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寻黑夜阳光》觅寻之人

27、第六日-猝不及防的离别（上）

　　10月6日，按照计划麦普三人应该去完成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们睡了一觉后就简单讨论了一下，麦桐刚好今天放假，麦普向阿添请了假，一切准备完毕，三人出发了。
　　小文一直强忍着包裹着自己的奇怪感觉，其实自从变成鬼后，自己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少了，所以此时她甚至分辨不出现在的感觉是真的从未有过还是之前体会过但现在忘记了的。她选择不说了，因为她已经说了太多了，而且她更多的心思都在即将要做的事上面盘旋。她会跟着麦普麦桐进到自己的家里面，然后会见他们最后一面，隐隐的她还希望看到一些什么、听到一些什么，比如他们很怀念很后悔或很消沉，她将这归为自己略带邪恶的怨念，但事实上这就像小孩子缠着大人哭叫打闹结果却只是渴求大人的关注一样，但她不会承认的，即使想到也不愿承认。
　　她从来都既随和又执拗，随和在大多数的时间和大多数的事情上，执拗在最在意也最重要的事情上，所以即使一生只执拗极为短暂的一刻，后果也是严重的。麦普麦桐不完全了解她的这一点，甚至小文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样到死对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麦普麦桐的直觉告诉他们小文是他们愿意接近的，可见他们骨子里有某些相似的或互补的东西，正是这个神秘的联系促成了世界上人与人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促成了在这个气闷的晚上三个人急匆匆神情紧张但意义重大的一次拜访。

