点回家吃饭而已。”他一下子夺过水桶。动作太过猛烈，水溅得他们两个浑身都是。
　　“果然。”两个字的叹息，说尽了加尔巴的无奈。
　　“对不起，夫君，对不起……”她慌乱地在他身上拍打，根本顾不上自己也是一身是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窘。
　　“公主还是听话，在一边好好休息吧。”阿多尼斯为她解围，“反正有人有的是蛮力，很快可以搞定的了。”说完，他真的拉了公主闲坐一边。
　　“阿多尼斯！” 加尔巴不满地喊了一声，示意他过来。
　　“大人您可以开始了。”阿多尼斯偏偏要装做不知道，微笑做了个手势，还笑得那么无辜。像极了那个经常无缘无故微笑的小女孩。也许是他们相处久了的关系，可是真不知道这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
　　只要他开心就好了，但是他这样拿自己寻开心，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谁说你可以在这里自在看风景的？”加尔巴决定无论怎么着，也得把他拉下水了。
　　“那么还要收费的吗？大帅哥，我一直以为你是免费供人观赏，而且毫无保留的了。”阿多尼斯毫无畏惧地继续揶揄他刚才的□□，让人看光光。
　　“来帮忙。” 加尔巴懒得再和他废话，也是实在说不过他，干脆直接把懒人拉下台。
　　“真是天作之和，思想好一致。我是活该被你们两个陷害利用的。”阿多尼斯恶意地啧啧称赞。
　　“还不快好好干活，你想和我在这里共度良宵吗？” 加尔巴 突然在他耳边低语，“我是很乐意，如果没有第三者在场的话。”
　　“小人好怕啊。”阿多尼斯故做花容失色，不过手下的动作却实在加快起来。
　　看在不解内情的看在不解内情的狄安娜眼里，还以为强势的加尔巴不知道怎么威胁善良阿多尼斯，急忙大叫，“不关阿多尼斯的事。全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可是谁说不关阿多尼斯的事呢？” 阿多尼斯冷冷丢了句，他也瞟了阿多尼斯一眼。
　　阿多尼斯无谓地笑笑，懒得插嘴，继续他手中的活。加尔巴见状也只好赶紧帮忙。
　　静静看他们两人一言不发地低头苦干，目光偶尔交接，却都不说话。狄安娜意外地觉得这是很和谐的画面，罗马最出色的两个男子在一起做着同一件事情。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风景吧，虽然是件小事，而且她是罪魁祸首，不过还是感觉好幸福。
　　其实她不想打扰他们的，但是天气真的渐暗了，他们两人效率也很高了，可是竞技场实在太大了。她的肚子好饿，她也看不下去，“我也一起来吧。”
　　“天，麻烦来了。” 加尔巴捂住额头。
　　“夫君。”好委屈的音调啊。
　　“好了，好了，开工了。”阿多尼斯微笑充当和事老，夫妻双双都挡不住。
　　看他穿一身贯穿的淡淡白衣，语气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连笑也是淡淡的。可是就是这样淡淡的一个人儿，你只要看过他一眼，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
　　因为他美丽得像一首史诗，看似平静淡定的叙述下，深藏着无法预料的暗流激涌，一不小心，就会流血牺牲。
　　三人笑笑闹闹，其乐融融。他们都没有发现，一抹孤傲的魅影在角落里冷冷地盯着他们。
　　那是自称寡人的天下第一人。
　　那是他的尊荣，也是他的障碍。他永远也无法融入他们之中。
　　叹息一声，怅然而去，眼不见为净。
　　由着高兴你们去吧，反正这样欢乐平和的日子不会很久了，阿多尼斯你一定会投入我怀中的。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暮色渐深，整个竞技场终于收拾干净。
　　“阿多尼斯，该怎么谢谢你呢？”小丫头兴奋地喊着，“可以请你去我们家用餐吗？”
　　“不，我不去，我若去了，便有人要吃不下饭了。”阿多尼斯浅笑。
　　狄安娜一脸为难地看了看他，有看了看加尔巴。
　　这两个人当真如此不和吗？甚至无法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严重到这般田地？
　　不过他们两个每次只要一见面，就开始针锋相对，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紧张起来。也许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太优秀了，即生瑜何生亮，一山难容二虎，可是二虎相争，又必有一伤。
　　但是他们两个，她都好喜欢哪，加尔巴是她的夫君，她爱他，敬他，可是阿多尼斯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她又那么温柔，像她的一位兄长。
　　她自己的哥哥是当今圣上，虽然每次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但是那人自小性格孤傲，登上大宝后，更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她喜欢阿多尼斯还要胜过皇帝哥哥，她感激他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够看见他和加尔巴不合？
　　“阿多尼斯啊……”她向他撒娇。
