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
【云熙阁】
“娘娘，这是务呈府送来的金鱼草。”惜纹捧着一株金鱼草，低声说道。
欣婕妤本倚在软榻上看书，这时瞥了一眼粉白相间的金鱼草，幽幽开口：“从前没听过？”
“许是新进的吧，这不，梁公公赶紧派人送来了！”
“燠则趋，寒则弃，人情能患也。”欣婕妤移开目光，讽刺一挑柳眉。
不见吩咐，只听主子朗了一句自己完全不懂的诗，“娘娘？”
欣婕妤淡淡一笑，“没什么，找个磨砂琼瑶碎插上吧。”
“是。”
“娘娘……”司玫走进来，焦急唤了一声。
欣婕妤疑惑，这司玫是自己陪嫁的丫鬟，与自己如亲姐妹一般，从来没有今天这般匆遽。
“怎么了，冒冒失失的？”欣婕妤打趣，“你不是在小厨房盯着吗，莫不是听说务呈府送来了罕见的金鱼草，迫不及待地进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笑起来，明眸灵动。一旁的惜纹、碧儿也掩唇偷笑。
“娘娘……”司玫没有笑，反而更着急地唤了声。
察觉到一起不对劲，欣婕妤对惜纹和碧儿道：“你们先出去。”
“是。”
“是那件事儿？”欣婕妤放下书，将司玫招呼至眼前。
“嗯。”
欣婕妤啜了一小口茶，示意司玫继续。
“娘娘……这‘蕴竹’原名叫陈蕴竹，是……是陈国戚璃公主。”司玫吞吞吐吐道完。
欣婕妤手下一抖，碰到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溢出来，溅了几滴在手上，欣婕妤将手猛地一缩，司玫见状，赶紧拉过欣婕妤的手细细察看，“娘娘，奴婢该死，惊着娘娘了。这水太烫，您的手有好几块儿已经脱皮了，奴婢去请陆太医。”
欣婕妤像是没感受到痛一般，抓着司玫的袖口，怔怔问道：“司玫，你说，‘蕴竹’是陈国戚璃公主陈蕴竹？”
司玫此时完全无暇顾及“蕴竹”和“陈国戚璃公主”，眼中只有主子手上的烫伤。“娘娘，先别纠结这事了，您这伤要紧。”
欣婕妤抓着司玫的袖口不放，将其扯近了几步，“司玫，‘蕴竹’真的是陈国戚璃公主陈蕴竹？你没弄错吧？”
司玫为了让主子放了她，好赶紧去请太医，只好敷衍：“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就是陈国戚璃公主。娘娘，松开奴婢，奴婢去请陆太医好不好？”
欣婕妤手指滑落，无力地松开了司玫，司玫也顾不上自家娘娘此时的不对劲，一心想着请太医，赶紧跑出去，碰巧惜纹在打扫庭院。
“司玫姐姐，怎……”未说完，便被打断。
“惜纹，快去请陆太医，娘娘手被烫伤了。”扯过她手中的扫帚，“快呀！”
“哦……哦……”惜纹听闻，无意识地应了两声，就小跑去太医院。
司玫回到内殿时，欣婕妤还愣在那儿，目光缥缈。
“娘娘？”
欣婕妤似没听到般，司玫又唤了声：“娘娘，怎么了？”
欣婕妤没回答，收回目光，眼角一滴晶莹滑落。司玫见她这样，也不敢说话。
“司玫，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过了许久，声音有点儿嘶哑。
“娘娘，怎么提起这伤心事了？”司玫莫名其妙，她是十六年前进的冯府，那时，冯府已经潦落，府中只有太太甄氏、大少爷冯钧溥和大小姐冯佩兰，在府中多年，只知老爷冯识早在她进府前就已经殁了，其中缘由哪是他们这些丫鬟能知晓的。
“司玫，当年……我才四岁，爹爹那天走的时候还说……还说等他回来，教我练鞭……我等啊等啊，都没等回爹爹。只知道……那天夜里，府里特别乱，下人们急匆匆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奶娘抱着我去睡觉，我就去睡了。第二天，我才知道，爹爹没了……娘亲和哥哥……也不愿和我提起，我一问，他们就转开话头，日子久了，我也不提了。可有年中元节，我们去娘亲院中用膳，我去的晚，就听到了。爹爹当年……是被火……烧死的……”欣婕妤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断断续续地说，“后来，我偷偷地去打听，才知道……那火不是无缘无故烧起来的，是有人蓄意纵火，大半个郢安城都……都牵连到了……爹爹是朝廷命官，自然是要去查明怎么一回事，还没到现场，火势凶猛，他们那一群官员，无一幸免……”
司玫听后，也是一阵震惊，她只当冯老爷是生病去的，却不知真相如此残忍。
“娘娘，您别伤心了，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老爷也不希望看着你还在为当年的事难过啊。如今在深宫之中，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紧要的啊。”
“及笄那年，我才知道，那场蔓延大半个郢安城的大火是陈国的人纵的，而本应在宫里的宁妃却不知所踪，人人都说，宁妃就是陈国戚璃公主，那火也是陈国为了救戚璃公主而放的。”此时，欣婕妤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语气中夹杂着苍凉。
