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双子》小兔飞飞

6、忘却河

　　如梦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去攀登伯利亚后面的那座山，光秃秃的山岩直耸入云霄，陡峭危险，稀稀拉拉的植被零星散布一如它脚下的村庄一般贫瘠。若非有人指点她还真不知道竟还有条山路直通山顶，站在山脚下那嵌在山石间隐蔽的台阶仰望时她切实被狠狠震慑了一把。
　　两天前青莲突然叫她准备登山物品时她才知晓原来在伯利亚还有这么个习俗——祭河。每年的这个时节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到山上举行祭河仪式，不过她不解的是祭河为何要爬山？说祭天的话倒还差不多，况且这附近有河么？彼时青莲只笑着告诉她到了山上便明白了，苦涩的笑容令她没敢再问下去，只在心中胡乱猜测，难不成这河是在山上的？
　　这一次上山主要是做前期准备工作，本来也就她和汲云以及另两个丫头去，三个人负责祭坛事宜而汲云则负责她们的安全以及天象观测。临行了却不知青莲哪冒出的兴趣说要同行，于是便又多了两个人，红叶自然也是要随行的。
　　本来如梦还有些担忧青莲那柔弱的身子骨，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真正拖后腿的反而是她自己。照她们的说法，身子真那么弱的话早就不能在伯利亚生存下去了，况且这年年都得爬一次的山早让大家习惯了，便是年纪最大的村长也是不在话下，听得如梦一阵讶异一阵汗颜。
　　经过一天的艰苦卓绝，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山顶，如梦深深吸了口气，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得意，没想到自己的体力出乎意料的好啊，爬了这么久居然腿也不酸腰也不疼。
　　山顶不如想象中开阔倒也足够两三百人并立，俯瞰下去云雾缭绕，透过云层可隐约看到深不见底的峡谷，仅那么一眼如梦就觉得有点脚软。不期然的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吓得她全身一颤直出了一身冷汗，山风掠过又忍不住打了个颤。舒了口气才叹道：“汲云，不要吓我。”
　　汲云笑了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站那么边上，山上风大，这边你也看到了，有个万一那可是尸骨无存的。”
　　如梦抖了抖慌忙退后几步，嗔道：“说了别吓我啦，我经不起吓的。”
　　“好啦，只是提醒你一下嘛，看你吓得。小姐叫你呢。”
　　“哦。”蹭蹭几步跑到青莲身旁：“青莲小姐。”
　　青莲偏头看了她一眼，伸手遥遥一指：“来了？你看那。”顺着手指的方向凝望，如梦顿时嘴张得可以塞下个鸡蛋了：“真，真的有河。”
　　虽然云雾缥缈看不真切，但那匹练似的长带蜿蜒，不是河又是什么呢。汲云望天一会，说道：“再过四五天云雾会散开，到时就能看清楚了，不过明日可能会下雨。”
　　“嗯，那我们要尽快准备了。”
　　“可，可是，为什么非要到山上来？”如梦怔怔地仍有些回不了神，这河看着不远啊。
　　“看上去很近是不是？”很容易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青莲淡淡地笑着，“那是忘却河，你没看出来么，它就在森林的外围。”她没再说下去，如梦却突然悟了，是啊，森林的外围确实是不远，但问题是笼罩着森林的迷瘴却是没有人能通过的。
　　从青莲的叙述中她了解到从百年前开始就有这么个祭祀活动，忘却河，正是为了祈祷能忘却一年的烦扰为了祈祷老天能忘记降落的罪罚，是村民的企盼也是心灵的寄托。
　　在这么高的山上俯瞰，如梦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到真正的忘却河其实是如何的宽阔如何的浩大，然而森林的屏障令她们永远都只能从这山巅遥遥相望。恍惚间她似乎能听到汹涌湍急的河流奔腾的声音，是那样真切深刻地印在她脑海里，心底深处浮现一股畏惧，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仅仅是对忘却河的雄壮产生的敬畏。下意识地偏过头不再去看：“那啥，祭坛要怎么布置？”
　　“唔，你来帮我把这些按顺序放好。明天下雨的话我们可得动作快些。”一个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搬着物品。
　　“是啊，无论如何要赶在下雨前下山。嗯，我也来帮忙吧。”青莲挽着袖子笑得轻快。如梦却突然僵了一下：“下山？”
　　“对啊，祭祀怎么都得挑个好日子，怎么说也得五天后吧，总不见得我们住山上。别说这没地方住，我们食物也不够啊。”
　　如梦嘴角抽了抽，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都说了是前期准备，她就想一个祭祀就带这么点东西，原来她还得再爬一次，欲哭无泪。看着她一脸苦瓜相众人都心中了然，叹了口气，青莲眸中含着歉意：“抱歉，我忘了如梦你是第一次参加祭河，这山我们是爬惯了的，你却未必经得起，是我考虑不周。”回想上山路上如梦一直拖在后头，只因她未出声叫过一声苦她便也忽略了，细想下来心中越发愧疚。
　　如梦无力道：“不，这不怪小姐，是我自己太菜了。”虽然现在她觉着精力充沛，但她可不敢高估自己的实力，估摸着明天她就得浑身酸疼了，再爬一次山估计就直接交代了，心中一阵发苦。
　　“唔……”青莲凝眉思索了一下，说了句让她心花怒放的话，“其实算起来如梦你也不算是我们村里的人，这祭河缺你一个也没所谓，不如我和奶奶说一下替你免了罢。”
　　“可，可以吗？”如梦顿时两眼放光。
　　“应该没问题吧，以往要是有谁不能上山的话也是可以免掉的，大不了我安排你些事。”
