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妻妻》司书小隶

1、第 1 章

　　兰渝镇，南部的一个小城镇。

　　已近申时，宁静的石板桥，一个瘦弱的身影立于桥上。白色大氅和雪帽也已经与这茫茫白雪间融为了一体。

　　这一年冬，南方多个城镇连降大雪，五皇子奉旨南巡，发放赈灾物资，安抚受灾百姓……

　　远处的一声鸦鸣，惊到了桥上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是兰渝镇儒学府学正穆围之子，取了一个贱名儿，唤“三儿”，是个双儿。平时极少出门，也不被允许出门，身为双儿，不如家中的女儿受宠，难娶难嫁，怎么安排这位三公子，穆围都嫌丢人。

　　可是这一年，穆围却起了别样的心思，因此得了诸多好处，此番心思就不曾断过，只是这所能得到的好处终究是牺牲了一些东西，却也并非是等价交换，但一定是各取所需的。

　　年关将至，灾情也得到了很好的救制，镇上的百姓似乎都能过上一个好年，因为五皇子的尽心尽力。
　　除夕，身为书香世家的穆府迎来了五皇子大驾。
　　只是，酒后微醺的五皇子被人扶进了房……
　　房中熏香缭绕，暖香袭人，与屋外冰冷的爆竹冷香不同，此种香馨同样吸引着那样一种人，这种人同暗夜里寻灯扑火的飞蛾那般，可以与之以命相缠，不止不休。
　　这一晚，那床上的小人儿就如那暖光一般，吸引着五皇子的欲望，引诱着五皇子去尽力索取。这种东西，总是相互吸引着彼此的。恰到好处的那一次，彼此的融合总是那样的美妙，令人餍足，酣畅淋漓的。
　　午夜梦回，二人相拥睡去，破晓时分，五皇子摩挲着小人儿暖暖的睡颜，轻轻地道了一句，“可惜了……”
　　睡梦惺忪的三儿感受到了那触摸，冷的，有温度的，是冷的，冰冷。
　　三儿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父亲只说听五皇子的便好，三儿应了父亲的话。
　　三儿知道，父亲是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天，三儿也知道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自己的天，三儿不想把五皇子当做自己的天，因为这个天不是自己的。

　　大姐姐说他与五皇子做的那档子事儿不过是，鱼水之欢，露水之缘，做不得真的。
　　事实证明，大姐姐说的也不尽是对的，因为他有五皇子给的信物。那一晚过后，五皇子走后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莲安”二字，字迹隽秀清朗，五皇子赐名。
　　三儿想，五皇子定不是那薄情之人，或许有那么一天，五皇子会像那日那般威武，骑着高头大马来寻他。
　　闺房中的那些个美美的梦，三儿还没有梦回几场，得了好处的穆围，又起了别样的心思。
　　三儿陪了五殿下一晚，穆围得了诸多钱财良田，儒学府学正官居九品，这些好处，已经令穆围欣喜若狂。
　　只是，这人心，难测。
　　※ ※ ※
　　转年儿，过了初春，又过了孟夏，迎来了金秋……
　　三儿没有等到五皇子，却迎来了大姐姐的婚事，送走了大姐姐的十里红妆。
　　大姐姐欢欢喜喜地与凯旋归来，路经此地的岭南大将军王曜，结为夫妻，成就了一段佳话。
　　在这个南方小镇里，大姐姐的风光出嫁，给穆府更添了一份光彩。
　　先是得了钱财，后又攀上了此等高门。
　　穆围看着自己三子的眼神，不再是厌恶和轻视，而是贪婪和索取。

　　三儿望着大姐姐出嫁时的笑面桃花，心中羡慕又是落寞，没有更多人知道大姐姐的这桩婚事是怎样得来的，只有三个人知道，爹，娘，还有大姐姐。
　　那日，三儿作为家中唯一一子，陪父亲与将军饮宴。
　　岭南大将军王曜身材魁梧，性情豪爽。
　　在酒宴上，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三儿的痴迷之态，一番暧昧的小动作下来，令三儿怕的不行，泪眼朦胧，双颊微醺泛红的小模样，惹得久旱未雨的猛兽如遇逢甘霖般。
　　……被索取，被纠缠，一次又一次的被需求。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一室寒冬里的旖旎春.色，只有交.媾踏阀后的糜烂残躯。
　　※ ※ ※
　　岭南大将军王曜对三儿痴迷的程度，远远超过了穆围的想象。
　　只是穆府的大小姐的计谋与贪婪，与其父穆围相比，更高一筹。
　　“父亲，若是女儿就此做了将军夫人，对父亲的仕途更有益处不是？”
　　“将军夫人，定是要明媒正娶的，咱们穆府名正言顺的与将军府成为了亲家，不是更给父亲长脸面吗？”
　　“若是女儿再给将军添了嫡子，这兰渝镇哪个还敢给父亲脸色看？”
　　几番的问句下来，更坚定了穆围的心思，如此一来便是‘投桃报李’了，不过是想用三儿的双儿身子换些好处的穆围未曾预见，竟有此番结果。
　　“至于三儿，当做诱饵便好，父亲可许诺将军，待我回门之时，便把三儿一同带入将军府。”
　　大小姐双目戚戚地望着自家胞弟。
　　“女儿有信心，只要进了将军府，做了将军府的女主人，这将军府就是父亲和整个穆府的大靠山。”
　　“三儿性子软弱，能在我这个姐姐身边，女儿也能护持一二不是，”
　　说着，拿出精美绣帕试了试眼角流露出来的娇媚喜悦之色。
　　坐在一旁，与这父女二人‘共谋大计’的三儿，暗自点头心道，“大姐姐的计谋果真比父亲更高更长远。”

