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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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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王宫议事厅,众大臣正在为即将颁布的法典争论不休。
      “商人暴富,这会打击农奴积极性,更会引起各领主的不满。”
      “并非完全不收税。只是取消关卡林立。这可以促进城市繁荣。”唇枪舌剑中只有两人安之若素,女王一向要等伊沃尔的意见再做定夺,而伊沃尔却一贯深不可测,但他一旦开口却是锋芒逼人,而且这议案多半为他草拟。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伊沃尔,他最有发言权。
      “陛下为何一言不发?”众人的期待伊沃尔视而不见,却观察着她。阳光照耀她的王冠,她踩着脚下的金色地毯。与此同时她的群臣正在为她的最新决议为她的江山辛苦定夺。而她漫不经心的脸上面色变幻不定,焦虑,紧张,期待,茫然……最终还是喜悦占了上风。
      什么将要发生?伊沃尔揣测着,不安而且不满。和她竟隔膜至此吗?咫尺之遥,心距千里。
      “等你。”她回神,以女王的权威指示。
      “臣不说。”低着头,妩媚的黑色长发遮住精明算计的美目,欲擒故纵的手段应该会引起她的注意。
      “你爱说不说。”猫一样灵动的绿眸不满地瞪他,显然她的耐心已经告罄,也显然他高估自己对她的影响。“进行土地调查,掌握各庄园的土地,居民,臣属,财产状况,适当削减税率,却必须使每位领主如实向国家交纳赋税,积少成多,国库收入并未减少,农奴也会有怨言。散朝。”
      “陛下,法典的名字?”伊沃尔不依不饶。
      “《伊沃尔法典》,如何?爱卿出力甚多。”打一下巴掌,再给糖安抚。恩威并施向来是有效手段,但是她迫不及待想离开,懒得再多给些甜头。
      “操作……”他魅惑的声音被她不耐烦地打断,散入风中,无比浪费。
      但是她不在意地说,“你看着办。我特许你全权负责。”
      一阵风似地离开,留下大臣的窃窃私语。“真是恩宠万分,再纵容下去愈发无法无天。安俊大人要赶快回来才行。”
      “安俊英明神武,一定可以抑制他。”
      “他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那当然,人家秀色可餐,有女王撑腰。”
      伊沃尔不以为然:这样的特权与其说是她信赖的表示,不如说是她的恶作剧。她的智慧真是不容小看。她存心要将他特殊化,戏弄那些自以为高尚尊贵的老家伙,同时使他陷入孤立。
      就算他握有兵权,要谋反也难找到同谋,那些野心家自命道德家,鄙夷他平步青云手段的下流。却嫉妒着他们没有的色相所带来的飞黄腾达,即使他出生侯门世家,他们仍然猜测他与女王之间不可告人。其实他们状似亲密罢了。
      这恩赐并不是他想要的,权力的快慰比不上她的吸引力。但是,若即若离是他与她最残忍的默契。他根本不在乎闲言碎语,昂首阔步要离开,突然听到“安俊今天应该到了。”
      原来如此,深邃美眸顿时浮现寒意。他停住脚步,冷冷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马上噤若寒蝉。
      “什么?”
