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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发糖开启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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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重逢其实还蛮尴尬的,尤其是找不着话讲的时候。
昏黄的灯光被冷风撕裂了,晃晃悠悠地落到两人的脚畔,牵出两个悠长的黑影。
舒淮搓了搓手,想打破这一团死了一样的安静,“咳,你的新眼镜看起来不错。”
几乎是同时,李郊出了声:“你还和季司玄在一起吗?”
舒淮下了一大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就是朋友。”
李郊明显放了心,扶了扶眼镜,望着舒淮微笑,“怎么,旧友重逢,不打算请我上去坐一坐,喝杯热茶吗?”
“也.....也行。”舒淮不好意思拒绝,索性心一横也就应了,领着李郊就往楼上走。老式的筒子楼,走廊里的灯早就坏得七七八八了,舒淮熟稔地掏出手机开亮手电,还不忘回头贴心地嘱咐李郊:“楼梯陡,注意点脚下,别踩空了。”
就像要应她的话头似的,舒淮话音刚落,李郊就一头斜栽了下去。
“别伸手乱抓!”舒淮一声大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什么夏天的凉席啦,不用的梯子啦,废弃的搪瓷盆啦,原本就岌岌可危地堆在过道里,李郊摔下去的时候又下意识地想抓个什么稳一下身形,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李郊直接被活埋了。
舒淮笑得直不起腰来,第一反应竟不是去解救李郊,而是拿着还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对着他“咔嚓”一下,给他这个狼狈的时刻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影像。
“小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别闹了,倒是来搭把手啊。”刺眼的白芒晃得李郊睁不过眼来,情急之下只好徒劳地抬起右手无力地肘在半边脸旁,剩下的半张脸纠结地皱在一起,跟个没长开的苦瓜一样,咬牙切齿的,却还得咬得小声点。
为什么得小声一点呢?咳,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以前但凡他对舒淮有所不满,都只有默默咬牙的份儿,人曾谙在旁边盯着呢,他要是胆敢咬得稍微大声点,得,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后脑勺就别想要了。
舒淮显然也深深意识到了自己落井下石这个行为的不道德性,低下头去拉李郊,可肩膀却跟个筛糠子一样抽动个不停,憋笑憋得煞是辛苦。
李郊:“......”
走了几步,舒淮一直不断地回头看他,脸上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直说。”
舒淮眨了眨眼睛,特无辜:“你别一副得了帕金森的样子。我就想问问你,你头上那个搪瓷盆准备什么时候拿掉啊?”
一万头草泥马从李郊心头裸奔而过,但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浑然忘了这茬,故作自然地伸手弹了弹盆子的边缘,理直气壮地说:“我突然想cos福尔摩斯,不行么?”
“没什么不行的。”舒淮理解地点点头,“只是这盆是三楼的张奶奶用来当夜壶的啊,不过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拦着你,对吧?郊尔摩斯?”
“......你怎么不早说!”
“李郊,那我索性就一并说了吧。”舒淮乍然间就敛了笑,站在比他高两级的台阶上,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林宛。如果你也对希子有兴趣,就好好对她。如果没有,就不要招惹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希子,她就只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李郊抬头,冷笑:“舒淮,这么巧,这正好也是我要和你说的话。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杜希子是你的朋友,曾谙也是我的朋友,舒淮,算我求你了,你爱他也好,不爱他也好,都麻烦你亲自去和曾谙说个清楚,不要再这么吊着他了。”
“我没有吊着他。”
“你知道你当年不告而别几乎毁了他吗?你知道他因为填报S市的大学,而不得不答应家里的硬性条件学习政法吗?就因为你曾经说过你想上S市的大学!你送他的那瓶睡莲香水,他舍不得用完,水掺了又掺,我让他扔了省得触景生情,他居然第一次和我急了眼。是,你舒淮从来都没有吊着他,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自讨苦吃行了吧?舒淮,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舒淮关了手电筒,楼道里顿时又陷入了一团黏稠的杂乱的黑暗中。眼睛痒痒的很难过,她伸手去揉,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古水无波地在黑暗中响起:“李郊,你希望我怎么做?”
