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向曦行

56、哥舒天

　　长久隐于黑暗之中的人其实是最向往光明的那一个，渴望着从黑暗中走出，以黑暗吞噬光明。

　　日落西山，晦暗不明之时，金顶山巅寒风呼啸送来一支迷魂曲。曲声先抑后扬，低迷魅惑如山妖吟唱，诱人坠入心不设防的甜美梦境。转而根根弦动铮亮破天，如利箭刺破人的五脏肺腑。

　　重新召开的武林大会吵吵囔囔的，众人第一时间并未察觉到危机，情不自禁地陷入曲声初时的引诱。武力高深的转瞬感觉到不对劲，急忙运起内力相抗时，却抵不过这起扬愈盛的曲声。这古怪曲声里蕴含着内力，逼得内力稍弱的不过一息就耳窍流血。

　　坐在一起的连城璧等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张菁醒后便将那晚遇险的连续遭遇交代清楚，尤其叮嘱他们要小心怪音五叟。

　　曲声渐停，哀鸣遍地。四人抬的软轿由远及近蹿来，踩过人头，直接停在中央的演武场上。抬轿的是四个人高马大身材健硕的大汉，他们并未将轿子放下，挺肩垂首地一直抬着，让轿子里坐着的人占据着绝对俯视的高度。

　　连城璧一眼望去，看出这抬轿的四人分明有着不俗的实力。但他看不到这四人的面具，因为这四人脸上皆戴着青面獠牙面具，大同小异的青面獠牙面具。

　　轿子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相貌普通，气质儒雅无害，笑吟吟地俯视众人，可被他视线扫过的人却莫名觉得背脊发凉，不敢有半点轻视地警惕起来。他没有说话，演武场左右两侧却跪下了一大片，齐声高呼，“恭迎逍遥侯。”

　　逍遥侯，江湖上头一个神秘人。没人知道他是因何在江湖上扬名的，也没人敢招惹他。世人只知他爱极奢华，居精舍，揽美婢，着华衣，尝美食，饮美酒，驯骏马，品古董，戏花鸟，真如这江湖间独一无二的王侯。

　　“先礼后兵，诸位不愿承本侯的礼，是准备以命为阶，助本侯踏上武林盟主之位了？”话里夹杂着叹息，似有几分不忍。

　　脾性暴躁的峨嵋派掌门人七绝真人当即爆喝，“逍遥侯，你这是何意！”

　　何意？“呵呵，”逍遥侯轻笑，“只是想教诸位一个道理，强者才有资格说话。至于弱者，不服从，则死。不是愁着如何选出武林盟主吗，本侯帮你们想了个办法。开始吧，诸位。”

　　他话音刚落，七绝真人都未明白过来逍遥侯话中的“诸位”指的是什么。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不久前还同心同德的各派人士忽然拔剑相向，同门师兄的武器刺进了师弟的要害，后者死不瞑目，甚至来不及问出一句为什么。平日里慈祥和蔼的门派长老，手起刀落，砍下门派中近十人头。先天无极门与点苍派竟屠戮起其他门派奋起抵抗的弟子。

　　鲜血溅射，明晃晃的尖刃，哭喊与尖叫，有的人踉踉跄跄想要逃，却惊恐地发现唯一出入的地方不知何时守着一队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张弓搭箭，严阵以待。队首是一位圆脸的娇俏女子，笑容可掬地道，“乖乖地退回去。要么尊逍遥侯为武林盟主，要么，死。”

　　娇声笑语却如黑白无常催命铃响，骇得人三魂七魄逃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尊逍遥侯为武林盟主，我愿。。。”

　　谁能料到武林大会竟成难以生还的屠戮场，有人求饶，加入到屠戮的阵营，有人拼死奋战，以命卫道。

　　最该掌控场面的五大门派掌门人自顾不暇，六个久未现世的武林高手围困住他们，丐帮掌门人第六疯盯着缠住他的一朱袍一绿衣老人，笃定地问道，“红樱绿柳？”

　　第六疯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迎来一□□风骤雨般的疯狂攻击。

　　软轿里悠闲坐着的逍遥侯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武器拼杀间生命的流逝，欣赏着死人脸上最后留下的表情，随后看到了他几番施计未得的张菁，唔，烈火美人身边竟还有个别有清丽脱俗姿色的美人。

　　无垢山庄的剑卫与“饕餮”当铺的暗卫形成一道屏障，保护着居于其中的连城璧宫九等人，边抵抗着突然变节的各派子弟边救人。

　　连城璧挪步挡在张菁身前，对上逍遥侯的视线，同时轻声道，“小仙女，你内伤未愈，让我去。”

　　花满楼扯下眼上纱布，“小九，连城璧，你们两人一起。我护着她们。”

　　逍遥侯仍保持着懒散的坐姿，却凭空地从轿子里飞出，吩咐抬轿的四名大汉，“去，把本侯的美人接回来。”

　　连城璧以剑入武，宫九义最善使剑，两人的剑术风格却截然不同。宫九其剑若邪，连城璧其剑君子藏锋，配上碧血照丹青，凌厉非常。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无论多快的剑，逼到逍遥侯面前，反倒像是放慢了速度，被他轻而易举地闪过。他没有武器，身体的每个部位却成了武器，掌劈腿踢每个动作都让连城璧和宫九不敢轻易接下。

　　苦战，每个过招的瞬间险之又险。连城璧、宫九配合愈发默契，拼着以伤换伤，连城璧硬接了一掌，碧血照丹青刺在逍遥侯肩上，没等剑见划向逍遥侯的咽喉，他已被震飞在演武场上。

