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爱你》云舒兰

14、杨明明小学毕业了

　　杨明明的业余休闲生活忽然陷入了一段迷茫期。名侦探柯南放完之后，她的脑袋就放空了。

　　当林嘉童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不用再玩命似地啃数学，也不用再构想各种引起林嘉童注意的方法。连她最爱的写作比赛，她也没什么兴趣参加了。

　　11岁的花季少女杨明明，迫切需要一些什么别的内容来扩充自己的生活。

　　她探寻的目光落在爸爸妈妈放在床头柜上的书上。有《知音》、《家庭医生》、《故事会》、《民间故事》、《天龙八部》、《圆月弯刀》、《六个梦》、《我是一片云》……还有的名字她说不上来。她双眼在这些书的封面上扫来扫去，最终决定选择了《六个梦》，因为封面上有一个很美的女人的脸，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看上去很漂亮的字。

　　她查了新华字典，那两个字念“qiong”、“yao”。

　　杨明明就着新华字典，花了半个多月把《六个梦》翻完了，期间流泪数次，欢笑数次。也许是因为对文字天生的领悟力，她看懂了这本书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并对书里所描写的帅气专情、霸道温柔的男性角色产生了懵懂的期盼和幻想。

　　她越来越频繁地“盗取”床头柜上的书来看，渐渐地连新华字典的辅助也不需要了。杨勐海和柳静更新书本的周期比较长，杨明明把自己感兴趣的看完之后，通常要等上两个月才有新的言情小说看。她索性也不挑了，连武侠小说和各类纪实类杂志一起收了，每天在现实和虚幻中来回穿梭。

　　她最爱看的是琼瑶和席绢写的故事，总是让她为了那些男男女女泪流不止，总是让她恨不得幻化成书里的某个女人，投进那个“宽阔厚实、坚强有力，可以给予保护和安全感”的胸膛。

　　大量阅读带来的直接性的结果，就是杨明明的语文成绩再度不可思议地飞升，尤其是作文，成熟流畅的文笔让全校的语文老师都为之惊叹。

　　而杨明明的校园生活也忽然变得极其愉快起来。以前，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孤单地追逐在林嘉童身后，而现在，她的身旁总是围满了同学。他们要听她讲故事。女生听爱情，男生听武侠。

　　杨明明讲故事出了名的声情并茂，各种神态、动作和拟声，令听的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抓住了，跟着她笑，跟着她哭，跟着她紧张，跟着她愤怒，凝视着她的眼睛里都是满当当的崇拜，形成一种众星拱月般的壮观场面。

　　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的感觉真的很不错。杨明明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有一种冲动，想把林嘉童从一中分校拖过来，让他亲眼看看他瞧不上的杨明明现在是何等的受人欢迎。

　　六年级的寒假，杨明明跟着爸爸到乡下过年。表哥表姐们都是20岁左右的大人了，惯例把她当小屁孩甩在一边，自顾自相谈甚欢。她在一边听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就岔进话题里去了。开始的时候，表哥表姐们还没发觉，跟她一起继续原先的话题。忽然有个人愣住了，剩下的人陆续沉默，大家都睁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哟，我们家小丫头长大了嘛。”丽表姐呵呵笑着轻轻掐了她脸颊一把。

　　这一下，话题整个都转移到她身上来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她在学校有没有开始喜欢的男孩子了。她想了想说有，但是要他们保密。

　　表哥表姐们更起劲了，一边保证一定会保密，一边打听起那个男孩子的信息来。

　　杨明明想起来林嘉童的爸爸和自己的爸爸是认识的，名字就不敢说了，只是说他如何如何成绩好。

　　丽表姐又问那男孩子多大了，是一个班的吗。杨明明说他比我小一岁的时候，几个表姐就扑哧笑了。

　　“明明，你怎么能喜欢小弟弟呢？小弟弟是不会保护你的哦！”丽表姐摸摸她的头，半戏谑半认真地说。

　　燕表姐附和着说：“姐弟恋什么的最讨厌了。”

　　“你男朋友还不是比你小？”军表哥立刻嘲笑她。

　　燕表姐打了他一下，说：“就是这样才知道有多讨厌啊。就是个小屁孩！”

　　大家就笑她口是心非，拿她打趣。

　　六年级下半学期的国庆联欢会上，杨明明碰到了许久不见的林嘉童。她立刻就想起了燕表姐说的小屁孩三个字。两年过去，她已经蹿到一米六一了，林嘉童的身高好像没什么变化。从前不过比她矮半个头，现在竟然连脖子也没够到。

　　她开口和他打招呼，他回了一声，她才发觉，他们两个连声音都不太一样了。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少女的磁性，而他的声音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稚嫩柔软。

　　她俯视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感觉到，林嘉童真的就是一个小弟/弟。

　　但是她还是喜欢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那张冷淡秀气的脸，看到他眉眼间那种优等生特有的神采和风度，她就很想亲近他。