“去见他。”
“好。”
“先不要急着推开他,留在他的身边,看清楚你自己的心。”
“好。”
舒淮吸了吸鼻子,掏出钥匙往锁孔里插,锁舌弹开的那一刹那,李郊轻声说道:“舒淮,你就是你,曾谙就是曾谙,你不要想的太复杂,舒家和曾家之间的恩怨,不应该波及到你们两个的身上。”
“我尽量。”
*
第二天一早,曾谙就被李郊一顿电话轰炸给抡起了床,“喂?啥你还睡着呢?睡什么睡,起来嗨.....啊?你问候我八代祖宗......那啥,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听不清......啊喂,别挂别挂!我直说还不成么?你今天好好拾掇拾掇你自己,打扮得帅气一点,来公司,我有惊喜给你!你认真点啊,我没和你开玩笑!”
曾谙气闷地往墙上扔了一个枕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卫生间洗漱起来,他含了一口漱口水,对着镜子发誓:老天,他才不是对李郊说的什么惊喜有兴趣呢!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立刻杀到公司去赐李郊白绫三尺,毒酒一杯!
右脚刚刚跨进M&S律师事务所的门槛,曾谙就看见李郊坐在接待处朝他一个劲儿的笑,嗯,怎么形容呢,挺像一只忠心耿耿,等待邀功的大金毛。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今天都没来吗?”说着,曾谙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没毛病啊,今儿礼拜三。”
“你管今天礼拜几呢,我特意关照他们说今天要晚点来,越晚越好。哎,你平常话没这么多啊,怎么今天磨磨叽叽的。快进去吧。”说着,李郊就一个劲地把曾谙往他办公室里塞,还抛了个wink:“好好表现,我看好你哟。”
曾谙把脚抵在门上,回头去摸李郊的脑门:“你咋了,嗑药啦?我们这儿正儿八经的事务所,你可别败坏风气啊!”
“什么跟什么啊!”李郊脸都快气绿了,正打算把他踹进去,一只白皙的手霍地拉开了玻璃门,露出半边脸,冲着他微微一笑:“没事儿,我来和他谈吧。”
曾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知怎么的,插在门缝里的腿骤然一软,径直往舒淮身上横摔过去,李郊贼笑着替他俩掩上门,心里甚是宽慰,自家这头猪有出息啊,不用人教就会拱白菜了......
舒淮伸手托住了曾谙,见他闭着眼睛迟迟没有起来的意思,幽幽询问:“曾律师,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睁开贵眼,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身上爬开?”
曾谙孩子气地捂住了眼睛,“不睁不睁,我怕睁开了你就不见了,像我之前好多次做梦一样。”
“这次不会的。”舒淮柔声安慰。
曾谙挪开手,瞪大了眼睛瞅着她:“你不是舒淮!我认识的舒淮从来没有这么温声细语过,她脾气暴躁得一点就燃,蛮横无理得简直要上天。哎,你是不是李郊花钱雇来看我出洋相的啊,你说他一天给你多少钱,你出去甩他一耳光,我给你双倍的薪酬......”
舒淮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曾谙,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别给脸不要脸,在我还和你好言好语的时候,麻溜地从我身上起开!”
曾谙爬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舒淮,还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昨天那些话说完以后,你死都不会理我了。”
“我后悔了。”舒淮打断他。
“什么?”
舒淮看着曾谙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后悔的事情可多了,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吗?”
曾谙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后悔的那么多事情中,会唯独没有我期盼的那件,舒淮,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可悲。”
舒淮握住曾谙冰凉的手,“我后悔在你的生日聚会上拒绝了你,我后悔在走之前没有和你说一声再见,我后悔昨天见到你时口是心非,我后悔我以前总是仗着你的喜欢胡作非为,我后悔我明明一直喜欢你却不肯承认。”
“什么?你说什么?”曾谙简直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是不是自己想听这些话想得太久,所以幻听了,或许人舒淮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呢。他挠挠头,眉毛着急地拧在一起:“最后一句话,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
舒淮微微一笑,“曾谙,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想听的是不是这句?也不知道现在说这句话会不会太晚?”
“不,不会的。”曾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扑过去把舒淮抵在墙上,长长的睫毛扇个不停,掀起的气流扑得舒淮眼睛发痒,他捧着舒淮的脸,无所适从地说道:“这么巧,我也是。”
言毕,低头深深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