　　阿多尼斯却看着她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右手上那条光芒璀璨的手链。它终于勾起他的记忆，原来是在老头子那里见过。
　　为什么那糟老头会有和狄安娜一样的手链？
　　“阿多尼斯？”见他失神，狄安娜很温柔地轻唤他一声。
　　“公主，有什么吩咐？”魂回来了，他的目光却还未离开那手链。
　　“阿多尼斯，好象很喜欢这手链啊。”公主自豪地微笑，“真有眼光啊，这是我们家族的祖传宝物哦。只有我和我姐姐一人一条，世界上绝对找不到第三条的。不过从现在起，阿多尼斯就是他的新主人了。”她很大方地解下了手链。
　　“太贵重了，我不能够收。”阿多尼斯委婉地拒绝着，但是他的表情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阿多尼斯也送过我名贵的礼物呢。”
　　“那不同，我可没有什么无价的传家之宝啊。”
　　“阿多尼斯。”她撒娇，不依不饶的。
　　阿多尼斯无奈只好接过手链，仔细端详了一下，又微笑着给她戴上，“好，你的心意我领了。”
　　“阿多尼斯。”他耍赖啊，完全是乘她不备。
　　“不早了，大人带她回去吧。” 他却已经转移话题。
　　“我们走吧。” 加尔巴搂紧她的纤腰，他的眼睛却盯着阿多尼斯不放。
　　阿多尼斯可是发现了什么？他真是想知道，但是一如既往的阿多尼斯的妙目宛如一道叫人永远猜不透的美丽迷题，你越想要找到答案，却只会越来越沉溺。
　　他只好离去，带着他的爱妻，坐上了马车。
　　小女孩又幸福又兴奋，还有些微微的疲倦，在回家的路上，就枕着加尔巴的肩膀睡着了。好宁静，好安详的睡颜啊，难怪阿多尼斯喜欢。就连加尔巴本人在到家的时候，也不忍心惊醒她。
　　这是他的宅第，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豪宅，锦被玉床，庄严华丽，富贵逼人，不敢说有神话中的殿堂的气势，至少在人间也是少有，仅输于皇宫禁城而已。
　　可是明月寂寂，一点没有家的温馨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为人夫君的自觉。
　　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安睡的狄安娜一眼，也有说不出的歉意。
　　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却看见小女孩偷偷睁开眼睛看他。
　　偏偏那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中的感情太热烈了，让人无法不察觉。
　　“你也会使坏啊，好姑娘。” 加尔巴笑着揭穿她的小把戏，不知不觉间就用了阿多尼斯对她的称呼，也许只是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因为难得看见加尔巴这么温柔。”她在他怀中歪着小脑袋看他，特别可爱的模样。
　　“谁经常很温柔？”好妒恨的问题，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只是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
　　“阿多尼斯啊。”偏偏毫无防人之心的她还要答出来。
　　“你知道什么？” 加尔巴冷哼一声。她口中愉快答出的这个名字刺痛了他的心。
　　温柔，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那人即固执又任性，而且绝对不肯向人吐露任何心事，平时很少说话，但是冷不防一句就能够把人气死。还厌食，没有要事便不见人，自己把自己锁在黑暗里。
　　这样恶劣的性子，实在是因为他太过美丽，众人才这样由着他放肆。
　　那人就很少肯对他温柔，哪怕只是片刻，却对这小丫头那样好。为什么啊为什么？上天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是不管要爱得多辛苦，依然义无反顾，因为真的是很在乎，想要给那人幸福。
　　惨烈的战斗中建立的血与火的深情，永远的羁绊。
　　“什么？” 为什么加尔巴的语气和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刚才明明还和她有说有笑的。
　　“你看见的只是阿多尼斯刻意温柔的微笑。” 加尔巴这句话简直是吼出来的。可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他却吼不出来，甚至根本不能够说出来。
　　你看见的只是阿多尼斯刻意温柔的微笑。而我却看见过他杀人杀到无意识时冰冷的眼神。
　　对着那样一双无辜的眼睛，那双只见过风雨过后的绚丽彩虹，相信美好未来的眼睛，他怎么能够向她述说血染刀锋的残酷往事？
　　“阿多尼斯也会很凶吗？”她问得怯生生的，她当然听得出加尔巴狂风暴雨般的愤怒里的暗示，但是她还是不相信。不是不敢相信，只是不想相信。
　　那样温柔的阿多尼斯，那样美丽的阿多尼斯，总是微笑着的阿多尼斯，难道还会有另外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
　　“你以为他是谁，他是罗马的将军啊。而且刚刚立功回来。”荣誉的勋章总是浴血得来。而且光荣的背后深深刻着孤独的伤痕。
　　那样无人可以述说的生与死边缘的寂寞，只有在战场上幸存的人才能够明白。
