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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婚宴 ...

  •   壬戌年八月初四 大雨时行宜婚嫁

      过门新娶的日子定在八月初四,散去了双环髻,改梳高髻。南宫湘玉看着身边放置的吉服帷盖,心中不免舒爽。

      自临安归来,她便给幽闭在屋内,不得和唐杰相见。这于她来讲倒也无关紧要,唐杰却常差人送抵信言事物,巴不得能早日见面。

      今日礼毕,他们便是夫妻,她在这家里,便有了倚仗。听闻前日南宫绝归来,大展身手,惩戒了族叔,越发稳固了家主的位子。她也为此惶恐了几日,本以为南宫绝没了武功,唐杰来了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如今,这如意算盘怕是要全盘皆乱了。

      这愚蠢的南宫绝,竟然不知道宗家的砥柱!有了玉阳真气,竟然散得全族皆习,不过倒也正因如此,唐杰进了南宫世家,便是南宫家的人了,他也便有了习这玉阳真气的权利!

      武若尚不可为,不是还有他唐门的绝技么?她戴上帷盖,眼去唇角的笑意和眼中的心绪不宁……

      梁氏看着众丫鬟们簇拥着女儿盛装打扮,心中欢喜非常。这几天是她今岁最福气的时日。先是女儿大喜临门,嫁得的又是蜀中大派唐门之子,那唐杰她偷偷去瞧过了,端是品貌俱嘉!后又得闻,临安盐务的案子,揪出的是长叔,她原本以为死了的弟弟,竟然堂上作证,将功赎罪,保全了性命!这双喜临门,怎让她能不欣喜若狂?

      “女儿啊,这以后嫁做人妇了,总要懂点做人之道的,这绢册上的东西,你上轿子前好好看看,别露了别人眼里。”说着,梁氏掏出个册子,面色微红的塞给南宫湘玉。

      南宫湘玉应了一声,随手接过,便揣到袖中去了。

      梁氏又道:“以后虽说是嫁在自己家里的,但也不比往日。你们的新房是东边的余霞苑,紧靠着绝儿的落风斋。唐家公子是甚好的,不过到底也是绝儿以前的未婚夫婿,出入尽管避着点,别落在她眼里。”

      南宫湘玉啐了一口,回道:“我在自己家里住着,倒还要看人眼色了?”

      梁氏道:“避着点总是好的,你姐姐待我们也算不薄了,何苦要和她过不去?她怎么说都是家主,大权在握。如今已经不是你娘我在你爹面前说道几句,就能要什么有什么的了。以后我们都要仰仗你姐姐过活呢。”

      南宫湘玉不屑道:“这话真是没见识的妇道人家说的了!她哪里戴我们不薄了?以后自有你女儿养你终老,凭什么倚仗外人!”

      梁氏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这女儿生来性子就比人强,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旁人的话是听不进的。

      日垂夕暮,新娘子在三催四请之下,终于迈出了家门,梁氏在门口“哭嫁”。虽说不过是从这个门槛迈出门、从那个门槛迈进来,梁氏倒也哭的泪水涟涟。

      取亲要摆“三筵酒”,迎亲前一日晚上,摆的是“熏轿酒”,宴请亲友。新娘过门的晚上,要摆“坐筵酒”,次日还要摆“出堂酒”。

      熏轿酒已经摆过了,家内族人都尽数到场,南宫嘉业主席落座,满面红光。

      今日接回家去,便是最热闹的坐筵酒,要宴请四邻八舍,照南宫世家原来的意思,是要将整个平江府的人都请了。

      但南宫绝前日提出来说,家宅富裕,但经不得如许破费。盐务五千万贯尚要填补,不过婚娶,贵在意诚而已。已发帖的宾客,照旧相邀,邻里往来者也皆列席,寻常的十日流水席全数取消,改为开仓放粮、积德修善。

      新妇进得堂内,和郎官交拜,上跪天地,再跪父母。喜娘搀扶起来,便是“合卺”,持一长圆瓠瓜,剖开盛酒,夫妻对坐,交饮而尽。

      仪式完成即刻开宴,郎官、新妇面南坐,东西各设两列宴席,男女宾客分已婚未婚东西落座,广开门户,听凭入之。

      列席着多是平江府富贵人家,这次南宫世家算是有面子的很,连平江府知府和通判都请来了,南宫嘉业陪侍席间,很是荣耀非常。

      众人正谈笑间,只见下人来通报,有贵客临门。南宫绝听闻出去迎接,笑着对刚下马的孙竑说道:“抱歉!抱歉!不知孙兄能出城至平江,方才未至请柬,真是太失礼了。”

      孙竑笑道:“无妨,我不请自来,讨杯喜酒喝,只要不拒之门外,我就知足了。”

      说着他挥挥手,后面人搬上了贺礼来了。只见一盒盒的东西自后方马车上运下来。大大小小、华丽非常。

      南宫绝道:“让孙兄破费了。”

      孙竑笑道:“这些算的什么,匆忙得知,未曾置办细致,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说着两人已经进得了堂屋。在座的平江府知府、通判正饮酒谈笑间,突然惊觉站起,放下酒杯,做礼道:“太子殿下!”

