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认亲手册》噫唔吁

3、第三章

　　越是靠近新年，城里就越热闹，有一个王爷死在这里的传闻渐渐的从平民茶语饭后的闲聊里淡出去，也没有人知道后续的事情，像凉城这样偏远的小城，很少会因为京城贵族的事惊起大多的水花。
　　人们关心得更多的是有没有备好粮食过冬，冬天的炭价贵不贵，楚国会不会突然打过来。
　　因凉城入冬以来下了很大的雪，道路都被堵住了，我不敢孤身一人在这种天气里赶路，又找不到合适的车夫，只好等雪化。
　　我怕被人盯上谋财害命便将马车及箱子都藏在附近的山上，只牵着马进了凉州城，在凉城街边住了下来。
　　瑾瑶姐姐给那个人准备的箱子有些玉器，我偷偷卖了一个，足足有一百两，这些钱足够我过一辈子了，那个买家当时一副得了宝贝的样子，付了钱就飞快的跑掉了，好像后面有什么会追他。
　　毕竟我是为了生活，还有进京的路费，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我
　　有这些钱，我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我不会煮饭，就天天从酒楼叫菜来吃，或者自己上街买些豆腐脑什么的，我租的房子就在街道旁边，到是方便的很。
　　这些天倒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城里一个恶霸看上了我，要娶我为妻。
　　那个恶霸是凉州的狱卒，每天早晚都来我家门口堵我，我每次见到他都会拒绝他，可他第二天依旧会来我家门前报道，我十分头痛。毕竟我还要去街上买吃的，他堵在门口我不敢开门，就只能在家饿着。这样一来我倒是学会了自己做两个小菜，虽然不好吃但还能入口。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他终于不再来堵我了，我从窗户缝里瞅了很久都没看见他，大感欣慰，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街上大吃一顿，谁料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用布蒙住嘴，我挣扎几下突然没了力气，昏迷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我摸了摸，碰到了冰凉的栏杆，这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我打了个哆嗦。
　　我摇着栏杆哭喊，可这声音被周围的哭喊声淹没，我才发现周围都是些穿着囚服的人，他们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愉快的味道，像有是血腥味和尿骚混合在一起，还掺杂了些什么东西馊了的味道。我几乎干呕出来，连忙捂住嘴，我挣扎着趴在铁栏杆上，向外望去。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个地牢，我待的地方算是一个小隔间，地面还算干净，地上有一床厚厚的被子。地牢里用栏杆分成了很多和我这里一样的隔间，囚禁在这里的人很少，大部分牢房都空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分散在四处，他们看上去都受了很重的伤。
　　我没心思在意这些，大喊大叫拼命摇晃栏杆试图吸引人过来，我还没和母亲相认，二姐还在荆州受苦，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他们要钱我给他们钱，他们要色，我也可以不在乎，只要放我出去，我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我自从在这里住下之后就从未招惹过任何人，不敢在早晨梳妆，出门不敢穿漂亮的衣服，我每次出去买吃的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招惹到那个刀疤脸的恶霸！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我不会男扮女装，或者干脆不要出门吃饭，我难道不会从一开始就买好足够的干粮然后再也不出去吗？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我不再出声，眼巴巴的盯着进门的那个两人，没有那个追求我的恶霸。
　　那两人笑嘻嘻的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和我齐平，一人开口问“就是你拒绝了我们大哥？”
　　我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给我塞了饭和水，威胁我“不要给我耍花招，你要是不老实点这里面的人就是你的下场。”
　　另一人小声的问他“大哥要是发现了怎么办。”
　　他回头瞪了他一眼“大哥怎么会想的到我们把她关在这里……又不是官狱……”
　　我注意到他们的话，可这些人分明穿着狱卒的衣服啊，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我从小在戏班子长大，班子的后台就是常常这样昏暗，只要有一点点光，我就能看的见。这里分明是囚房的样子。
　　另一人用下巴指了指我旁边那个隔间里的人又小声的说说“那这个人怎么办，上头交代要……保密……”后头的声音很小，我听不太轻。
　　看来这里是私牢，我心里冷哼，这群搜刮民脂民膏的王八蛋，竟然还建了死牢来囚禁我们这样手无寸铁的庶民。
　　明显地位比较高的那个狱卒嗤笑道“他？活不了几天了，要不是交代了不让他死的痛快……你就当他是个死人。”
　　说完对着狠笑道“我们大哥这两天为了你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你个小丫头居然不死好歹，胆敢拒绝他！把你抓进来是让你看清楚！”用手一指旁边那些受伤严重的人“再敢伤我们大哥的心这就是你的下场。”
　　我缩回墙角里，嘴里说道“不敢了，再不敢了。”
　　“那你说，你是怎么在这里的。”
　　看来这些人并没有伤我的意思，应该只是想给我点颜色看看。他们还想着不能让我告诉他们大哥实情，那他们也没打算伤我性命。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打起精神应付他们“是我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被当成坏人投了进来。”
　　那两人小声嘀咕“这主意还不错，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好。”
　　走之前不忘吓唬我“老实点，记住你说过的话。”
　　牢房恢复之前的平静，我越来越冷，棉被裹在身上也没有用，我那时在马车上时其实和现在很像，不敢出去，躲在马车里；没有衣服穿，裹着棉被。不过那时又和现在不同，我那时心里盼望着早点和那人相见，早点得到他的宠爱和信任，我盼望着有一天我可以亲口告诉他我的身世，我不是一尾孤苦伶仃的小金鱼，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我不是配不上他的人，我可以站在他的姐姐的身后。