　　毕业考试杨明明考得出乎意料的好，向来冲不破九十大关的数学考了99，语文满分，跨过了市一中的门槛。

　　毕业典礼那天，杨明明作为普通班发言代表和特长班发言代表林嘉童挨在一起坐在主席台上。

　　杨明明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大场面，读发言稿的时候整个身子和声音一起都在颤抖。林嘉童坐得离她更近一些，让她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她找到了支撑，声音立刻稳了，顺利把发言稿读完。

　　校长讲话的时候，林嘉童小声冷淡地问她：“明天下午我爸爸给我办毕业联欢，你要来吗？”

　　杨明明吃惊不小，差点整个人侧过去面对着他。

　　林嘉童不着痕迹地蹙眉，低声道：“没时间就算了。”

　　杨明明高兴地用气声回答他：“有时间呀！”

　　“两点，富苑小区15幢502室，我家。别迟到。”

　　翌日下午一点半，穿上新短裙和新凉鞋的杨明明就找到林嘉童家门前了。她摁响了门铃，但是没人来开门。等了几分钟，她再摁，还是没人应门。

　　也许他们下去买联欢会要用的东西了。杨明明愉快地想着，坐在楼梯上等待林嘉童归来。
　　她不时看看手腕上的卡通电子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都两点半了，楼道里还是没有动静。

　　是不是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拎不上来，停在半路了？这样想着，杨明明飞快地跑下楼去，在富苑小区附近的几个超市和市场都转了一圈。但是她依然没有看见林嘉童一家的身影。

　　她回到林嘉童家门前坐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她尝试着不断敲门，但是门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

　　四点过了的时候，太阳忽然没了，天空一下子阴沉下来，整个楼道都变暗了。不一会儿，下起倾盆大雨。风从楼层间的换气窗里吹进来，闷热的暑气渐渐消散，杨明明缩了缩身子，感到很冷。

　　楼下谁家的小孩在玩超级玛丽。

　　杨明明生气而委屈地抱住膝盖，把自己想象成无所不能的超级玛丽，一脚把林嘉童这个小怪物踢飞。

　　又一阵冷风把杨明明吹醒，她才发现自己哭着睡着了。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绷得紧紧的。

　　她看了看电子表，五点半了。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越来越黑了。

　　楼道里传来声响，她迅速起身趴在扶手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林嘉童。

　　林嘉童爬到四层半的平地，看到她，愣了一下，问道：“杨明明，你怎么在这？”

　　林季冬也是一脸惊讶，慈爱地笑道：“这是明明？明明都长这么大了。怎么在这儿坐着？我们在美味屋等了你好长时间呢。”

　　杨明明冷冰冰地看着林嘉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要是不想我去就不要邀请我，干嘛要骗我？”

　　林嘉童蹙眉：“我没骗你啊。本来就是要在我家办联欢的。”

　　秦美明白怎么回事了，解释道：“原来是在家办的，哪知道要来的同学太多了，就临时改到美味屋去了。明明让诗诗告诉你一声的，她没说吗？”

　　“真的吗？”杨明明看着林嘉童的妈妈问。

　　秦美连忙点头。

　　“诗诗不会不跟她说的。”林嘉童淡淡地说。

　　杨明明平复一点的心情又掀起巨浪来，委屈地说：“她就是没说！”

　　“也许是你自己忘了。”林嘉童和洪诗诗交情匪浅，自然要帮她多说几句。

　　“我怎么可能忘了？我怎么可能忘了！我怎么可能忘了？！”杨明明气得差点噎住，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不断重复这句话，一声比一声高。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她喜欢他，他现在怎么能说出这样无关痛痒的话？

　　林季冬和秦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都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连忙上去哄她。

　　她把他们两个推开，拉着林嘉童的手往楼下跑：“我们找洪诗诗去！”

　　林嘉童甩开她的手，眉眼间有淡淡的厌恶：“杨明明你不要这样，像个疯子，没人会喜欢你的。”

　　杨明明只觉得无数个惊雷在脑门上轰轰轰地炸开，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越来越憋闷，呼吸艰难，好像要窒息了。

　　林嘉童从爸爸手里拎着的大袋子里掏出一个礼物盒来递给她：“给你，回家吧。”

　　杨明明狠狠地把礼物打翻到地上，对着他咬牙切齿地吼道：“林嘉童，你这个讨人厌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林季冬看着她冲进大雨里，连忙拿着伞追下去了。回来的时候说被淋狠了，说不定要生病。

　　第二天，林季冬又去杨明明家看望她。

　　杨明明高烧不退，迷糊中听到林叔叔要带林嘉童过来道歉。她睁不开眼睛，难受得整个嗓子都被什么堵住了，眼泪自己流出眼眶，打湿了枕巾。

　　她在心里说，如果林嘉童来看她，她就原谅他。

　　但是一直到深夜，林嘉童也没有来。她呕吐了几次，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心里一片死寂的冰凉。

　　林嘉童以为这不过是杨明明惯用的闹别扭假装生气，等她好了，还是会像闹人的麻雀一样贴到他身边来。她不嫌烦，他却已经很烦了。杨明明语文那么好，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