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以后》半碗红烧肉

2、二 鬼差

　　夜幕降临之时，明亮的灯光稍稍驱散了点黑暗的恐惧，沈安雅却蜷缩在床上，过去便过去了，她也不知道她在车祸之后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楼上的景象始终让她难以忘怀，震惊有之，恐惧有之，冷静下来却是一种茫然。
　　捂在被窝里，沈安雅又想到几个小时前看到的那一幕。

　　方老头本人是没有什么神智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他死前的场景。几人严格说来与方老头并不认识，更谈不上什么结仇，只是为了方老头压在枕头下的2000块钱，便痛下杀手。
　　女人皱着眉，很明显地不满，“只有这点？死穷鬼。”
　　看到女人不满，男人揪起倒在血泊中的方老头，疾声厉色，“存折呢？存折放在哪？！”
　　方老头捂着被捅了一刀的腹部，奄奄一息地指了指柜子，男人还未等方老头开口，手中的刀便疯狂刺向方老头，更令沈安雅感到凉意的是，男人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人的生命价值几何沈安雅并不清楚，就像她觉得，求财罢了，何必下如此狠手，两千块，人命在他们眼里当真如此廉价？
　　事后再如何忿忿不平，死去的人依旧复活不过来，沈安雅裹在被子里似乎又看到进入小区时和保安微笑打招呼的方老头。

　　与此同时，沈安雅的楼上。
　　“诶成地缚了。”瘦瘦小小的青年浮在方老头家的窗外，看着重复一次又一次死亡的方老头，嘴里喃喃道，“这种运气……老是让我遇到这种麻烦的活？”
　　“阿四，勾个魂而已，你怎么那么慢？”挂在青年身上的骷髅头突然传来熟稔地声音，让正看着方老头出神的青年吓了一跳，“卧槽老蒋，发个语音过来也请你提示一下啊。”
　　“提示了，请你打开手机提示音好吗？！”
　　“算了……老蒋，跟你说我遇上地缚了。”
　　比语音更快的是骷髅头的表情包，“啥啥啥？？？”
　　被称作阿四的青年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方志城，成了地缚。”

　　当阳光照进屋子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沈安雅心不在焉的吃着面包，方老头的事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放，如果她看不到也就是和隔壁母女八卦一下，谈论几句就过了，可是，自从车祸以后她就开始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在医院，而也是这个理由让她匆匆办理出院手续。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能看到常人所不及的世界，才知道杀害方老头的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安雅放下了面包匆匆走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便离开了家。

　　勤学路派出所。
　　沈安雅酝酿了下，才怂怂地走进派出所的大厅，值班的是个女民警，一头烫卷的头发莫名显得老气横秋，看见沈安雅进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同志是来做什么的？”
　　“提……提供线索。”
　　“提供什么线索啊？”
　　“安康园的入室抢劫，我……我看到凶手了。”
　　“哟，入室抢劫杀人那个啊。”
　　“是的。”沈安雅略微有些紧张，事到如今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
　　卷毛女民警转头叫了一声，“老何，你的安康园抢劫杀人案。”

　　沈安雅坐在凳子上，被称作老何的警察给她倒了杯水，算是缓解她的不安，“那你再见到嫌疑人的话能出来指认吗？”老何再次确认一遍沈安雅的口供，以免到时候证人反悔。
　　沈安雅点点头。
　　“那好，有什么我们会联系你的，谢谢你这次配合。”
　　老何站起来向沈安雅伸出一只手，无论如何这次他都要感谢来提供嫌疑人体貌特征的青年女子，而剩下的便是交给他们警察的工作了。

　　在回小区的路上，沈安雅特意绕道去买了些纸钱和蜡烛，准备之后烧点给方老头。可当她走进小区的时候她又看到方老头重复着那一天，买菜回来，笑着和熟识的邻居打招呼。
　　咦？等等，那天方老头身后有这个瘦小青年吗？沈安雅内心充满了疑惑。
　　这次沈安雅看到的是曾敲过她门的瘦小青年跟着方老头身后，即便对方没有做什么，可是放着不管，沈安雅心中难免有种不安，犹豫了下，沈安雅最终还是选择悄悄跟在青年身后，看看青年究竟想做什么。
　　阿四在沈安雅一跟上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没有搭理只是因为他要看看是什么让方老头成了地缚，而阳间的通灵者们协会一向与地府向来交好，业务往来倒也相互熟悉，基于这样的理由，倒也不避讳沈安雅。
　　可惜的是青年未想到沈安雅并不是他以往接触的通灵者，甚至说连通灵者都不是。

