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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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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悠然震惊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黑眸一遍遍扫过他褪去了面具后的俊美容颜,讶然地动了动嘴唇。
「临悦……」
这张脸,除去眼睛颜色不对,根本就与君临悦一模一样。
一瞬间,她突然所有与季清和怀疑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为什么安慕舒在江南如此之久暗阁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有关隐云山庄的情报近几年越来越少。
背叛……不!他们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隐云少主!你怎么不去当戏子!」
看着护着自己的男人,咬着牙,白悠然从未有一刻这么想把一人碎尸万段。
心念才动,手上的匕首就向着他脸上刺去,近距离的状况下安慕舒也只堪堪偏过头,但还是躲不开刀刃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不得已,他唯有放开白悠然。
「悠然…我可以解释……」没理会脸上的伤,一直表现出握筹帷运的人此刻慌乱了,只因为白悠然一副冷绝陌生的态度。
「这个局多早之前就布下了?是十年之前,还是你安慕舒遇到南宫笑的那一刻就开始?」极怒反笑的白悠然一步步后退远离,眼中的泪却不自主的滑落脸庞,「千机公子…呵!你当真好深的心计、好狠的手段,为了欺骗我们连自己都敢下毒,着实令小女子我深感佩服,看着我为解药东奔西跑的模样你是不是在一旁笑我傻子。」
「悠然我没有……」
「别再叫我名字,你没资格。」痛彻心扉的同时她也没打算让伤了她的人好过,然后果真见到安慕舒白了又白的脸。
「笑儿……」李睿辰也同样担心的望着她。
「你们两个……还真是半斤八两。」她望着两个男人摇头。夜半的雨愈大,不时有惊天一雷打在凛楼后方的空地上,闪电一次次倒映在白悠然苍白的脸上,墨黑眼眸渐渐黯淡无光。
「南宫笑妳去死吧!」
在几个大男人皆对南宫欢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把短剑横空插向白悠然胸口,上过一次当的人当然不会再给予第二次可趁之机,身体一侧躲过剑刃手中匕首在南宫欢脸上狠狠画下一道血痕,却没注意自己站在屋顶边缘,脚步一晃整个人就从屋顶边缘坠下,而目光从未离开女子身上的安慕舒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毫不犹豫纵身跃下有五层楼的高度的屋顶。
满园的桃花林内,安慕舒给白悠然当成肉垫子趴在身上,他还来不及检查白悠然身体状况左腹就先一阵剧痛,「悠然……」
「我说了你没资格喊我的名字。」右手握着染血的匕首,她从安慕舒的怀里爬起身,一往后跃就是好几步。
按压住腹部不断出血的伤口,他苦笑着看着才清醒就想从他身边离开的人,头一回明白原来这就是自作孽。「妳乖,不闹脾气了,这里是凛楼的九宫八卦阵,妳身体现在样子让我带妳出去比较好。」
安慕舒朝着她走去,态度一如往常的包容与宠溺,可就是这样温柔让白悠然更为不悦和心烦。这人总是这样的笑脸,究竟谁知道这笑容后面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再走近一步试试。」她缓缓举起那一把前辈老者赠送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她在赌,赌这人对她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情分,或是说,那一日的心意是真是假。
「好…我不动,妳别伤到自己。」任安慕舒平时再有办法,现在也只能紧握着拳在原地不动,就怕白悠然真将刀刃往自己颈上抹。
「我现在问什么你回什么。」轻移脚步,她让全身的重量放在左脚上,却又用一种不会让眼前人知道的姿势站着,另一只脚从剧痛看来已经断了。
「你让唐琳在李睿辰身边待了多久?」
「十二年,本来是让他跟在李睿辰身边打探唐门的消息,没想到李睿辰在夺嫡失败后会离开唐门。」三言两语他交代了所有经过。
「你又为什么要对暗阁下手,暗阁有哪儿惹了你们隐云山庄。」
灿金眼眸定定的望着黑衣女子,直到她把匕首靠上皮肤渗出血珠的那一刻他才开口,「暗阁在景然手里势力越来越大,这不是隐云山庄乐见。」
