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女没啥用》云舒兰

12、十一回

　　加班回到家，后允飞发现叶琴让保姆为他准备了宵夜，看到他回来，从桌边起身，给他盛了一碗饭。

　　后允飞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四下看看，疑惑道：“小猫呢？我看别人家的猫，一听到碗筷声就自己跑过来了。”

　　叶琴微微一笑，“有两三天没见着了，流浪猫野惯了，养不熟。在外面饿狠了，自己就会跑回来的。”

　　后允飞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什么办法，只点点头道：“妈，这么晚了，你赶紧睡觉吧，一会儿我自己收拾。”

　　叶琴笑着应声，回了房间。

　　后允飞愣愣地看着她关起来的房门，忽然一笑，扭头又大口扒了几口饭，只觉得分外香甜。

　　他哪里想得到，他的那只猫，现在正在F号岛屿蹲点呢。深夜打烊的店里，只剩下江湛和柳非凡两个人。

　　这两天，苏音音已经看够了他们之间亲昵又不出格的举动，看着不对劲，又没有实质的证据。柳非凡忙于甜品城装修的事情，江湛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着撩店里来的美女客人们。

　　切！真是个斯文败类，光是那永远扣不上的衬衫前三颗纽扣，就知道他有多风流。不过……他那胸肌线条的确是挺诱人的……咳咳，嗯，挺诱人的。

　　“这两款新品，一个叫诱惑，一个叫暧昧。”江湛淋上最后一丝果酱，坏笑道。

　　柳非凡倚着工作台，凑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道：“你……又在暗示什么？”她说话时这般模样，很是吸引人。

　　江湛抬起一只手臂，按着她的肩一个旋转，轻而易举地把她揽在怀里，贴在她耳边道：“我需要暗示什么？担心的人是你吧？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而你呢？”

　　柳非凡眼神一冷，道：“你真打算离开？”

　　“我在你身边待得够久了。要知道，同一个女人，在我身边不会超过十天。”江湛松开她，看着蛋糕说，“我向来喜欢到处走走看看，平苏市，十年，我待腻了。”

　　“你去年才回来，算上大学四年，满打满算不过也才五年吧？”柳非凡反驳道。

　　江湛反问：“怎么？不够长，不够久？非凡，为了你，我的耐心已经储值了好多倍，现在，它透支了。”

　　“是因为没有彻底得到我吗？”柳非凡哼笑一声。

　　江湛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你就是不甘心吧？你江湛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偏偏我不行。如果，大学毕业舞会那天晚上，我答应赴约，你还会回到平苏市吗？”

　　江湛抬起头来看她，似笑非笑，眼底有些微的嘲讽。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柳非凡被他眼中的嘲讽刺激了，蓦地扑过来，不顾一切似的吻他。

　　江湛起初是拒绝的，试图推开她的手终究还是搂住了她，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忘情，谁也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的那只猫。

　　果然！这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苏音音愤愤地用爪子挠着大理石地面，心道：“你们这对……男女，可恶，神仙不能说脏话……我要把你们撕碎！”

　　不过江湛和柳非凡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呼吸用尽了，相拥在一起喘息。

　　“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我无法忍受，尤其，是这座有着后允飞的城市。”

　　“我跟你走。”沉默半晌，柳非凡坚定地说出四个字，但是江湛能听出她隐藏的那一丝犹豫。

　　“非凡，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没有钱，也没有稳定下来的打算，你们觉得荒唐的人生，我注定只能这样走下去。”

　　江湛这一番话，惹得角落里的苏音音冷笑，这完全就是不想负责任的托辞嘛，这么个除了外貌，没有一点靠谱的男人，柳非凡到底喜欢他什么？哦，差点忘了，现在的凡间就是个看脸的世界，颜控是种病，偏偏几乎所有的凡人都得了颜控癌。

　　可是……后允飞也很帅啊！想起上次后允飞在洗手间脱下上衣的情形，苏音音眼前仿佛一下子出现了许多粉红泡泡。

　　“你说你爱我，却不肯为我改变。”另一边的柳非凡也在冷笑。

　　“又回到这个无解的问题，非凡，你到底清楚自己依恋我什么吗？你唯一清楚的，是这家甜品店，你的事业，你的野心。”

　　“我……”

　　“我放弃了，柳非凡。”江湛缓缓地说出这句话，转身离开。

　　“不……江湛，你别走！”柳非凡急得冲口而出，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江湛，我是爱你的，相信我，我爱你，我很爱你。”

　　“咚——”制作间门外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柳非凡和江湛痴情哀怨的神色立刻冷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又湮没在无比的诧异之中。

　　门外站着后允飞，他还穿着家居服，脚边散落着打翻的鸭血粉丝和他的车钥匙。他的双眼仿佛变成了木雕的，再也不会动了。

　　苏音音也惊呆了，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心里涌起对后允飞无限地同情和担忧，怕这个脑子不会转弯的工科男会一头撞死。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这样悄悄蹲点，不就是为了发现问题之后，再帮他解决问题吗？现在她该怎么办？

