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诉离殇》君不入梦

6、笑醉陪君三万场，不用诉离殇

　　几个人从温泉回来时，只看见公主一人坐在殿内发呆。见他们回来，赶紧起身，微笑着说：“衣服我都缝补好了，你们都拿回去吧。”
　　燕长风微微一拜：“有劳公主了。您也早点去洗个澡休息吧。”
　　玥芝走到殿门口，忽然回头，看着南宫夜道：“小夜，我一个人有些害怕，你能在凤銮池外为我守护吗？”
　　几人默默不语地看着夜，看得他一阵心慌意乱，赶紧答应下来。

　　夜站在凤鸾池入口处，面背浴池把守着。温泉池水中氤氲的蒸汽裹着一股异香，悠悠地飘来，吸入鼻子，那香味直冲他脑子，整个人都像醉了酒似的晕晕的。
　　身后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他知道那是公主在洗澡。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句唐诗“温泉水滑洗凝脂”，便忍不住暗骂自己心思龌龊。
　　这时突然听见玥芝柔柔地说：“小夜，过来吧。”
　　南宫夜只当她洗完了，便真的走过去。却发现玥芝仍浸在水中，半个身子露在水外，雪白的脊背朝向他。
　　夜羞得满脸通红，赶紧侧过脸去道歉：“属下冒犯。属下不知公主还没更衣。”
　　“不要紧，是我叫你进来的啊。你转过脸来吧。”玥芝的声音平静中带有一丝丝发抖。
　　“属下不敢。非礼勿视。只是不知殿下唤属下前来有何事？”
　　玥芝似鼓足了勇气，道：“我想小夜下水来，陪着我一起泡。”
　　“殿下？”夜大惊失色，“这如何使得。属下不敢！”
　　“小夜，我叫你下水，自有道理。你不是说过，我叫你做什么你都肯去吗？”
　　“话是这么说不错。公主若让属下赴汤蹈火，属下万死不辞。可与公主同池而浴，属下不敢冒犯。孤男寡女，有损公主清誉。”南宫夜背过脸面红耳赤道。
　　“小夜，你现在跟我说什么清誉？你可记得我们逃出宫的那几日，只有你我和麒麟。我晚上害怕睡不着，都是你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玥芝轻笑道。
　　“属下该死！属下……”夜又急又愧，结巴起来。
　　“小夜，我们明日就要进宫决战了，我只想你下来陪陪我，你难道都不肯吗？”玥芝换了副口气，可怜兮兮地说。
　　夜从来见不得她这样。小时候她犯了错，一旦露出这副表情，他就毫不犹豫跳出来为她背过。此刻他也无法再继续推脱，只得解下衣服，背对着公主，缓缓入水。