「所以你才利用我的身分挑起我们与凛楼的冲突,藉此削弱我们两边的势力,是吗?」这问题,她就是不听回答也知道,显然安慕舒也知晓不管怎么回答答案只有一个,所以他缄默,她却仰天大笑起来,猖獗笑声满是心灰意冷。两千一百多个日子的朝夕相处,谁会想到最亲近的人会是伤己最深的人。
「很好,非常好,安慕舒,你真让我好好的上了一课。」
「白悠然,难道妳就没想过为何我今晚会出现在这里?我本可一走了之。」点住几个大穴让出血量别再那么大,安慕舒的语气比平日重了几分。褪去了君临悦温文儒雅的伪装,他有着的是上位者的威严与强势。
「那你就该一走了之,至少让我对君临悦的印象留在那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回,我真的懂了。」轻声说着,拿着刀的手不小心一晃,白皙颈子上又多条血痕,鲜血直冒。但白悠然却好似无感觉一般,笑了,尽是历经沧桑之后的凄凉。
「你伤的不只是我,还有暗阁所有信任你的弟兄,更不要说景然与清和。我感谢你给过我的六年美好,但你以后别再出现我的眼前,不然不保证我不会拿刀子往你脖子上划。」
匕首往安慕舒身前的地上一插,在他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往身后一片迷雾退去。九宫八卦阵顿时因为白悠然的移动而运转,就算安慕舒现在追上前也不保证入的与白悠然是同一个阵法。
拾起白悠然留下的武器,亮晃晃的刀刃上还有残留的血迹,而看清匕首样式的那一刻他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隐云山庄传予长媳的匕首会这样回到他手里,耳边还回荡着白悠然离开之前的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谁会想到,曾经是最亲密的伙伴,相知同途到头终归陌路。
迷雾之后,踉跄的步履不断向后退,断了的那条腿根本无法平衡身体重量。在她以为会跌在地上的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方牢牢将她扶住。
而来人看着转过身的眼里有着一丝冀望,就知道她嘴上说的硬却仍是放不下。
「我不是他。」李睿辰说着。
「你又为何入阵?」挣开男人的掌握她就是狼狈也不让人搀扶。
「妳还欠我一个解释?」
「三次,你见我三次都没认出来。」白悠然摇了摇头,像是看开一切一样说道:「李睿辰,你在找的不是我,而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南宫笑。」
「我从来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你见到的是南宫家的二小姐,是那个棋琴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的世家小姐,你喜欢的也是。而不是那个靠着自己双手生活,会因为练武而鼻青脸肿的南宫笑。」
听完,李睿辰本想伸手为她拭去脸上沾到的泥水,却让她偏头闪开。他道:「的确,是我对不起妳在先。但看来妳就算不是我印象中那人,也还是一样的倔强。」
「走吧,我带妳出阵。」
待走出了迷阵,清晨的薄雾一道蓝衣的身影伫立在院落门口,看着白悠然一身狼狈眼里难掩心疼。
「悠然,临悦他……」
未完的话语消失在朝着他扑过来的人影中,此刻的白悠然就是个满腹委屈无处宣泄的孩子,抱着他痛哭失声还挟带着几句破碎的句子,即使不用听他也明白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清和,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十个字,她却耗尽了全身气力。
「好,我们回家。」
多日连绵春雨终于在今日清晨放晴,东方白皙曙光乍现。
高楼之上,红衣银发的身影望着已然远去的人影出神,就如同那一夜他站在楼台高处看着他俩相拥一般。他永远也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这般光明正大的抱着她,现在似乎连说一句话都是奢望。
「少主……」风华皱眉望着自家主子。要不是因为舍不得白悠然,主子怎么会让这些年的准备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等着凛楼与暗阁斗得两败俱伤后再出手才是他们本来打算。
「走吧,对于这样结果,我并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因为早就在预料之内。从高楼跃下,艳红衣袂翻飞,两人足不沾尘的朝着暗阁的反方向离去。
暗阁前,桃花树上的最后一朵粉色随着晨光撒下,淌落。
如果妳不愿见我,那我就不再出现妳眼前。
从此,相忘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