      一时间堂内众人皆惊,喧闹鼓乐之声也骤停,只见孙竑淡然的笑笑,挥手道:“无妨,大家随意,此处非朝堂,不必执礼。”

      停顿片刻,众人才又复宴,然已局促不似寻常。

      “你是太子?”南宫绝不由问道。

      孙竑回道:“我非故意瞒你,我本名赵竑,实在是交友贵在诚,本想以寻常身份,结交侠士罢了。”见南宫绝沉寂不语,他又忙抢着说道:“今次前来,便是要坦诚身份的。”

      席上送至琼浆玉酿,赵竑举杯细品,偷眼撇着身侧南宫绝的脸色。见她还不开口,他又问道:“你不会真就不理我了罢?”

      南宫绝方才说道:“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赵竑放心大笑,说道:“席间人多嘈杂,我在此处他们也多不便利,不如我们到院子里去瞧瞧,蜀州之行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呢,甚为想念。”

      赵竑走在前头,却一路无语。八月仲夏,暖气熏人,南宫绝不免有些奇怪,他避开旁人,到底要说什么?

      出了正殿堂屋,便是湖上水榭,垂柳拂面、盛夏荷塘。一只只孤傲高耸的荷花,蕴含着珍珠般的水滴,在傍晚的余霞中绽放。

      两人穿过水上廊桥,走到水榭庭轩之间,赵竑整衣在石墩上坐下,南宫绝便也随他坐下了。

      赵竑远眺荷塘,悠然开口道:“我生性好武,最爱听上一辈岳将军抗金的故事,可偏偏体制不宜,未曾有幸习武。后来过继给了当今天子,身处其位,当前也好,将来也好,都断然习不得武了。”

      南宫绝莫名奇妙,只能洗耳恭听。

      赵竑接着说道:“当今朝政混乱,自十五年前韩侂胄韩将军北伐失败,金来追索主谋。当时还不过是礼部侍郎的史弥远,与杨皇后密谋,背着天子,遣权主管殿前司在玉津园槌杀了韩将军,后函其首送金请和,换来了他宰相的高位!一代忠臣韩将军,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自此以后,我天朝对蛮族称臣,苟颜求和,就未曾再有北伐之举!此等贼子败国辱朝,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等将来我登上天子之位,首当其冲,定让他流配八千里,永不还朝!”言罢他紧抿唇角,怒瞪双眼,隐忍愤恨之意流于言表。

      南宫绝长叹一声,道:“你太过张扬了,毕竟如今你还未曾上位,和我说这等事情,就不怕走漏风声么?”

      赵竑大笑:“我有何可怕的?和这等奸诈小人勾心斗角、隐藏掩饰,非我所为!我堂堂赵家皇孙,还怕他个奸臣阉党?”

      南宫绝说道:“正是小人,才需提防。”

      赵竑转脸微笑,冲南宫绝道:“你是知我者,也以我为友,说这话自然是为我好,我是知道的。我的老师真德秀也曾劝我,要我韬光养晦、孝敬杨皇后、善待史弥远,以图自保。我何尝不知这道理。可知之易、为之甚难,每每看到杨皇后假意简朴、对父皇寒嘘问暖的样子,我就几欲做呕!见到史弥远独霸朝堂,为所欲为的时候,我也无法平息,这等瞒避隐忍,不是我所能够的。”

      南宫绝叹息一声,无言以对。

      赵竑接着说道:“老师真德秀最终弃我而去了,我在宫内越发孤立无援。也许我这性格习性,本就不能成大事,有时常想,若为一武者,金戈铁马、保家卫国,能简单直接很多。我不善谋略,所以即使是想接近你,也不过是找了个买卖房屋地契的幌子,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存疑,对我放心不下,却指望能通过琴声,表我诚意。”

      南宫绝心中默念,那你接近我所图何事呢?但到底没说出口来。

      赵竑又道:“我虽是借故接近,实则对你早有耳闻。江湖豪侠、快意恩仇,乃我所愿而不能所为也。今史弥远找来一赵家远族,哄骗的父皇立为沂王,说是给我亲父续香火,我知道他们图的什么心思!常在父皇面前挑拨是非,无非是要置我于死地而已。和他们在宫内缠斗,压抑不堪,只有改名换姓,和你相处之时,方才心旷神怡。”他转身面朝南宫绝,肃容正色曰:“你不同寻常女子,知晓所欲所为,你是能站在我身侧,不需要躲避于我身后的女子。以往我只身一人独立而行,今日却盼有人能相伴扶持,方才不再寂寞。但我不会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压你,我只想寻得你一句话,我甚为爱你,若我欲娶你,你是否肯嫁?”

      南宫绝一时无语,惊诧非常,本以为到僻静之处,赵竑不过是和她吐吐苦水罢了,未曾想竟然话锋一转,说起婚事来了?

      看着赵竑微笑的脸,南宫绝不由失神,“若我欲娶你,你是否肯嫁?”这她期盼了多少年的话,而今仿若是从蒋崇德口中说出。心中一番酸涩,张口要回绝的话,已经说不出了……

      “你不必急于回答,我知今日唐突,这等大事也需慎做思考。”见她迟迟不得开口,赵竑面有哀色,起身掸衣道,“我回去了,于临安静候佳音。”

      他转身缓步离去,惊起荷塘水鸟,飞跃入空,长鸣数声……身形如许孤独寂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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