“娘娘，逝者已逝。”司玫无言，深知这时候劝什么都没用。
“嗯……”欣婕妤拭了拭泪，转念一问，“饶是如此，陈蕴竹和我有什么联系呢？”
“许是……陛下每天夜里都会这样？”司玫也不太确定，去问浣衣局的谨愉姑姑时，谨愉姑姑开始不愿说，也是被她磨烦了，才不情不愿跟她说了些，至于这么仔细的，恐怕一个在浣衣局当差的人也不会知道。
“其他娘娘小主侍寝的时候不会这样的。”欣婕妤坚决否定。
司玫惊讶：“娘娘，你……你怎么知道？”
欣婕妤闭了闭眼，倏又睁开，“今日从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出来，我悄悄问了绿蓁。”
“娘娘，心安身自安。”
欣婕妤知道这个从小跟在身边的丫头口齿伶俐，不像寻常丫鬟，一字不识，却不想安慰起人来也是这般恰到好处。
转而霁颜，司玫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最久，是最懂得自己心思的人。
“陈蕴竹……有孩子吗？”
“谨愉姑姑说……这戚璃公主确实诞下了一个皇子，这个皇子就是六皇子殿下。”司玫声音越来越弱。
“六皇子殿下？”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有用的信息。
“嗯，陛下是在微服出巡时遇见宁妃的，后来就把宁妃带回了宫，陛下当时眼中只有宁妃，哪知道这宁妃是陈国戚璃公主，只当是寻常江南女子。宠眷不断，一年未到，宁妃就有了身孕，陛下更是高兴，百般护着，深怕出意外。十个月过后，六皇子殿下出世。不过，六皇子殿下未满周岁时，就出了那事……”司玫话一出，便后悔了，看了看主子的眼色，见其表面上没反应，接着说，“当年出了那事后，陛下悔不当初，恨极了宁妃，顺带着也恨上了六皇子。宫中人都知道，在陛下的子嗣中，最不受宠的就是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殿下……”欣婕妤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
“嗯……今早娘娘让奴婢去给陛下送糖蒸酥酪时，听在御前服侍的嫦羲姑姑说，六皇子殿下被陛下打入地牢了。”
“地牢？”
“是，昨日在朝堂上下的旨，好像是因为徐远彡被害一事。他们说，是六皇子殿下杀了徐远彡，具体原因不清楚。按理说，这样的罪行是会被斩的，可陛下只是把他打入了地牢，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不过这事终归是有个了结了。”
“哼，毕竟是最爱的女人的儿子，陛下哪里会舍得。”欣婕妤冷笑了番，“难怪最近陛下都宿在琰钦殿，既不来我这，也不去别的宫。”
“自从六皇子殿下被打入地牢后，在御前服侍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就连沈公公，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陛下就发了火。”
“看来这六皇子对陛下的影响不小，既是如此，是该会一会我杀父仇人的儿子了……”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和狠厉。
“娘娘，这恐怕不太好吧……”司玫心有顾虑。
“司玫，你下去安排一下，明日子时，去地牢。”
“娘娘，且不说您的身份不应去，若是在地牢碰见了陛下，可就说不清了。”司玫并不想自家娘娘冒险，欣婕妤进宫四年，圣眷不衰，自是不愿意她堵上陛下的宠爱。
“不要再说了，你下去安排就是了。陛下的耐心永远只有两日，今天夜里，陛下必去地牢。”
司玫无可奈何，“是，奴婢马上去安排。”
【袂凉阁】
大殿中烛火轻晃，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一位面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摇晃着手中酒杯。
这时，一名白衣男子进殿，“阁主好雅兴。”
注视着杯中莹亮的酒水，红唇勾出一抹邪魅，“听说楚望翾背了这锅？”
“是。宫里的探子来报，他，已经被打入地牢了。”白衣男子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嗯……”合眼品味这一股醇香，“以楚望翾的本事，不会查不出是我们。”
“恐怕是怕打草惊蛇。”白衣男子又饮了一杯，“可惜了，浪费了一步好棋。”
“不可惜……”袂凉阁阁主轻舒一口气，“这么强劲的对手，难得一遇，值得袂凉阁大费周章。”
一壶酒已见底，殿中交谈依旧。
京都之上，寒夜森森。
凌空之下，波涛汹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