　　“允飞，弟妹还没好吗？”又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外，是后允飞的同事，见后允飞没反应，他转而向柳非凡打招呼，“非凡，我的车子出了点问题，路段尴尬，网上约车都约不到，幸好允飞仗义相助。刚才经过这，看里面的灯还亮着，就马上给你去买宵夜，你这二十四孝未婚夫真是不赖，要我说，你们还是……”说着说着，他也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声音越说越低，直到彻底没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让人心里发毛的寂静里，那位同事实在觉得头皮发紧，赶紧找了个理由撤了。

　　“允飞——”柳非凡率先开口，又顿住，面露不忍，犹豫再三，冷下脸，坚决道，“我们分手吧。”

　　此话一出，惊讶的是江湛和苏音音，最该有反应的后允飞却像没听到一般，直愣愣地站着，眼睛眨了一下，眼珠子仍然一动不动，黯淡得不起一丝光泽。

　　柳非凡退下中指的戒指，抓过后允飞的手，犹豫了一下，把戒指放在他的掌心。

　　后允飞机械地低头，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戒指，僵直的身体渐渐开始颤抖，眼睛里终于有了光，眼眶猛地红了，脸颊一阵抽动，牙齿紧咬住，额头青筋根根突起，转瞬间，眼里已有血丝，泪水涌上来，迟迟不肯落下。

　　“为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被痛苦的汁液浸泡着。他抬头看着柳非凡，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柳非凡心里揪起来，毕竟多年感情，她这么了解他，完全能够体会到他现在的感受。她并不想让他如此难过，他这样难过，她也忍不住心疼。

　　“允飞……我……其实我们不合适。你跑得太慢，我飞得太快，我们之间……已经越来越远了。”

　　后允飞眉头微微颤抖着，眼泪更汹涌地落下，他动动嘴唇，漏出一丝被压抑地抽泣声。他又转向江湛，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问了同样的话：“为什么？”

　　江湛眼睛里有悲伤和同情，却比柳非凡冷静多了，只淡淡道：“允飞，感情这回事是解释不通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不要钻牛角尖，否则，你会很辛苦。”

　　难以想象十年老友，居然以这样云淡风轻的姿态跟他解释，后允飞有一瞬间几乎窒息，微微踉跄，猛地一拳打在江湛脸上。

　　柳非凡马上扶住往后倾倒的江湛。

　　后允飞看到这一幕，满腔的愤怒忽然就烟消云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愤怒还有什么意义。他怎么样，柳非凡应该再也不会在意了。

　　苏音音看着后允飞眼中的愤怒一点点熄灭，湮没在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中，黯淡到像是死去了的双眼，在她的心上深深刺了下去。

　　她很难过，可是她哭不出来，神仙是没有眼泪的。即便是她这样修行浅薄的小仙，也是没有眼泪的。因为神仙悲悯，慈悲为怀，却不能同情心泛滥，凡是有度，天命难违，为了防止神仙过度插手凡间事，每一个神仙，都是没有眼泪的。

　　后允飞无力地垂下手，掌心的戒指落在地上，滚落到角落里。

　　他转身，一步一步，极缓慢地，像个蹒跚的老人，走出F号。

　　苏音音叼起地上的戒指，也蹿了出去，趁后允飞不注意，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钻上车。她就蹲在副驾驶座上，但是后允飞完全没有看到她，他只是恍恍惚惚地开着车，闯了两个红灯，到了自家小区，也不开进去，绕着小区外面的路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空洞，泪痕湿了干了，一遍又一遍。

　　苏音音想柔声安慰他，却只能发出微微的喵喵声，后允飞根本就听不见，现在什么声音，他都是听不进去的。她伸出爪子放在他的手上，他也完全没反应。他的手是冰凉的，隔着厚厚的肉垫，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恍如渐渐被冰封起来，冷到僵硬的心。可惜，这小小的猫爪，根本无法给他温暖。

　　后允飞终于把车开进小区。苏音音从车上跳下来，却一头撞上了什么，“喵”一声惊叫，半空中忽然就掉了个什么东西下来，直接落到她长大的嘴巴里，一骨碌滚进肚子里。

　　这东西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猫的身体，一下震出老远。

　　等苏音音缓过神来，后允飞已经走进单元楼里去了。她只觉得方才眼前有金光闪过，眯着眼睛站起来，揉了揉被摔痛的屁股，一步一顿地往前走。忽然觉得不对，她看看四周，又看看自己——

　　嗳？她居然和猫身分离了！那只流浪猫正蹲在她身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呀！好痛！”苏音音腰部忽然吃痛，她捂着腰往后跳了一步，谁在打她？

　　“呔！你个不懂事的小仙女，快把我的蟠桃核吐出来！”从下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