      “没……没什么。”
      “女王在哪迎接安俊?”他径自过去,一把拉起说话人的衣襟,沉声说,“随便你们平时怎样觉得我百无一是。但坦白说,耐心肯定不是我的优点。”
      “宫……门。”
      闻言一惊,她居然要亲自去迎接,一向最讨厌规矩的她。
      迁怒于人,随手一掷,那个倒霉的大臣被甩了出去,狼狈落地,却不敢吭一声。众大臣也惊讶至极,个别人甚至用手捂住嘴,却不该叫出声。一来有失体面,再者畏惧他。原来这位美男子并非谣传中手无缚鸡之力,只擅长讨好女王。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你们既然设想我弱不禁风,那么我又怎么满足女王?贫血而肮脏的想象适可而止吧。” 残酷的微笑在向来冷傲的脸上徐徐漾开,嘲弄而且稍纵即逝。却美得不可方物。
      低沉魅惑的嗓音,轻轻一问,却宛如怀有绝技的利剑,又狠又准,刺入每个人的心扉,把他们的紊乱猜忌劈成碎片。理了理衣服,目中无人地离开,动作倜傥不羁而赏心悦目。
      背后的群臣更是惊叹,不愧是牺牲色相的人,连生气都那么好看。无法置信,刚刚所看到的奇迹,那分明是美的极至,但是不祥。
      伊沃尔,不是神的祝福,是恶魔奇异的诅咒,所以他的生父用罪恶为他命名,他和撒旦有什么分别?总有一天王国会毁于这男子致命的美丽。大臣变得更加惊恐。
      这几日忙着修改法案的条款,竟然疏忽这样重要的消息。该死的,在她心里,那个人远比什么破法案重要得多,所以才不负责任地丢下天马行空般的主意给他。损害领主利益,他们可是会奋起反抗的。
      他自己出身公爵庄园,当然不会不明白那些领主的实力。他们有的甚至在领地内设置法庭,征收赋税,建立关卡,铸造货币。这算什么?她太信得过他的能力还是根本想变相玩死他?他必须要和她谈谈。
      “大人,陛下正在更衣。”宫女齐齐跪倒在他脚下,阻止他。
      既然她制造了假象,也不澄清,他也很乐意坐享其成。利用流言为他们早已不清不白的关系锦上添花。
      “你们认为我没有见过陛下的玉体?”漠然的询问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与高贵,一直冷冷盯着宫女。幽深美目,悦耳声音,威胁起别人来,却效果惊人。
      她们不寒而栗,眼前人可是陛下的宠臣,深夜都可以出入寝宫,又有什么没见过?女王又不喜欢墨守成规,怪罪下来担当不起。所以很识时务地让开。
      “安俊到了吗?”他刚刚推开门,她兴奋的声音扑面而来,然后散着长发赤足跑了出来,显然她不是投怀送抱,而是以为来的是她的宫女,告诉她最新的消息。
      “很不巧,又要让陛下失望了。”他将她抱了个满怀,她穿着礼服,胸前扣子还没完全扣好,从他的海拔优势与地理位置,放眼看去春光无限。服侍她的宫女惊讶地看着他光天化日轻薄尊贵的女王,瞪大眼睛却碍于他的得宠不敢言语。
      她在他怀中惊讶地一时开不了口,睁大眼睛直视他,他的出现,显然不是她预期的结果。看来唯一思维正常的只剩他了,他必须率先开口,“下去,没你们的事了。”
      “是。”非常顺从,几乎是争先恐后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剩下一样百无禁忌,一样出格难缠的两位主子对峙在诡异而暧昧的气氛中。她漆黑的长发凌乱散落在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如一条条纠缠不清的绞索残酷地束缚他。但是,她一言不发,因为失望。
      金碧辉煌的香闺,乌云曳地的丽人,发香依约,熏香隐隐,这情景有香有艳,却绝对无法连在一起说是香艳。
      他也一言不发,手却没有停,很虔诚而有礼地为她扣上扣子。亲密的接触,却完全没有冒犯唐突的意思。她由着他,面无表情,绿眼珠却一直在转,不知神游何处。
      他默默叹息,将她扶到床上。拾起宫女准备在一边与礼服配套的鞋子,右膝着地,轻柔地抬起她的脚放在他左膝上,恭敬地为她穿鞋。纤细玉足,在他的手掌里愈发娇小可爱,但是冰冷的,与他的心一样陷于低温。整个王国都跪倒在这双脚下,但是却没有什么可以温暖她的心扉,就算她拥有一切奢华。
      而这双足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留下了怎样的足迹?她不知道他心灵的底与边,却仍是那个王国的女王。她赏赐无尽财富与欢乐,却也引起无边的痛苦与需求。
      如此渴望亲近,如此状似亲密,她却永远不会完全了解,她无心了解,正像她从来无心作任何事。他无奈地看看周围,华美的朝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并没有珍惜的意味,纯粹是她的个性使然。
      但是如果是片刻的欢娱或一阵的痛苦,他会忘却,可是那是爱。他已经丧失了他的梦想,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无需爱这样的累赘。但是爱就爱了,不可遏制,更不想遏制。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所目睹的她脸上飞速完成由惊喜到失望的变幻,让他的希望幻灭。
