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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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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营启程,走了许多天,终于到了燕山脚下。
大营就驻扎在燕山脚下,隔着燕山,听得见胡骑的声音隐约传来。
木兰和那个男子是被收编在一个营寨里,到达的第一天晚上,累极的木兰却无法入眠。一个大营里,磨牙声,呼噜声,还有汗臭的味道,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木兰虽不是娇生惯养的性子,但毕竟也是个闺秀小姐,苦累可以忍,可女孩子的洁癖却在隐隐作怪。
木兰叹口气,披衣上山。夜间的燕山很美,山似穹隆,笼罩四野。星月明亮的仿佛举手可得。木兰想起家中老父母,突然胸口涌起一阵酸涩的感觉,但木兰没有哭,她知道,一旦压抑的感情就这么奔流而出,那将一发不可收拾,而现在,还不是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时候。木兰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险路,古来征战英雄无数,又有几人能衣锦还乡?就算木兰饶幸不死,可男扮女装,往小里头说是伤风败俗,往大里头说那就是欺君罔上,弄不好还要连累家人。木兰知道,以后的路不好走,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所以,她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木兰抽出腰间的短笛,明月朗朗,短笛的声音轻灵,却蕴着淡淡忧伤。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花兄弟好才情。”
木兰一惊,扭头看,却是和她同营的那个男子。
木兰微微一笑:“你也好雅兴。”
男子在她身畔坐下,哈哈一笑,“睡不着,想来看看。”
木兰微笑:“清风朗月,着实是好风景。”
男子摇头,“这有什么看头?”说罢,男子起身,指着山那边,胡营大旗翩翩,火光映成一片壮阔,“这风景不比清风朗月更有看头?”
木兰不解的看向他。
男子似笑非笑,“花兄弟仔细看,难道没看见我们扬名天下的机会吗?”
木兰怔了怔,低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放下了手里的短笛。此人,机心太重。
男子却没看见木兰脸上的疏远,径自哈哈大笑,拍拍木兰肩膀:“花兄弟,你文韬武略皆是上品,又沉得住气,是个干大事的,花兄弟,不如和我吴当一起建功立业,等闯出功劳,你我兄弟一起扬名立万。”
木兰怔了怔,只能低声道:“小弟驽钝,谢吴当大哥抬举。”
男子却未听出木兰言下之意,或许是他太自信,只看向木兰:“我吴当看人,从不会错,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木兰张张嘴,还未找到什么反驳的字眼,隐隐约约,却看见山腰上,一排微薄的火光。木兰心底一沉,三更半夜,哪有人此时上山?!看那火光数量,人数不在少,如果是平民百姓的婚丧队伍,总不至于这般鸦雀无声,再说此处位于两军交战,百姓避而不及,更哪里会三更半夜路经此地?那么说,只有一个解释,敌军来袭!
木兰一把抓住吴当的手臂,扯着他避到树后,压低声音:“敌军袭营!”
吴当被她提醒,定睛一看,顿时惊的一身冷汗:“怎么办?”
木兰道:“速回营,让大帅早作准备!”
吴当点点头,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转身就急奔下山。
木兰看着那逐渐逼近的胡兵,心里惴惴,不知吴当还来不来的及?要调军防卫,必然要有大帅批文,而大帅营帐防卫重重,这深更半夜,凭吴当一介小卒自然见不到大帅,必然还要先通报百夫长,百夫长再报禀千夫长,千夫长定夺后再禀告大帅调兵遣将,可救兵如救火,万一失了先机,那后果不堪设想!