　　再次跟着方老头回到了他家，沈安雅咬紧牙关，却依旧免不了鼻头一酸，而青年只是冷然地看着方老头再一次被杀，对于这样的场景，身为鬼差的阿四早已不知看过多少，人间太多不平事，即便到了地府也并非事事都得到报应。倒是方老头这个地缚，阿四轻蔑地笑了起来，“这点手段也想困住鬼差？”
　　青年面容森冷，手指挪向腰间的长鞭，方老头依旧像是看不到周围，他走向房门，“谁啊？”
　　“我们来给每家每户改装天然气的，这是负责改装天然气的张工。”门外依旧是中年妇女抱着一份表格，她身后是龇牙的男人。
　　青年手执长鞭正要打向张老头，沈安雅却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推开方老头，“不要开门。”哪怕事情已成定局，也不想再看到那般惨烈的事再在她的面前发生一次，可是她的手穿过方老头，阿四的鞭子结结实实打在她的手背上，那般寒冷。
　　“通灵人，你在做什么？！”阿四的暴脾气一下上来，那股被鬼打墙困住的怒气也撒向了沈安雅。
　　沈安雅看到自己暴露，虽然对青年称她通灵人有着疑惑，但是她心下觉得理亏，手背还寒冷作痛也不管，开口便先向青年道歉，“对不起，非常抱歉。”
　　方老头再次开门，男人龇着牙准备拿刀捅方老头，沈安雅扑向男人，没有想象中的扑空，那是结结实实的扑倒男人，还没等沈安雅决定下一步做什么的时候，她的拳头已经砸向男人的脸，“杀人犯！！！”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拳头如此有力，能把一个成年男人的鼻梁打断，即便沈安雅清楚地知道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并不真实，那个杀人犯并没有被警察捉到，但是她的身体却忍不住做了她想做的事，‘求财罢了，却还捅了方老头十数刀，现在她也可以捅这个男人十数刀’这样想着，沈安雅的手背越发痛了起来，那股寒冷仿佛深入骨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阿四嘲弄地看着那个杀死方老头的男人，“原来是跑这里来了啊。”话罢，阿四的长鞭卷向男人，沈安雅呆呆地看着被她打的男人变成方老头，腹部沾满了血，而溅在她身上的血令她看上去就像个行凶者。
　　——我不是，我没有。
　　不知为啥脑袋里突然浮现这么一句话，沈安雅呆愣在原地看着阿四。
　　阿四绑住方老头后才走到沈安雅面前，“身为通灵人竟然会被鬼魅迷惑心智？”
　　“通灵人是什么？”沈安雅懵懂地看着阿四。
　　阿四挑眉，有些讶异，再仔细端详沈安雅，“不是通灵人？天生阴阳眼？不，不对，你是何人？”
　　沈安雅懵了一两秒，老实回答道，“我是方老头楼下的邻居。”
　　阿四颇有些无语，又懒得再说些什么，绑好方老头后，他打开手机，“老蒋，搞定了。”
　　骷髅头发了个表情包过来，“ojbk。”

　　看着阿四踱步过来，沈安雅拿不准这个瘦小青年想要做什么，只见对方手指一点她的脑门，手背的疼痛便消失了，“既然能看得到阴阳两界，给你指条路，去不去随你。”

　　等到沈安雅回过神时，阿四已经带着方老头消失了，留她一人站在小区门口，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只是那条在手背上的鞭印清晰地提醒着沈安雅那确实是现实。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依旧如同往常慢慢走回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瘦小青年浮在她家的窗外许久，“喂，老蒋，我遇到了一个不该活着的人。”
　　“什么，你勾魂失败了吗？”对面传来欢脱的声音。
　　“……沙雕，劳资在地府的业绩是最高的。”
　　“那不然还有啥？［抠鼻］”
　　“算了，黑无常又不加我奖金我想那么多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