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婴（清穿）》归涯居

7、桃花

　　自从那次我被康熙单独召见了之后，周围的人待我的态度就渐渐不同了，连看我的眼神都开始带着恭敬，似乎我随时都会跃上枝头变凤凰。
　　我只觉得好笑。他们不会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但我也不愿去辩解什么，依旧老实的帮我老板做事情，依旧踏实的过自己的日子。

　　开春的时候，辛者库又死人了。

　　听说也是在半夜出事的，不过这回是跳井。待到姨娘她们晓得，把人捞上来，才发现她竟然还怀
　　着身孕。这起宫闱丑闻让辛者库的几个管事颜面尽扫，内务府的大老板更是气得暴跳，抓了几个关键疑犯到大牢里严刑逼供，弄得人心惶惶。

　　小宛很害怕，托人带来口信要我去见她。
　　按照规矩，一般宫人是不能够随便乱走动的。我只得跟德妃说是姨娘病了没人照顾，这样才请到了半天假。

　　先去看望姨娘，把带来的点心都分给众人之后，我才和小宛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说话。

　　“福祺不是自杀。”
　　小宛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偏过头去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看到了，她和一个人在水井边发生争执，哭得很厉害，还说要去告发他什么的。那个人好像很着急，又小声和她说了些什么，福祺这才让他走了。”小宛低声说。

　　“那个人看到你了吗？”我问。

　　对于这院子里的风流韵事我原先就有耳闻。关在这里的女人大多风华正茂，而外面那些看守也不过二十出头。寂寞难耐的女人加上血气方刚的男人，正好比是干材遇到了烈火，不噼里啪啦的抱在一起燃烧了才怪。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会闹出人命来。我更没想到的是连小宛也卷了进去，怕是要有麻烦了。

　　“我不知道。当时天那么黑，我心里很害怕，也没注意。”
　　小宛眼巴巴地望着我，说：“阿婴，我该怎么办？”

　　“别把这些话到处说。没事的时候也少到处转悠，尽量在姨娘屋里呆着。”我说。

　　她抓住我的手，又说：“阿婴，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你得帮我，你现在是德妃面前的红人，你去给她说说，兴许她愿意听你的话。”

　　我看着她。如果世上的人都和她一样天真就天下太平了。

　　我叹了口气，“我去试试。”

　　回去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雨。我本来打算快点跑回去，但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只得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我知道这附近是有个亭子的。不过等我赶到时，那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八阿哥。
　　上回陪德妃去参加一个皇室宴会时，我见过他一次。当时他正和一群大臣站在玉兰花树下谈笑风声，非常的引人注目。

　　马马虎虎给他请了个安。“八爷吉祥。”

　　“你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吧？”他的声音很圆润，如银子般动听。

　　“是。”
　　可怜我还站在大雨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来吧，再站下去你身上的衣服可就要湿透了。”他含笑说。

　　我福了福，走到亭子一角安静的站着。这亭子的石柱上刻着一首崔护的诗，倒也和眼前开得正妖娆的桃花相得益彰。

　　“你喜欢这首诗吗？”他站在我身后问。

　　“是。”我现在还是觉得少说为妙。倒不是受了男女授受不清的封建思想荼毒，只是怕待会儿被人撞见误会，再顺便给编排点是非，再顺便传到八福晋的耳朵里。

　　他微笑着说：“在我面前你也不用那么拘谨。”

　　果然是举止谦和大方，亲切有礼，即使是在下人面前也不摆架子，难怪能把那一大班朝臣迷得七荤八素。据说连姚启圣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妖怪都是他的铁杆粉丝。

　　我也不好再对他板着张脸了，只得笑了笑。有些僵硬。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你可知道这首诗背后还有个故事？”

　　“回八爷的话，不知道。”
　　我不得不承认他很有交际手腕，他晓得该如何挑起别人的好奇心从而打开话题。

　　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下去，“相传当年崔护上京赶考，途中经过桃花渡，在那里他遇到了个美丽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并且私定终生。
　　崔护与那女子约好若是此去他能鲤跃龙门，来年再逢桃花盛开之时必定上门前来求亲。等到放榜之日，果然高中。他兴高采烈的去见自己
　　的心上人，可是等他赶到时，却被邻里告知那名女子在年初已经病逝。崔护感怀，在悲伤欲绝中写下了这首千古名句。听起来十分怅然，
　　是不是？”

　　“世事无常。”
　　我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的笑容。外面是淅沥不断的大雨，早春的风还有些清冷，从屋檐穿梭而过，栀子花的甜香在空气中静静散开，氤氲着他好看的眉目。

　　很多天以后，我回忆起那个雨天，都止不住要怀疑那个男人和他讲的那个关于桃花与离别的故事不过是我一个恍惚的梦。

　　惆怅而又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