　　麦普敲响了门，心里反复练习已经想好了的说辞，三秒后是第一种情况，门开了，麦普按计划说出来了，比较完整表情还算自然，麦桐也适时地插话和微笑。开门的舅妈愣了一会儿后表情勉强地让他们进来，一切还算顺利。进到屋里后情况都非常理想，舅舅在家，甚至表弟也在家。
　　小文看到了生前朝夕相处的家人，虽然死后她曾经在家门口等了一夜见到了出来买啤酒的舅舅，但此刻她还是觉得好久没见的感觉。他们还是老样子，不过瘦了一点，但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麦桐说着节哀顺便之类的话，小文的舅舅舅妈始终是略微尴尬的表情，这也难怪，让他们说些什么呢？倒是在隔壁房间的小文的表弟从房间探出头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表姐的同学吗？我怎么在一个网吧见过你？你好像是网管吧？”麦普有些慌乱地呵呵笑起来，“呵呵，我不是你表姐的同学，主要是我妹，她和你姐关系好。”麦普指着麦桐含糊地岔开话去。小表弟听了回答后就没有了兴趣，把头缩回房间里再不露面了。小文看了几眼自己的小表弟，心里觉得他也好像瘦了。
　　接下来众人都坐在沙发上沉默着，舅妈这时才想起要给这两个倒杯水洗点水果，麦普麦桐赶紧说不要客气，麦桐借机说出了自己悄悄酝酿半天的话：“那个叔叔阿姨，我能不能要一件小文的东西做个纪念，我和她认识时间不长，连个合影什么的都没有，你看能不能……给我一张小文的照片之类的？”
　　麦普看着麦桐心情很复杂，她表面看起来很冷淡，但其实她心里很在乎，对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小文也没有想到，一时间也红了眼眶。对于这个略显唐突的要求，小文的舅舅舅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然后舅妈就从小屋拿出了一个影集，递到麦桐手上说你们选一张吧！
　　麦桐翻开影集，第一张就是一张黑白的合影，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小孩。
　　“那是我爸妈和我的合影。”小文平静地说。
　　麦普和麦桐同时向小文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对面坐着的舅舅舅妈本来略显无聊地看着他们，而他们突然向同一方向看去让这夫妻俩吓了一跳，两人也下意识地跟着他们一起向小文的方向看了一下。可麦家兄妹俩包括小文都被照片吸引着，他们仔细地看着这张照片，小文的爸爸妈妈长得都是笑呵呵的，完全不像命短的人，麦普禁不住叹了口气。
　　麦桐接着翻看，小时候的小文胖胖的，特别的好玩，每张照片都笑得傻傻的。再往后翻，是彩色的了，是长大了的小文，明显瘦了像大姑娘了，大多都文静静地很不自然地微笑着，麦桐边看边脱口而出：“你还是小时候好看！”话刚出口就惊觉说漏了嘴，她惊慌地又看了一眼小文，然后抬起头来，眼前的夫妇俩都面色愕然地盯着她，麦桐有些傻了，她赶紧求助地看了一样旁边的麦普，麦普连忙忙乱地解释：“呵呵，我妹就这样神神叨叨的，在家里她就对着我们去世的爸妈的照片说话，叔叔阿姨别在意啊！”麦桐也皱着眉毛勉强笑着点头致歉。小文的舅妈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了，可小文舅舅却还是眼眉眼带拗在一起盯着面前的两个言行怪异的小客人。
　　麦桐等人已经坐立不安了，她开始加快了翻看照片的速度，很快她就看完了，最后一页的照片显然是最近的照片，是一张和几个女同学的合影，而照片上的小文刚巧穿着这条蓝裙子，她笑得特别的灿烂，比之前的长大后的照片都自然。麦桐呆呆地抬头问舅舅舅妈：“这张可以吗？”舅妈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可以，麦桐就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抽出来。
　　“她病倒那天就是穿的这个裙子。”从进门到现在一言不发的舅舅突然张口，麦桐麦普都惊讶地看他。
　　小文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她此时已经愿意原谅他们，就算没看到他们有什么过多的伤悲，就算他们根本就没瘦没因为她的去世黯然神伤，她也决定原谅他们了。其实本来他们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毕竟养了她那么多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她的世上唯一的亲人们，没什么文化的沉默的舅舅、精明爱算计会过日子的舅妈、调皮捣蛋爱打听别人秘密偷看别人日记的弟弟，他们对自己也没什么不好的，小文捂着嘴不发出声音，都忘了其实她出声也没关系的。麦桐麦普看得到，也红了眼睛，麦桐拿好照片小声对说麦普说咱们走吧，两人就迅速地起身告辞，舅舅舅妈被这又略显仓促的告辞又弄得一愣。
　　麦桐麦普逃也似的快速走出客厅，走到门口准备穿鞋，这时才发现小文被落在了后边，麦普赶紧大声地喊了声：“叔叔阿姨，我们走了啊！”声音大得麦普自己都感觉不妥，还好小文闻声跟了上来。麦普麦桐演技实在是不佳，两人一边对着舅舅舅妈傻笑一边用眼角余光跟着小文，小文终于到他们旁边挤着站下了，“好了，我们告辞了，真是打扰你们了。”然后麦普就回身开门，谁知这门锁他半天开不开，舅妈就过来帮他们开门，此时门口挤的不行，麦普麦桐紧挨着小文还要给舅妈让出地方来，门开了，麦普连忙第一个出去，麦桐尽量不露声色地让小文先出去，然后自己跟了出去。
　　三人都出去了，麦普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和拉着门的舅妈笑了一下就下楼梯，这时小文的舅舅突然从舅妈身前挤出来，麦普和麦桐都有些诧异地对他说再见，而小文的舅舅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喊了两个字，麦普和麦桐同时啊了一声惊了一身冷汗。他喊的是：“小文！”
　　小文也不敢置信地望着舅舅，舅妈扭着脸看着旁边的丈夫说不出话来，舅舅一直揪在一起的脸此时更是放不开了，他咳了一声才说：“我是说小文……小文这孩子，命苦啊！我这个舅舅没照顾好她，我对不起她爸妈，我这个舅舅没当好！”身边一直表情平淡的舅妈这时也难受了，她用手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埋怨道：“好好的，你跟人孩子说这个干什么？”然后她对已经吓傻了的麦普麦桐笑着说：“别在意啊，小文这两天才下葬，他心里难受，没事没事，走吧！有时间来串门啊！”说着要关门，可舅舅却拿身子顶着不让关门，依旧自顾自地说：“小文啊，你命苦啊，别恨我和你舅妈！不是不想让你上大学啊，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能有偏有向的啊！”
　　小文突然在后面哭出了声，麦普麦桐禁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们的舅舅此时似乎更坚定了自己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别怨我们啊！”
　　小文哭着对麦桐麦普说：“你们说我不恨了，快说，说我很好！”
　　麦桐麦普都觉得这太荒唐了，可小文非常坚决地说：“求你了，快说，我不恨他们，我当他们是亲生父母，快说！”此时麦普麦桐焦急地左顾右盼，对着空气苦着脸的样子让舅妈都忘了劝舅舅进去，夫妇俩都原地站着不动看着他们。
　　终于麦桐拗不过小文，仰头对小文的舅舅说：“叔叔、阿姨……”她努力措词想别吓到他们，“你们相信我，我、我们是小文的朋友，我知道小文绝对没有……恨你们，就算当初有现在也没有了。”
　　夫妇俩听到这又是一震，麦桐也懊恼自己又说走了板，但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总之你们相信我，我了解小文，她……一切都好……她走得安详……没有恨，她，对了，她生前就跟我说过她当你们是亲生的父母，真的，相信我，你们别难受，好好地生活！”麦桐从没说过这么让她费心费力绞尽脑汁的话，小文哭着说：“谢谢！”小文从舅舅舅妈脸上看到了安慰的神色，她坚信不说这番话她的亲人们不会安心的，她走之前必须安心，她已经没了恨了，她要他们也没有痛苦。
　　目送着麦家兄妹离开的夫妇俩终于关上了门，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舅舅才开口：“小文刚才来过了，小文那孩子跟咱们告别来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个名，
看过的可以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