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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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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阁】
“陛下在哪儿?”来不及换下染血的中衣,只在外披了件黑色披风,更显单薄,声音却依旧清冷。
“回阁主,陛下在东銮殿,召见了副阁主、烨棋大哥和烨栩大哥。”
楚望翾身形一顿,“东銮殿?”
东銮殿是阁中议事之处,陛下虽来过裴令阁多次,却也只是在大殿召见他,东銮殿,还是第一次。
心中疑惑,却无多话,转身向东銮殿走去。
“阁主!”守门的小右追上来,“陛下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去东銮殿。”
楚望翾脚步未停,只道:“我知道了。”
见楚望翾继续往前走,小右面露着急,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他只是个守门的,比起自家阁主,他更怕掌握生杀大权的陛下。
“阁主……”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望翾一个转身点住了穴,哪句“陛下真的不给任何人进去”卡在了喉咙里。
“不关你的事,你没错,记住了?”语毕,扬长而去。
小右还在琢磨阁主话中的意思,转眼就不见了阁主的身影,又想追上去,可偏偏动不了。阁主怎么那么……任性啊,都说了不给进了,还……唉……
“脩烈槲的毒性你们比朕清楚,成功了,解药自会送到裴令阁。”不容抗拒的语气,楚懿臻无疑。
内力已解,还未走入殿中便已听到了殿中的对话,脸色一沉。
陛下要用毒?一个月未免也太短了些。
脩烈槲,毒性猛烈,初服下时与寻常无异,若无解药,毒性便会在体内蔓延,逐渐浸至血液,咬入骨髓,最后,毒发致死。
这样痛苦的毒,一般是给战俘或叛军用的,但通常被下了此毒的人都会选择自尽,而不会等毒发,毕竟,太痛了。
脚步加快,越过要拦住他的侍卫,直直闯入殿中。
只有一秒,若是他晚来一秒,烨林他们怕是已经饮下了那瓶粘稠的黑色液体。
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单膝跪地。
“属下见过陛下。”隐约可听出一丝放松。
烨林讶异,持着白瓷瓶的手僵住,多日未现身的阁主此时出现,用意何在,不言而喻。
楚懿臻怒火中烧,他才下的旨,这小子就敢抗旨,什么时候他的旨意对楚望翾竟是无用了?
“楚望翾,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胸口的起伏,昭示着他此时的愤怒。
右膝放下,单膝改为双膝跪地。
“属下知错。”可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知错的意味。
楚懿臻一口怒气憋在心里,自是不舒坦,又是一脚踢在了相同的地方,比之前几脚都狠。
饶是早有预料,楚望翾还是没忍住咳出声。
除了烨林,烨栩和烨棋都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对待阁主,满心疑惑。可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面色依旧如常。
呛咳声逐渐止住,楚望翾压下喉间腥甜,重新跪直,开口道:“属下可否与陛下单独谈谈?”
大殿静默,无一人答话,事实上,除了楚懿臻,其他三人也不敢接话。
楚望翾虽垂着头,却依旧能感受到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怒气、恨意与厌恶的目光。
楚懿臻紧抿着唇,就那么盯着面前的人,直直的视线仿佛要把他看穿。
静止在案上的的茶不再冒热气,渐渐凉透。
“你们先下去。”依旧看着唯一跪着的人,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话是对谁所说。
烨林三人会意:“属下告退。”
“一个杀手最不应该有的还要朕来教你?”
“陛下,一个月太短。”她知道脩烈槲的毒性,再能坚持也不过一个月,甚至最后十天都要在每日时不时的毒发中度过,毒发时的痛,只有尝过的人才能体会什么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朕相信裴令阁。”楚懿臻知道楚望翾心中所想,他当然清楚一个月的时间不够,他不过是杀鸡儆猴。
楚望翾沉默,披风下的手渐渐紧握,真是可笑,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信任,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给予,一股无力感涌上。
裴令阁阁主又怎样,他依旧只是陛下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六皇子的身份,名存实亡,他唯一拥有的,只有裴令阁。裴令阁的杀手,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想护的,不过是他这些兄弟的命罢了。可是,他一个连明天能否见到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保护偌大一个裴令阁?
“陛下想要几个杀手的命,一句话就已足够,何必这么麻烦。”
“你说什么?”楚懿臻走近几步,伸手,慢慢抬起楚望翾的下颚。
楚望翾低垂的头被迫抬起,视线轻落于眼前的明黄色,第一次没有回话。
“看着我!回话!”楚懿臻最恨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看似温顺,眉眼间的倔强却总能轻易点燃他的怒火。
刚刚楚望翾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只是难以置信。
手下不禁用力,“八年,你就学会了这些?”语气中有讽刺,还有不易察觉的失望。
楚望翾一怔,与陛下对视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与不安。意料之外的问话,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刚要开口,便被打断。
“在其位而谋其职,看来翾儿还是不太明白这道理。也罢,既然如此,翾儿这裴令阁阁主也不用当了,朕用不起翾儿这样的杀手。”手中已收了力,松开了楚望翾的下颚,扯过案上的白帕,仔细擦试着碰过楚望翾的右手。
“陛下!”楚望翾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料到陛下会怒不可遏,却不想,连他唯一拥有的东西陛下也要收走。
“朕怕,哪天裴令阁的刀会架在朕的脖子上。”
“属下不敢……”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也不会……”
他是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可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杀陛下,纵使,他于陛下,只是一个杀人工具、一枚棋子,纵使十八年来他都是在无边的黑暗中度过,纵使他所遭受的一切,皆拜陛下所赐,可陛下,毕竟是自己的,他再恨、再怨,也不会将刀伸向自己的……至亲,况且,他很多年前就不知道,怨与恨是何滋味了。
“你不会?”并不相信,“朕凭什么相信你?”
“陛下何时相信过属下?”不自觉地反问,掺了许负气的成分。
“你有什么资格得到朕的信任?”楚懿臻向前迈了一步,右掌挥下,一声清脆的“啪”随之响起,“楚望翾,你不配。”
是啊,不配。
盛怒中的人下手往往不知轻重,只一下,楚望翾的左颊便已肿起,嘴角出现一抹血色。
他早知道,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陛下的信任,也没有资格得到陛下的信任,刚刚那情不自禁的反问,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口,他心中苦涩,原来,他还是会渴望,顿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再开口时,已是平静的语调:“陛下,裴令阁阁主的身份是陛下给的,如今陛下想收回,属下无能为力,属下只求陛下能放过副阁主他们,属下保证,即使不服毒,他们也会为陛下尽心竭力。”
“楚望翾,这是一场交易。”双眼微眯,带了警示的意味。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楚望翾却立马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属下可代他们服下。”
楚懿臻一脚揣在楚望翾的腰间,楚望翾没有防备,带了内力的一脚将他踹飞,伤痕累累的背脊重重砸在梁柱上,复又跌至没有地毯覆盖的地上。一口淤血吐出,他缓了缓,看着那一小滩血迹,强忍住腰间剧痛。
“陛下……就当……属下……为裴令阁……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裴令阁如何……与属下……再无关系……”
东銮殿内只余楚望翾拼命压抑住的喘息声,腰间的痛,双膝的痛,全身上下的痛不住地唤起他的意识。
伤口该是全裂开了,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清晰的肋骨断裂之声,这一脚,陛下真的不留任何余力。
“好,裴令阁阁主,不,应该是前裴令阁阁主,如此重义,朕总不好拂了你的面子。三瓶,本是三人的剂量,既然你要替了他们三个,就全服下吧。”
三瓶,三倍的剂量,毒性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