      他仰视她,欣赏她的面容,不掩饰他的一往情深,那样凄绝而企盼的丽容,触目惊心。但是她的眼神还是没有焦距。他不得不唤回她的注意力,“陛下,鞋子穿好了,你现在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比如亲自去迎接差点成为你丈夫的妹夫。可惜他还没到,哎呀,我怎么忘了,就算他到了也是携妻带子。”
      戏谑的口气,但是深幽的美眸很凝重。聪明人当然知道不该留恋不放手,可是……他不怕沉沦,一切随心能不能?对女王冷嘲热讽,并不愉快,更何况她……
      “滚。”她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成体统已经到了什么程度,这已不是不拘小节可以解释的,那一瞬间她的企盼是如此真实而急切,以致她忘记了她自己的身份与威仪。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失望,无比的失望,她迁怒伊沃尔,翻脸比翻书还快,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反正她向来不屑掩饰自己的情绪更不会屈尊去保全他人的体面。也许安俊说对了,幸好她是女王,才能这样随心所欲。
      他仍旧不发一言离开,按捺自己的情绪,深藏不露。
      “给我回来,你不是特意跑来伺候我更衣的吧,伊沃尔·圣·德卡赛斯?”她很不识相地再次招惹他。因为情绪稍稍稳定,重又端回女王的架子。即使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她就是女王陛下,而安俊既然已经离开,她就必须撑得住大局。
      “削弱领主权力可能会引发叛乱。”他也很快进入角色。但是绝不转过身来,只以挺直的背对着她。这动作失礼之极,但是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用力握紧拳头。
      “只要实行有利于城市工商业者的政策,城市方面应该会支持我们的。放手去做吧,你向来很有手段。”局势如何她心知肚明,他的能力,她也了如指掌。她很聪明,更可怕的是,聪明人因为多虑,往往不够果敢,但是她是没有顾虑的。
      “陛下对加强王权志在必得。”欣赏的,并非一般臣下对君王的恭维,同时也是肯定的。
      “割据势力搅得我不高兴,我觉得很有挑战性。”
      “您忘了我来自庄园吗?”虽然这么问,帅绝的唇角却微微上扬,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悄悄浮现。为他的美丽平添几分魅惑。可惜没人看见,浪费了人世间最美丽的风景。他还是琢磨到一些她的心思,她会做的理由好玩占了绝大多数。
      “这倒奇了,那从来不是你引以为傲的东西,怎么现在你倒要演父子情深的好戏给我看?得了,我相信你驾驭权力的能力。你是聪明人。没事了,你可以滚了。”仍然用了滚这个词,语气却没有刚才急迫与尖锐,她甚至笑了,但是她并非与他开玩笑。世上也只有她,一边放手将重大政务交与手下,刚刚夸奖完他聪明,然后可以马上毫不留情地赶人。
      “谢陛下厚爱。那么,先从货币统一开始吧。”他微笑作答,但是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张狂令他双眉飞扬。很清楚安俊早年曾着手处理却最终不了了之。
      那是因为安俊太正直,光明正大虽为世人所称道,却不一定行之有效。他就不在乎启用非常手段,反正世人都如此看他,他怎么好意思不满足一下大众的低级趣味。不用白不用,他何必担负阴谋家的虚名?
      “请把货币上的我刻得美丽一点。”
      “当然,您是我美丽的陛下。”他离开,美眸一轮,琢磨着要先找谁开刀。就父亲大人吧,王国最有势力的领主,因循守旧的老家伙,因为害怕唯一的儿子超凡脱俗的美丽会惹来祸端而自小厌弃他。
      如果摆平了,很有成就感又很有说服力。
      又一抹微笑在他绝美的唇畔掠过,但是他再没有一言半语。他的沉默源自绝望。如果是松开的鞋带,他会跪下膝盖为她系好,即使他自己也尊贵无比;如果是王国问题,他会费尽心思替她解决,即使事关他切身利益,但是那是一颗心,她如果拒不接受,他难道可以用武力强迫?
      直到他颀长的身影完全在她面前消失。她才无力地陷倒在豪华的大床上,散乱的黑发铺满床榻。她想起了那一瞬间,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顾一切为所欲为的皇家小女孩,因为天塌下来也会有安俊顶着。
      很可惜,安俊不再纵容她。而伊沃尔是她放任的大臣,只是因为他的才华,以及她自己不喜欢拘束的个性。那一瞬间是失态的,但是她喜欢那一瞬间的真实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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