　　“哇，青莲小姐，我爱你！”如梦一激动直接朝青莲扑去想来个熊抱，哪知才张开手臂，一柄生冷的长剑已横在身前。
　　红叶双眉微皱冷声道：“收敛点。”
　　看出红叶没生气，暗骂了一声“小气”，嘟着嘴怏怏地收回手。青莲笑着摇摇头：“好了，这事我和奶奶说去。这之前，快把东西弄好！”
　　“是。”
　　祭坛的布置并不繁杂，五个人很快弄完便向山下赶去。
　　雨是在第二天晚间才开始飘落，此时如梦已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脸上挂着忍不住的笑意。那天上山前她笃定自己肯定会酸痛个两三天，倒不成想自己的身体素质竟比想象的要好许多，居然没有一点不适。当然她也不会傻得冒泡自个儿说出去，一整天都装得一副要散架的模样，老恶婆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和鄙视，许是如此，当青莲与她提起时她二话没说就免了她的二次折磨。一想到可以不用再爬山她就乐得呵呵傻笑，而且就在刚才她又突然想到这次祭河是全村出动，届时整个村子就只她一人，这山上山下一趟少说也得两三天，那不是她去会玉莲的最好时机么？这一认知兴奋得她一宿没睡好，玉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弄个清楚。
　　三天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当然其实这天并没有太阳只是如梦那颗火热的心如日中天。山脚下，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如梦“依依不舍”地向大家告别并说着路上小心，她会好好看好村子之类鬼话，心里巴不得大家快点走。
　　“唉，丫头，我那块地烦你帮着照看下了。”
　　“厨房我给你留了吃的，自个儿回去安排，可别偷懒就冷着吃啊。”
　　“如梦，这两天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诸如此类的嘱咐接连不断，如梦一一应着心下有些感动。要不是心中还想着玉莲的事恐怕她一个激动就头脑发昏地跟着一块上山去了。
　　“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出发！”凤瑜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又不是一去不回，不过三四天的事哪来那么多磨叽。
　　触到凤瑜冷冽的目光如梦立马低头，暗叹：“老恶婆就是老恶婆。”
　　一行人陆陆续续向山上进发，青莲看着如梦半晌笑道：“照顾好自己，还有跳跳麻烦你了。”
　　“是，小姐就放心罢。”对了，还有只猴子与她为伴呢。
　　红叶经过她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得她一阵心虚：“她不会看出我的心思吧。”心中惴惴不安，然而红叶只是顿了顿，淡淡说了句：“自己小心。”翩然而去，留下个冷傲的背影给呆愣中的如梦。
　　为了防止有人打回马枪如梦愣是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直到第二天才摸索着往兰罪洞而去。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这次带好了蜡烛进去，有了火光的照耀黑暗的甬道倒再没让她感到任何不适，很顺利地再次来到那个小木屋前。对于她的到访玉莲很是惊讶，她从未想过这村子里竟还有如此大胆的家伙。
　　“你怎么又来了？”
　　嘿嘿傻笑了两下：“大家都祭河去了，就留我一人看家，怕玉莲小姐你孤单来陪陪你。”
　　“陪我？你只是自己好奇吧。”语声平淡却是一针见血。
　　“呃……就想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么。”
　　玉莲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突然笑了下：“可我为何要告诉你？”清爽的笑容带着一丝调皮，晃得如梦眼花，直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她忽然觉得玉莲的本性其实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静，想到红叶说她们性情相似，看着现在的玉莲她觉得似乎能理解。心中这样想着，口气也不知不觉不再拘谨恭敬：“探禁林闯禁地，这份胆量我可很佩服的哦。”
　　玉莲怔了怔，蹙眉问道：“你怎会知道？”
　　“红叶说的啊。”
　　“红叶？那丫头还真是不可靠。”
　　汗，她不可靠还有谁可靠？
　　“那个，红叶说您是自愿待在这里的，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玉莲刚展露生动的脸倏地沉了下来又恢复了初见时的那种沉静，可眼中却闪烁着犹豫，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般的漫长她才轻轻叹了声，就在如梦以为她终于要说的时候却听她说道：“你就是如梦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如梦霎时张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她可不记得自己报过名字，而她来村里前玉莲已经被关押了吧。
　　“听奶奶提起过。”漂亮的眼眸垂下望着窗棂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幽幽道：“也罢，如果是你或许……”说着摇了摇头伸手一指，“你去那边看看。”
　　如梦疑惑地向她指的方向走去，然后就顿在那里再也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