　　热腾腾的水汽将两人笼罩其中。夜沉默着，不知所措。
　　玥芝轻轻地问：“小夜，从你入宫那日算起，已经十四年了吧。”
　　“是的。”夜眼睛发潮。
　　“我们认识已经有十四年了啊。”玥芝悄悄靠近他，“这十四年里，小夜一直在我身边。”
　　夜的视线渐渐模糊：“这都是属下之职。从属下见到殿下那一日起，就知道了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所以小夜一直那么用功啊，练文习武，春夏秋冬。”玥芝轻轻背靠在他身上。
　　突然感受到公主倚在他的后背，夜只觉得头晕脚软。那奇异的香味，原来世她头发上的味道。随着温泉的蒸汽，香味愈加弥漫浓郁起来。
　　“陪我最久的人，不是父皇，不是母后，也不是皇兄，而是小夜你啊。可是小夜的事，我知道的却不多呢。比如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啊，我……”夜结结巴巴地说，“属下……喜……喜欢……端庄贤淑……温婉美丽……就像……就像殿下这样……”他已是满脸通红。
　　“那我呢？”玥芝突然转过身，从背后拥住他，“小夜，你喜欢我吗？”
　　“殿……下……”软玉温香，情意绵绵，都化在这水中。南宫夜被玥芝的柔情包裹着，的只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
　　“小夜，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玥芝闭上眼，倚在夜的背上，悲伤地流下泪。
　　夜听到她在哭泣，心中就像千万根针狠狠扎上去那样疼痛：“我南宫夜，从六岁起，到今日，只深深爱过一名女子。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我愿意为她死千万次。可我就是一直不敢告诉她。”
　　“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们身份差距太大。她是云中皎月，沧海明珠，她是阆苑仙草，雪山灵芝。她那么美好，那么高高在上，我连想一想都觉得是亵渎了她。”夜的眼圈红了。
　　“如果可以想呢？”玥芝紧逼不放。
　　“如果可以想，我并不只想做她的侍卫。我想告诉她，其实我一直都爱她，我想要她当我的妻子。那个人，就是长公主殿下您。”夜终于说出了口。
　　他仰起头，终究没能憋回自己的眼泪。
　　“我终于听到小夜你的心声了。”玥芝搂住他的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我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殿下……小芝……”夜低声呢喃着，“我在无数个夜晚悄悄地想着你，又痛恨自己，哪怕这样想一想，都是玷污了你。”
　　“想一想的话，我也有过的啊。”玥芝的手轻轻抚过他背部的疤。这几个月的厮杀为他添了无数伤口，纵然已经愈合，疤痕却是洗不掉了。
　　“小夜，你的肩膀变得好宽厚。那天你背着我回皮公子的宅子，我就在想，你的肩膀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小时候我爬树摔下来，你也是背着我回宫的。那时候你背几步就累得停下来歇一歇，你的肩旁也好小好单薄。现在你却可以背着我一口气跑好远。我趴在你背上，觉得好有安全感。”
　　“其实好久以前，我看着你在院子里挥汗如雨地练功的时候，看见你骑在马上射猎的时候，我就在想，小夜渐渐变得和我不一样了，这就是男孩子啊。那个时候，我就好想帮你擦擦汗，好想依偎上去，就像现在这样。”
　　“公主……您别这样……我会忍不住……我毕竟是个男人。”虽是泡在水里，夜却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浑身滚烫，脑袋里热烘烘的似要爆炸。
　　“小夜，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玥芝离开他的身子。
　　“公主请讲。无论是什么，我一定替您完成。”
　　玥芝叹了口气：“你转过身来看着我啊。你这样，我怎么讲。”
　　“属下……我不敢……”夜面红耳赤。他四肢俱软，只有一处硬的像块石头，如何敢转身呢。
　　“你转过来我就告诉你。”玥芝含羞道，“我叫你下水来陪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夜努力镇定自己，慢慢地转过身。他看到了世上最美的一幅画面。
　　一个绝色少女，双手掩在胸口。乌黑的秀发垂下来，漂在水上，遮住她水下雪白的胴体。她面色含春，眼神中秋波荡漾。
　　夜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连周围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实。
　　“小夜，我想做你的妻子。”
　　“殿下！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夜顿时清醒过来。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夜了，我不知道自己明天还有没有可能活着。麒麟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如果我失败了，后土被唤醒，这个世界将重回混沌，你我也将不复存在。如果我成功了，也难以活下去。弇兹太过强大，只怕我只能拿命去填，才能封印他。过了今夜，我便再也没有机会做你的妻子了。我想要记住你，无论成败，或是我转生去了何处，我想记得小夜。”玥芝突然扑进他怀里，泪水滚下。
　　“不会的，我不会让殿下死去。我会保护你……”夜心碎欲裂，紧紧抱住玥芝。
　　“那你抱我吧。”玥芝抬头看进他眼里。
　　“小芝……”夜捧起她的脸，颤抖着，带着绝望和深恋。
　　几丈之外，一个身影飞快地闪过。

　　南宫夜不记得他是怎样把玥芝抱回房间，也不记得一切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他只记得，在突破临界那一瞬间，玥芝仰起头，痛得满眼是泪。他刚想停下，她却发疯似的咬住自己的肩膀，咬得那么狠，血都渗了出来。她闷声道“不要停，我要记得你。”
　　一夜缠绵，两人都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第二天一早，夜醒来时，玥芝就熟睡在他身边。这场景，他梦了千百遍，想了千万回，现在就活生生在他眼前。
　　他轻轻吻了吻玥芝的额头，悄悄穿衣出来，不敢惊动她。合上门的一瞬间，转过头发现鸣鹤和洛殇。
　　两人眼见南宫夜从公主房中出来，皆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夜有些羞涩又有些尴尬，觉得手足无措。
　　洛殇冷哼了一声，飞身离去。鸣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走完了这一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