　　回忆被旁边那个人的咳嗽声打断，起初是小声压抑着的咳嗽，后来他可能是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去。
　　竟然打断我的回忆，我瞪了他一眼。
　　他浑身是血，深浅不一，不像是一次染成的。我回想起那两个狱卒的对话，看来他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才会被人报复。
　　他或许不是什么坏人，虽然他身处这牢房。可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好人被酷刑折磨，外人在逍遥法外。
　　我起了些恻隐之心，把手边的水从栏杆里推给他。
　　他怔愣了一下，大概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陌生人给他水。但他嘴唇干涸开裂，我想他需要些水。
　　虽然在疑惑，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来把杯子端起来，他的手上布满了伤痕淤青，关节处高高的突起，愈发显得瘦骨嶙峋。
　　他一直在抖，我提着一颗心盯着他，怕他一个不稳把杯子摔出去，或是在喝之前就把水洒完了。
　　最终他把水送到嘴边喝下还剩下一半，我松了口气。
　　他颤抖着将杯子还给我，说了句：“谢谢……姑娘。”
　　他的声音嘶哑，面庞浮肿，满身污垢。
　　可我这一刻感受到他嘶哑的声音中充满磁性，浮肿的面庞中眼神真挚，满身的污垢也掩不去他的光华。
　　我活了十四年，第一次有人认真的对我说谢谢，他眼里映着的全是我，真心实意的对我说谢谢。没有色欲，没有不屑，没有鄙夷。
　　正正经经的将我当成一个人来感谢。
　　半年前也有个人这样看我，但我知道他那时醉了，他看着的我，不是我。
　　后来他数次来看我我跳舞，但我也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想看我，他看着我，心里想着的是别人，他眼里的人是姐姐。
　　或许我一直嫉妒她。明明是同样是父亲的女儿，明明我也是相府的嫡女，为什么她能嫁给那么好的人，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我却连被他像个人一样看在眼里要好。
　　我不喜欢他给我的名字，金鱼~分明只是玩物。
　　我不是玩物，我是二姐最在乎的亲人。
　　或许我的神色过于悲戚，那人竟然出声安慰我，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可我竟然忍不住集中精力多听一些
　　“他们未想伤害姑娘，姑娘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可他们想让我嫁给那个恶霸！”一想到这里，我就来气“我才不想嫁给那个丑八怪。”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却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就算是喜欢我，为什么不能用正常的手段追求我，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正常的接近我，先和我接近，消除我的戒备心，再慢慢表达他的爱意，我未必不会心软。可那个刀疤脸一上来就冲到我家门口，我当时还以为来贼了，吓个半死。
　　我拒绝了他之后他就开始堵我，我去吃饭也跟着，我去买东西也跟着，那些小贩害怕被他报复，不敢当着他的面再卖给我东西。因他那几天是晚上工作，我就只好趁他晚上去上工的时候去买东西。
　　一个我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嫁他。结果他因怨生恨，将我劫掠来这种地方，忍受饥寒交迫之苦。
　　我越想越气，忍不住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一直以来我都压抑的太久了，自从离开荆州之后，我不敢跟任何人交心，将烦闷苦楚压留在心里，我渴望有个人能了解我，与我心灵相通。
　　他打断我“他未必知道你在这里……”
　　“那也是他身边的人干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朋友不是好人，他也一定不是什么好鸟！”我气愤道“你不知道，他长得可吓人了，脸上有一道特别大的疤，肯定是跟人打架斗殴时留下的，谁要是成了他的夫人，肯定特别倒霉，说不定天天挨打呢。”
　　“姑娘怎可以貌取人。”他说话极慢，仿佛要集中所有精力才能勉强与我交流，我喜欢这样全心全意的和我说话的人，让我觉得在这一刻他眼里只有我。
　　我盘腿坐下，用帕子给他包扎肩上最严重的那处，说“你没听说过相由心生吗？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长得好看。就像我以前喜欢的那个人，他就特别善良，从不随意责骂下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只是个舞女，被有钱的公子调戏，他本是与那公子一起的，却冒着与同伴不和的风险出手救了我，还收留了我。他就，他就长得特别好看。”我红着脸说完这一番话，抬头时正好对上他那张布满青紫伤痕的肿脸，忙解释“不是说你，你是后天被人打的”不对，那刀疤脸的刀疤也不是天生的“我是说你现在看着吓人，但以前一定长得很好看。”越描越黑了。
　　他感叹 “英雄救美的故事啊”接着问道“既然他将姑娘收入府中，必然也是贪图姑娘的美色之人，与之前的纨绔有何区别。”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有继续问“姑娘既然被那人收留，又怎会流落至此。”我瞪着他不说话，他因而叹道“可见长得好看的人心灵不一定就好。”
　　我在他肩上打了个结，用力系紧帕子，引来他轻声呼痛，转头不再理他。
　　他没有见过那人，凭什么可以这样羞辱他！他如果见过他，见过那人的绝世风华，必然会被他的风度倾倒。
　　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这么早就“……”
　　我深吸一口气，冲着墙闷声道“他死了，三个月前。”
　　他久久没有出声，我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在慢慢的往被子上挪。
　　我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身后竟传来一句轻声的道歉“对不起。”
　　我激动的回头看他，心里涌起一股喜意，他已经将被子披在身上了，视线游离就是不肯与我正视。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他是个不会随意看轻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