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闻馨

15、第三章

　　如同主人的个性一般干净整洁，就连一张纸片也不会胡乱飘飞、比展示用样品屋更一丝不茍的房内却在铺着纯白被单的软卧上滚了一球会蠕动的棉花糖。
　　而且，还是球心情不怎么好的棉花糖。
　　「噫──！」随着一声小小的出力声，半颗人形麻糬从被单中滚出，下身卷着薄被探出小手在床上摸索。极有毅力地学毛虫爬完、摸完整张床仍找不到该有的人后，莲歌大眼蓄满泪水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坐在房间中央，掏掏耳朵，旭烈兀有一种被彻底忽视的不快感。
　　「喂喂喂，旁边还有一个坐很久的活人在，不要一醒来找不到如瑾就哭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一样。」
　　就见莲歌停止哭泣看他，一秒、两秒、三秒……
　　「真是够了……」嘴角抽搐、额冒青筋，直有想将变本加厉的莲歌一把捏死的冲动。
　　真不知自己当初是哪根神经接错将这臭小孩带回白鹿洞，也不知道莲歌到底是和他犯什么冲、结什么仇，每每看到他就只有哭，还有…哭得更大声。他记得，他没和李煜结过任何深仇大恨才是啊？

　　「又在哭了……」伴随一声轻轻底叹息，如瑾推门而入。
　　「事情都解决了？」真快。
　　「嗯。」本以为能在莲歌午睡睡醒前赶回，结果仍是不及。
　　他将莲歌抱起，轻轻拍抚着。
　　一偎入如瑾怀中、小手捉着了柔细金发，莲歌抽噎几下便安安静静地趴在如瑾胸前不吵也不闹。
　　无奈底摇首，如瑾真不知该有何表情才好。这孩子只要一睁眼没见他就哭得像被丢在街头的弃儿一般凄惨，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哄了莲歌，偏偏他是诸事繁忙……

　　一看到如瑾就安心了……是吗？
　　旭烈兀虽然不怀疑这两人的再相逢是命运使然──纵使从他这种人口中说出『命运』这档子事是极为可笑的──但就一个这么一丁点大婴孩来说能把每个人分得一清二楚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莫非……莲歌拥有李煜的『记忆』？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想太多了。
　　看着莲歌天真无邪只要在如瑾身边就满足的样子，……他还是不得不怀疑自己想到的诡异论点。
　　就这样，旭烈兀带着三分疑虑三分怀疑四分不信过了二十年……当然，莲歌也在这二十年间由一个要如瑾呵护在怀中的孩儿长成英姿飒爽的青年。他就像李煜一般有着惊人的天份，也像从前的李煜一样信任、仰慕着公瑾……只是现在，对象换成了『如瑾』。

　　如瑾也有一些不同了。
　　随着时间流逝，如瑾形于外的气息更形冰冷。他外貌一如二十年前未曾改变，有种看不出年龄的透明美感。一贯的笑让他看似温文随和、牲畜无害，其实是心思缜密、城府深沉，杀伤力比任何人都强。就是那双犀锐冷然的眼眸，将原本看似好脾气的美男子变为深不可测。

　　如瑾简的个性直就是公瑾的翻版，除了公瑾不常笑。这点如瑾和公瑾有些不同。纵使知道这两人不过是前世今生的分别，但许多人仍为此感到惊心。
　　这种情况和六百年前──相似度高的惊人。
　　一种近乎恋慕的依赖；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
　　知晓内情的人们都不禁要担心从前的悲剧会再一次在某一场背叛之后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