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女没啥用》云舒兰

46、四十五回

　　柳父被送到医院后，柳非凡在急诊室门外晕倒了。柳母经受太大的打击，哪里还有力气照顾女儿，全由江湛跟前忙后。

　　“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但是可能自己不知道，身体是很疲劳的状态，应该经常超时工作，这次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刺激，胎儿是保不住了，必须马上做手术。我看你这个反应应该不是家属吧？去把家属叫过来签字。”

　　医生的话让江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猛然想起柳非凡醉酒的那个晚上。那晚她赖在马路上死活不愿意回家，他便送她去了附近的酒店。虽然他没有喝醉，但不知为何，那样脆弱的柳非凡拨动了他心里某根弦，他忍不住去吻掉她的眼泪，然后……一切顺理成章。

　　那是他的孩子，居然是他的孩子！他眼睁睁地看着柳非凡怀着他的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欺负，他甚至在出发的时候想着怎么才能让苏音音放弃阻止后允飞，保住法力救他的母亲。

　　江湛，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江湛恍惚地朝柳母的方向走过去，不自觉地苦笑，眼中涌上绝望的颜色。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注定永远孤独，可是上天给了他机会，却又被他亲手葬送！人的执念真的很可怕，只要有一星希望，就贪婪地停不下来。他是这样，后允飞也是这样，可是到头来，他救不了母亲，后允飞永失所爱，他们同样一无所有，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柳母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晕厥过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手术迫在眉睫，还有什么比保住女儿的命更重要呢？她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双腿一软，跌坐到椅子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江湛跟着医生一起送柳非凡进手术室。柳非凡昏迷着，眼角还是湿的。江湛握起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我陪着你。”

　　“江湛，告诉我，音音在哪里？”

　　忽然有人一把把他拽过去，是后允飞。江湛目送着柳非凡进入手术室，等手术室通道的门关上了，才挣开后允飞的手，冷道：“后允飞，你没看到非凡刚刚被推进手术室吗？现在伯父也在抢救，你这个罪魁祸首是不是应该有点人类基本的同情心，关心一下刚刚才被你伤害过的他们？”

　　“音音在哪里！”后允飞不理会他的话，再次上前紧紧攥住江湛的衣领。

　　江湛掰开他的手，见他眼中混沌不清，知道他已然有些魔怔。想想也是，如果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苏音音的身份，见到她灰飞烟灭的那一幕，恐怕也是和他一样的。江湛深深叹息，低声道：“你跟我来。”

　　医院的天台空旷安静，只有风声掠过，将江湛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后允飞的耳朵。

　　“江湛，编瞎话要有起码的逻辑，我警告你，赶快告诉我音音在哪里，否则我就要报警了。”后允飞嘴上这么说，语气却不是很坚定。苏音音的身体化成粉末随风飘散的场景历历在目，是最好的佐证。

　　江湛哼笑道：“我没有兴趣骗你，因为你现在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惩罚你不知珍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知道音音救了你多少次吗？如果不是她，撑不到求婚，你和非凡就已经分手了。如果不是她，你妈妈怎么可能突然恢复健康？如果不是她，你妈妈早就在你和非凡本应该分手的第二天就去世了！如果不是她，我们一起捉萤火虫那晚，你早就死了。如果不是她，你以为你能从华盛顿毫发无伤地回国，进行你的复仇计划吗？如果不是她……后允飞，音音在你身边默默付出这么多，你真的没有感觉吗？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为了救你，音音不仅身心受创，还要承担违反天规、逆天行事的罪行。就是为了要阻止你，挽救你，音音强行施法反而被仙法反噬，才会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你居然跑来跟我要人，好，我告诉你她在哪里。”

　　江湛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这里每一个角落，每一缕空气里都是她，你再也找不到她，再也抓不住她！”

　　顺着他的话，后允飞回想起和苏音音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从天而降，她的神出鬼没，她的古灵精怪……她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就算是隔着千山万水，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到。是他蠢，从来都只相信她说的话而不去细想。她的身世漏洞百出，她每次撒谎都那么牵强，可是只要她说了，他就不忍心戳穿。他总是想着，再怎么样，她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乖乖地黏着他，陪他度过孤独的人生，仿佛她的人生只与他有关，不会打扰到别的任何人。既然如此，有些问题又何必去细究？