　　但是就算这个皇家小女孩，从来没有见过杀戮，也该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
　　“是的，但是，阿多尼斯他……”有些人也许生性善良，只是逼不得已。她觉得阿多尼斯就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她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加尔巴大喝一声给吓住了。
　　“别再说他了。” 加尔巴的心陡地烦了起来。
　　阿多尼斯啊阿多尼斯，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力，就是你的名字，被人不断提及，我的感情已经不能够自已。
　　“为什么？”他的脾气为什么总是这样突然狂躁起来。她不解地看着他。
　　月色透过了窗，轻轻洒在她的小脸上。
　　她的眼神像月光一样明亮皎洁，清澈而略带忧郁，那样温柔地看着他。
　　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但是也很清秀，此时此刻更是动人。
　　明月正圆，明月多情，明月有心，所以明月照人。
　　可是明月只照得人愁绝，人的心若不在，若已有所属，月圆人不圆，月圆又如何？
　　将军心事，除却天边月没有人知。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为什么要那样无辜？你不是神话传说中永不嫁人的贞洁女神吗？你为什么要下嫁于我？”放纵□□的奥林匹亚诸神中唯一清纯无邪的那一缕月光。
　　温暖不了他心扉。
　　他猛然吻住她的唇。天下事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为什么？
　　这世界从来就没存在过所谓公平这种东西，为什么已经成年的十八岁的你依然有着纯净如清水般明彻的眼睛，而十四岁的阿多尼斯已经血污满手，不得不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为什么他对阿多尼斯那样在乎，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却平白无故地介入他的生活？还问着那样白痴的问题，在他的面前不断重复那个人的名字，让他的思念欲罢不能。
　　“加尔巴 ，求求你，别这样……”她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地颤抖，想要挣开他。
　　加尔巴的眼神好可怕啊，虽然他的吻很激烈，但唇却仿佛是冰冷的感觉。
　　“你是我的妻子啊。” 加尔巴却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反而牢牢将她的手反锁住，与其说那是一个拥抱，不如说那是报复性的囚禁。
　　既然得到这样一场世人称道的婚姻，当然也要付出代价。加尔巴的自由和真爱被完全的毁灭，那么狄安娜就该交出她的童贞和美好。
　　因为这都是他们彼此仅剩的最美好的东西，而这场阴柔的政治暴力下的天作之和应该是一场公平买卖，这样才对得起那些煞费苦心的经营者，不是吗？
　　就像她尊贵傲慢的家族不择手段逼他娶她一样，加尔巴冷笑着蛮横地抱紧她。
　　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声，感觉得到他汹涌的感情，却感觉自己离他越来越遥远。
　　这样的拥抱太冷清，甚至还有发自灵魂深处的憎恨。
　　被他拥抱，被他亲吻，是她一直在偷偷期待的事情，是少女甜美的春梦，为什么一切成真的感觉竟然是那样陌生而惶恐。她居然分不处她到底是被爱还是被憎恨？也许只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年轻了。
　　不管怎样，曾经在结婚大典上，在掌管婚姻和幸福的神圣的朱诺女神面前许下誓言的夫妻今天终于真正结合为一体，命运的锁链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此时此刻。夜色正浓，仿佛浓得化不开。
　　罗马城外最出色的金匠家中来了一位陌生的少年，一身白衣，神清气朗的，却带着一张足以让所有首饰匠人为之疯狂的图纸。
　　“天，实在是太精美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火神的作品吗？”他感叹着，已经很老的眼睛里闪耀着钦佩羡慕的光芒。
　　“不，这是宫廷大师的杰作，再巧夺天工也不过是人造的，你有信心挑战它吗？”
　　“我一定穷尽毕生所学。”
　　“那么我的主人一定会回报你最丰厚的报酬的。”
　　“你的主人是宫中的佳人吗？”
　　“不，他并不是宫廷中人。”少年微笑，不过只要他的主人愿意，他一定可以叫罗马的皇宫风雨大作，因为他的确是一位人间罕见的绝代佳人，但是罗马的皇宫这样肮脏的华丽之地只会玷污他。
　　“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然我就另请高明了。”
　　三个月后，少年微笑着离开，很满意地取走了那条几可乱真的手链以及工匠的项上人头。还有什么酬金比让一个人去拜见他最崇拜的人更好呢？火神当然是在天上的。
　　而且只有死人是不会泄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