木兰看着那火光渐渐近了,甚至听得见脚步声和马蹄声,木兰越发着急,来回踱步,踩的脚下枯叶沙沙作响。
木兰一怔,低头看去,只见地上厚厚铺着一层枯叶,想是天长日久,这深林里树叶落了又生,生了再落,才集下这么厚厚一层。木兰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忙掏出火石,瞬间点着了脚下的枯叶。
那枯叶大多是松针,油脂丰厚,一烧着,借着风越发不可收拾,而此时是夏天,林木树叶上水分充足,烧出的尽是黑烟,一边是大火熊熊,一边是浓烟滚滚,一座山都炸开了锅,木兰听见马蹄慌乱的声音和胡人的呼救声,木兰不敢耽搁,毕竟,火势蔓延,谁也无法掌控的,若是不趁早脱身,万一祸及自身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木兰下山时候,只见到营寨里灯火通明。
吴当眼尖,一把拉住木兰,“山上起火了!”
木兰点点头,“我放的。”
一个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木兰和吴当,沉吟片刻,才低声吩咐:“来人,兵分两路,一路固守营寨,以防万一,另一路跟本帅绕道山脚下,亲自堵截胡兵!胡兵遭遇火势,必定要退却山脚,到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说罢,那男子翻身上马,用马鞭指指吴当和木兰,“你们二人,与本帅一起去。”
木兰一怔,扭头看向吴当,她却从吴当脸上,看出雀跃和欣喜。那一夜,是一场无悬念的战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胡人败北山脚,遇上盛兵以待的精锐。这一仗,不仅仅是大获全胜,而且尽数俘虏了敌军。
归来时,正是晨光微曦之时。
虽然疲累,但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凯旋的兴奋光彩。
大帅跳下马,挥手吩咐各自下去休息,临走时,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木兰和吴当。
大帅刚走,吴当一把抓住木兰手臂,兴奋道:“好兄弟,你我二人就要出人头地了!”
木兰怔了怔,不着痕迹的甩脱他的手,“吴大哥此话怎讲?”
吴当压低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好兄弟,听我慢慢和你说,昨晚我回营禀奏大帅,还未到大帅帐前,就被拦住了,说是大帅已经歇息,我急中生智,大声喊,是大帅一人安睡重要,还是社稷江山重要?!”
木兰惊道:“你怎可言出无状?若是大帅怪罪该如何是好?”
吴当笑得得意洋洋:“花兄弟,你这就不懂了,毛遂不自荐,那一辈子都无出人头地的机会,我这麽一叫,大帅果然邀我入营想见。”
木兰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然後呢?”
吴当故弄玄虚的一笑,“我就禀明原委,要大帅立即上山迎敌,大帅不信,就问我:‘你深更半夜不歇息到山上做什么?还这麽巧被你撞上胡人偷袭?本帅怎知你是不是胡人奸细,故弄玄虚乱我军心?!’我就抢白大帅:‘为将者,必熟悉天时地利人和,初来燕地,勘察地势知己知彼还有错不成?’当时大帅就不说话了,然后就调兵遣将,最后还让你我兄弟跟着去剿匪立功,你也看到了?”
木兰沉吟不语,说实话,她觉得,吴当太浮躁,太托大了。所幸大帅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君子,要换做一个平庸小人,吴当这番话,足以害死他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比自己更优秀的手下。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集合的金鼓响起,二人忙收了声,急急赶到校场。
大帅已经换下戎装,一身青布袍子,长须凤目,看着反倒是像个文官儒者。
所有兵士都齐齐站在台下,鸦雀无声。
木兰和吴当退进最靠边的新兵队伍里,四下偷偷打量,吴当赞许的低声道:“这大帅的兵带的倒是不错,队仗齐整进退有度,不错。”
木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那大帅施施然走到校场,“今日唤大家来,是想看看大家的本事,”说着,那大帅不经意的扫视过新兵营里,“这也是本帅历年的规矩了,大家不必拘泥,一展所长,本帅帐里,任人唯贤,若是有人毛遂自荐,本帅最欢喜不过。”
话才落音,木兰心头一惊,忙扯住吴当衣角,这吴当不知藏拙,最是出风头,虽无深交,但也相识一场,木兰还不想他成众矢之的。可木兰晚了一步,那吴当一个箭步跳上台:“我!”
