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以后》半碗红烧肉

1、一 大难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福气，但是习惯了这么一个世界后，我并不讨厌。

　　惊蛰那日晴空万里，直到傍晚，才开始下起了小雨，并没有影响到交通路况的地步，开车的司机也只是擦擦挡风玻璃就出发了。沈安雅记得那天她是要去乡下的外婆家，后来车子在路上出了车祸，一车人受了点轻伤，除了她。她以为她是要死的，然而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后就出院了，仪器检查沈安雅的身体机能正常，不像出过严重车祸的样子。说这话的医生语气很平静，隔着口罩只看得到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那时她以为是医生生死见多了也就比较淡然，结果并非如此。

　　沈安雅到家的时候，门打开已经有股淡淡的霉味了，房子已经三个月没有人住，因此也无人打扫清洁，再加上房子背阴，晒不到太阳，要不了多久便发霉。还好今天阳光明媚，从阳台透进的阳光，打开窗子，一阵风从室内穿堂而过，霉味便瞬间散了开来，这个时候沈安雅兴致高涨的打扫屋子，并没有想到会遇见什么，或者说看见。
　　暮色四合，忙碌了一天可以坐下来歇息的沈安雅又听见了一阵杂乱无章的敲门声，好像是在她家门口，这样想着，又忐忑是否要把门打开，相反身体却是快一步的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青年，见到门有人来开似乎有些惊讶，此时她才有些懊恼，大概住了一场院，该有的警惕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可能是小偷来踩点’这样想着越发警惕的看着青年，如果他要撕破脸我就关上门呼救，万一逼急了他跳墙要捅死我怎么办？
　　就那么一瞬间沈安雅想了她可能会遇到的一百种死法，青年只是皱着眉，“抱歉，走错了。”
　　有惊无险的关上门，沈安雅还是心有余悸地靠在门后，懊恼自己的鲁莽，紧紧地抓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缓了会，她又听见了门外七七八八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想了想沈安雅又转身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到的楼梯口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脚步声却清晰地仿佛在耳边。
　　或许是楼上的人在做什么？沈安雅不敢细想太多，本身敲错门的青年就让她有了小偷趁屋主不在的时候来踩点，搞不好这个还是团伙作案的想法。

　　天渐渐黑了下来，明晃晃的灯光开始覆盖了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一开始的原始人在夜晚用火来驱赶野兽，现代人用灯光驱散黑暗，仿佛没有了黑暗，恐惧也将不复存在。
　　沈安雅不知道灯光能否驱散她的恐惧，但是开着灯确实能让她感到安慰，人类总是向往光明，不是吗？
　　脚步声响了一会便渐渐消失了，她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子书，大概是受过惊吓的缘故，困意很快袭来，她做了个出院以来的第一个梦。
　　梦里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外婆在乡下的老宅里给她缝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外公还活着，不知对外婆在说些什么。
　　在说什么呢？她想凑近一点听听，突然外公像是发现了什么，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外婆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只是埋头缝着嫁衣，“缝好嫁衣小乖好出嫁。”沈安雅听见外婆这样说道。
　　外公没有理外婆，只是走向她，朦朦胧胧的梦境，看不清外公的脸，只有一双他生前那双因疾病折磨凹陷下去的眼睛，深邃又带着她不懂的光芒，“不要再来这里了，不要收……”
　　不要收什么？沈安雅一脸疑惑，没有听清外公在说些什么，便被外公推了一把，醒来已经是天亮了，后知后觉开了一夜的灯睡觉，心疼被浪费的电。
　　门外又开始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还有人声，沈安雅透过猫眼看到了楼道里进进出出的警察，出于好奇她打开门询问看上去已经吃瓜看戏好久的对门。
　　说到沈安雅的对门，是个单亲妈妈，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听说住在这栋楼已经十年了。
　　“发生了什么啊，怎么那么多警察？”
　　“出人命了，楼上的方老头昨晚被人杀了，捅了二十多刀呢。”对门急急说道，“昨天来了两个冒充天然气改造的，骗方老头把门打开，抢了2000多块钱，还捅了方老头二十多刀，早上那个尸体抬出来的时候太残忍了。”
　　那一瞬间沈安雅想到了来敲她门的陌生青年，“是吗？太可怕了。”
　　“是啊，我先关门去做饭，差不多我闺女要回来了。”对门的中年女人说道。
　　此时沈安雅才恍然发现，已经中午11点了。
　　真是感觉做了好长一段梦。沈安雅淡淡想道。

　　傍晚的时候，沈安雅习惯性的进行饭后散步，逢魔时刻，在光与影的交织下，整个城市显得奇幻又诡异。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明明死去的人却徘徊在楼道里，重复着那一天的生活。
　　——卧槽真是活见鬼了！！！
　　方老头出事的昨天沈安雅正在房间里，全然不知道楼上方老头遇上的是另一种境况，而现在……沈安雅苦笑，何止知道。
　　昨天的一幕幕就在沈安雅面前重现着，方老头独自一人买菜，拎着不那么新鲜的白菜走进小区楼道，然后上楼梯，长年的关节炎让方老头走得很慢，走走停停，这是方老头无数普通的一天，方老头煮了点白菜，切了一点肉片放进白菜汤里，简单而又朴素的一顿饭。方老头坐在饭桌前正细嚼慢咽时，门外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方老头年纪大，耳朵有些耳背，并不在意这些脚步声，直到脚步声停止，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一边敲，一边有个女人说着话，“有人吗？有人在吗？我们是天然气改造的。”
　　方老头放下碗，实际上他并没有听清门外的声音，只是他突然想到他的女儿好久没来看他了。也许是佳禾来了——方老头内心闪过这样一丝想法，甚至走向防盗门的脚步带了点道不清说不明的雀跃。
　　“你是？”方老头看到眼前的中年妇女，不是佳禾，他的内心难免涌起一些失望，口气也变得冷淡起来，“要干什么？”
　　中年妇女抱着份表格，“我们来给每家每户改装天然气的，这是负责改装天然气的张工。”
　　方老头木着张脸，拒绝了中年妇女的好意，可是中年妇女和她身后的男人三两步并到门这边来，并用手挡住了要合上的门。
　　“大爷你再看看我们这个天然气改造怎么样？”男人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令方老头感到一阵寒意。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