　　然而他错了，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传说中来自天上的神仙，默默守护着他，直到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这四个字太残忍了！后允飞的心如同被硬生生被人往胸腔外头拽，疼得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全部断裂一般。然而任凭疼痛入骨，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整个人被绝望一点一点吞噬。

　　他和他的小丫头，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如同大雪迷茫，苏音音一颦一笑的影像在眼前重叠、飞舞，又随风散去。后允飞伸手向空中抓去，一遍又一遍，终究只是徒劳。

　　江湛同情地看着他，默默转身离去。他来到手术室外等候柳非凡，心中庆幸，还好，他还有回头的机会，柳非凡也有。

　　苏音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山洞，洞内云烟缭绕，流水潺潺，爬藤植物浓翠欲滴，垂下天然的绿色帘幔。

　　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吗？苏音音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是真实存在的，不禁感到万分诧异。

　　“你醒了？”一把悦耳温柔的女声传来，苏音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容貌异常清丽绝伦的女人走了过来，穿一袭白衫，飘飘欲仙，只是脸色很是苍白。

　　“是你救了我？你……是谁？”苏音音问道。

　　“你认不出我吗？”女人走上前来坐在她身边，侧过头去让她看发髻上的那枝珍珠梅。

　　苏音音端详片刻，惊喜道：“你是那棵珍珠梅！”

　　“不错，是我，你叫我阿梅便是了。你对我有恩，我用尽三千年的功力，将你的元神和魂魄重新聚合，现在，你的身上还存着我九百年的修为。”

　　“什么？你……”苏音音这才明白她的脸色为何这么差，再一摸她的手，冰凉。

　　“阿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心中立刻满是愧疚，着急道，恨不得立刻把功力全都还回去。

　　“我不久前才知道，我再也不能等到我的主人了。我跟他的缘分在上一世就已经结束了。虽然有高人愿将我度化成仙，或是成为凡人，但是如果不能和我的主人在一起，活着和消亡，又有什么区别呢？”阿梅缓缓地说着，心如止水。

　　苏音音对她笑了笑，眼神中满是理解，“从前我或许不明白，现在，我懂。谢谢你，阿梅。”

　　“我守了你一个月，你的元神和魂魄才算稳定下来，切记不可再勉强施法，就是寻常法术，也要小心。仙女姐姐，再见了。”阿梅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消失了。

　　仙女姐姐？阿梅明明拥有三千年修为，年纪应该比她大得多，怎么会叫她姐姐？苏音音疑惑地蹙眉，没有细想，朝着阿梅消失的方向，真诚地低喃了一句：“谢谢，有缘希望还能再见。”虽然，这个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在阿梅的山洞里又修行了三个月，苏音音体内的仙气终于能顺畅流通。灰飞烟灭都能重新活过来，天地间恐怕只有她苏音音一个。离开山洞前，苏音音施法做了结界，让这里的一切不被打扰。她心底存着那个愿望，或许有一天，阿梅真的会回来。

　　再次回到平苏市，整座城市正在迎接新年。天下着小雨，但是热闹的气氛完全不受影响。苏音音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两边橱窗被布置的红红火火，心里顿时有些翻涌。时间过得真快啊，去年跨年夜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命运交缠的那三个人现在怎么样了。苏音音在市中心广场一边的长椅上坐下。很奇怪，往平苏市赶的时候，她心急得不行，生怕有一点耽搁。现在到了平苏，她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应该去看看后允飞、江湛和柳非凡，可是她害怕，怕自己见到难以承受的结局。

　　“音音？”耳边响起充满不确定的声音。

　　苏音音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走到她面前来叫她的人，居然是江湛。他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暖起来。

　　“真的是你！”江湛马上把苏音音抱起来转了个圈，把她放下后，又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肯定道，“是真的，苏音音回来了。”

　　苏音音微微一笑回应他的热情，嗫嚅着嘴唇，迟疑地问道：“他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