　　不过三儿，有自己的底线。
　　三儿识字儿，却不曾被允许读过什么书，三儿等五皇子，五皇子来了，那三儿就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没有来接三儿，三儿就还是穆府的三公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儿得了父母恩，才能来着世间走一遭，未受贫寒疾苦，也未饱受欺凌，只是用身子来回报穆府对于自己的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情和庇佑之恩。
　　父亲待他向来如此，三儿已经习惯了这种‘温情’，除此之外，在没有感受到更多的人情冷暖。
　　所以这‘人情’，到底是个啥？
　　三儿不知。
　　※ ※ ※
　　“咳，咳……”
　　三儿轻咳了几声，这几天三儿经常觉得背脊发寒，尤其到了夜里，周身总是被深寒冰冷气息所包围，心道，“大概是入了秋，夜间见长，阴气渐盛，”三儿敲了敲脑袋，“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大概也是因为转了节气不适应吧。”拍了拍小胸脯，笑道“嗯嗯，好在三儿身子骨健硕，”拍拍脸，带着梨涡的小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提着紫砂壶轻快地向大厨房的沏茶间走去。
　　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有一声轻轻的叹息，看着三儿在门外消失的小身影，五皇子无奈又不得不自怜。
　　五皇子死了，死在回京复命的途中，遇刺身亡。
　　生在了帝王之家，自己又不擅权谋，只知道将父皇吩咐的事，一一做好。这样的自己，终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权.力的牺牲品，所以五皇子知道，自己定是个短命的。
　　父皇的儿子太多，性子多疑善变，这一次刺杀定是有父皇的推波助澜，不然也不会不允许他年前回京复命。
　　死后，五皇子的魂魄便在来去的路上游荡，魂归何处？五皇子不知道，自己的魂该去哪里？
　　要说是留恋什么人呢？就只有那晚陪着自己的俊俏小人儿了吧，明媚的笑容，温暖的小梨窝，未曾见过面，却对自己述说着喜欢，灵动水润的眸子，清澈而真诚。

　　三儿的闺房是五皇子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轻轻抚摸着床榻上柔软的丝被，素绸绣面上的水墨山景，很是清冷淡然，那雪白肌肤与此相配，轻盈灵动，带着血肉之躯的温暖，便是一个小仙儿落入滚滚红尘……
　　五皇子眸色暗了暗，可是三儿与他的温暖，就此断了。
　　五皇子伸出双手在自己眼前，游荡的鬼魂，没有实体的魂魄。
　　若不是有一丝龙气护体，那样的死法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时却是这般残忍，即使父皇杀了他，可是即便是死了，却还是得了来自父皇血脉中的一丝庇佑。

　　这一日，穆围来到三儿房间，四周打量了一番，眼神最终落在了三儿渐渐出挑的身体上，大口喝了一杯茶，忙道，“再过两日你便随你大姐姐一同入将军府吧，虽然没什么名分，好在你大姐姐是正经的将军夫人，定是不会委屈了你，还能护你一二，往后待我与你母亲不在了，将军府就是你的一个好归处不是。”
　　父亲的此番话语，意语深长，浓浓的爱子之情，三儿很是感激，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一直都不曾变过。

　　只是，父亲覆在三儿颈间的白嫩肌肤上不断摩挲的手，很是温暖，却令三儿打了个冷战。
　　五皇子的魂体立于三儿身边，听着父子二人的一席话，看着穆围对三儿的碰触，心中渐渐生出了恶意，却不自知。

　　三儿觉得说着依依不舍的话语的父亲，眼神里不再是厌恶和轻视，仍旧是贪婪和索取，只是这种眼神带着‘自我’。
　　父亲的心思，当真是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