木兰被他带的一个踉跄,抬起头,才发现众人眼光都集中在自己和吴当身上,那大帅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木兰忙微微弯腰行礼,小心翼翼的退回了队里。
吴当却已经跳上了台。
大帅微笑的招招手,“左将军,你与这位吴小将过几招。”
吴当拱拱手,伸手拿下一把长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大帅的话一出,只听得地下议论纷纷,木兰听的分明:
“怎么让左将军和他对仗?!”
木兰忙问:“左将军怎么了?”
“谁不知左将军是咱军中第一高手,就在京城里,也是皇上御封的大隋第一猛将,一双流星锤底下,从没留过活口,平日里大帅怕他没轻重误事,从不许他和新人切磋……”
木兰听得心里一沉,福兮祸所伏,枪打出头鸟,大帅就算再坦荡,也容忍不得吴当如此放肆,看来大帅是要挫挫吴当锐气,给他一个下马威,毕竟,一个不知轻重眼高于顶的手下,就算再能干,也不足以成事。
木兰正入神,却听见吴当气急败坏的大吼:“花兄弟,快来帮我!”
木兰一怔,抬起头,正看见吴当被那左将军逼得相形见绌,左支右挡,几次差点被那巨锤加身。
大帅似笑非笑的指指木兰,“你和他一起上吧。”
木兰怔了怔,看看吴当的窘迫,又看看大帅那饶有兴致的模样,知道逃不过,只能提了红缨枪,一跃上台。
那左将军的流星锤呼啸而至,木兰仗着身形灵活,一条枪使得矫若游龙,左右不离那左将军的虎口,长枪一震,那左将军大吼一声,虎口出血,手里的流星锤掉到地上。
木兰单膝跪下:“属下僭越了。”
那左将军呆了半晌,气呼呼的扔下锤,转身入列,站在那大帅身后,犹自公牛一般气呼呼的鼻孔都在喘气。
吴当得意洋洋,拍拍木兰肩头:“好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我兄弟联手,还有何人在话下?”
那大帅施施然踱步到二人面前,微微笑道:“好,英雄出少年,吴当花弧,你们昨日有功,今日有能,且要本帅做何奖赏?”
木兰俯身拜道:“属下不敢当,左将军力大无穷,胆识过人,乃是一介猛将,属下不过是取巧而胜,花拳绣腿,投机取巧尚可,若论沙场对敌,怎敌得过左将军勇猛?”
那大帅敛了笑容,定定看向木兰,呆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个花弧,倒是本帅小瞧你了!”说罢,一甩袖袍:“花弧吴当听令!”
吴当心头一喜,忙在木兰身畔双膝跪下,“属下在。”
“擢你二人为百夫长,各领兵百人,身居七品!”
吴当和木兰拜谢了。
那大帅披上大髦,临走时,颇有深意的看向木兰和吴当,“昨夜俘虏的那些胡人,就交给你们发落了。”
吴当欣喜的拜谢了,等那大帅才走远,就兴奋的抓住木兰的手臂:“花兄弟,你看到没有?!大帅这么快就委以重任了!”
木兰苦笑,委婉道:“既然蒙大帅器重,那更要小心行事,不可粗枝大叶落人话柄。”木兰的言下之意并未明说,这是大帅的恩宠,也是大帅扔下来的烫手山芋。本朝立朝以德为先,皇上数次打算兵不血刃德招降胡人,所以对胡人多有宽厚,这俘虏的胡人自然不能酷刑逼供,不然落人口实,实难向上复命;但劳师动众俘虏了胡人,总不能一放了之,必然要逼问些胡兵的军情机密才好,不然如何向军中兄弟交待?木兰叹口气,这事,若是做好了,自然会得大帅赏识;可做不好,吴当这辈子,只能当一辈子百夫长了,要是此事出了娄子,就算他再能干,也不可能再受重用。
可狂喜中的吴当哪里听得进去?径自领了令箭,兴冲冲的直奔大牢。
木兰沉吟良久,皆不得其法,木兰苦笑,大帅这道试题出的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