　　张菁面无表情地解开斗篷，甩在长桌上。不等花满楼和小龙女拦住她，疾奔上演武场。

　　逍遥侯若不死，怕是无人能平安走下金顶山巅。若今日不能平安走下金顶山巅，何不凑在一起死，黄泉路上做个伴。

　　抬轿的四人打残了三个，剩下一个护卫们足够对付。花满楼叮嘱了沈璧君一句，和小龙女一起追了上去。

　　五人各占方位，困在其中的逍遥侯笑容不改，“初生牛犊不畏虎，本侯欣赏你们的不畏，你们不用死了。”

　　说着话，他周身气势却陡然一变。深厚内力倾泄而出，如蓄水拦洪的大坝开了那道闸门，从千米之高一气涌下，隐隐压制五人。

　　仅是一招，一招未完，一声暴喝炸裂于空，“哥舒天，你瞧瞧我身边是谁？！”

　　一个名字如一节咒语，震得逍遥侯心神恍惚，他循声望去，看到阎傲因身边站着一个头发脱落脸颊凹陷几乎不成人形的人，这个人穿着女子的衣服，不然怕是没人能辨出她是男是女。然而，逍遥侯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多少次午夜惊醒，似梦境似现实，耳边响彻的皆是她狠厉的鬼叫，眼前所见的皆是她清晰或恐怖的鬼脸。

　　这个人也说话了，她嗓音不够大，近乎声嘶力竭地在喊，“哥哥，冰冰从地狱爬上来找你了！”

　　瞬息已过，一招用尽。磅礴内力震荡，五人齐齐倒在地上，呕出体内淤血。

　　奇怪的是，逍遥侯嘴角同样溢血，呢喃着，“不，不可能。你不是她，你一定不是她！”

　　说时迟那时快，九现神龙鬼见愁大张的龙嘴里飞射出十三口淬毒毫针，扎向逍遥侯周身要穴。

　　张菁死死盯着那飞射出去的十三口“子午问心钉”。

　　偏偏逍遥侯躲过去了！

　　目光转恶，逍遥侯扑向张菁，一手成爪，“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的鬼魂！”

　　内伤未愈，再遭重创，张菁挥不动鞭子了，肘侧滑出匕首。近身相搏的功夫是连城璧助她精进的，她攥紧匕首，眼见着逍遥侯逼近。

　　“呃。。。”一声微弱痛呼。利刃扎进腹腔又即刻拔出，归于袖间。逍遥侯瘫在地上，双掌下大力地捂住伤口，却堵不住涌出的鲜血。他曾格外喜欢割开人的血脉，欣赏鲜红的血液流出人体，渐渐流干的美景。如今，他止不住自己的鲜血，突然意识到伴随着鲜血流逝的是他活在世上的时间。血慢慢流尽，他也活不成了。

　　一个身影挡在张菁面前，是连城璧。他倒在逍遥侯对面，距离不足一步，只要逍遥侯爬起来，随便一招，他便命丧黄泉。刚才勉力使出最后一击“袖中剑”，刺穿了逍遥侯，但逍遥侯也没让他好过到哪里去，他的腹部被逍遥侯抓得血肉模糊，几乎穿透。

　　连城璧挡在前面，完全挡住了张菁的视线，她看不见连城璧的脸，看不见战况，只看见连城璧倒下的身影，心急如焚，一开口已带上了鼻音，“连城璧，连城璧，你怎么了！”

　　她得不到回答，连城璧疼得暂时没缓过劲来，他听见了张菁的哭喊，出言安慰，却只吐出含糊的气音。

　　没有回答，张菁的世界忽然一片静止。她甚至想不到站起来，完全是挣扎着爬了过去，将连城璧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眼泪扑簌落下，她手里还握着匕首，防着生死不知的逍遥侯。她空不出手去探连城璧鼻息，更不敢乱晃连城璧，看到连城璧腹部染得一片血红，眼泪急落，哭得差点喘不上气，“连城璧，你应应我呐，连城璧，求求你应应我。。。”

　　意识已经恍惚的连城璧被张菁哭回了神，睁开眼见到哭泣的张菁，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曾见过那么多回张菁身处险境，无论是中了媚毒，自割手指，抑或困在不见天日的魏无牙地宫里，甚至得知身处异世，回不了家时，小仙女从未哭过。她总是积极乐观，很快地收拾好坏心情，韧劲十足地面对一切艰难。

　　可是现在，小仙女的眼泪落进了他的心上。他没办法第一时间安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开口时终于不是气音，“小仙女，别哭，我真的没事。”

　　泪眼朦胧，张菁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对，你没事，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去找毒医前辈。”

　　她把匕首往逍遥侯身上掷，没掷中。一起身想要扶起连城璧走，可她自身难保，哪里扶得起连城璧呢，顿时眼泪又下来了，偏着脑袋去看宫九和花满楼他们，想要找他们帮忙，但论起来，张菁和连城璧还是幸运的，宫九、花满楼和小龙女承受的内力打击更大，都晕了过去。

　　张菁也不敢喊别人，她担心喊来坏人。急中生智，流着眼泪小声道，“连城璧，我们先装会死吧。”她和连城璧现在太弱了。

　　各人在挣着各人的生路，就连刚才暴喝的阎傲因此刻都未靠近演武场，他不能确定逍遥侯是不是真的死了。

　　连城璧笑不出声，眼里漫着满满的笑意。轻声道，“那你低下身来，听我说几句话。”

　　张菁立即俯下身，她听到连城璧说，“你想每天都看到我吗？和我分开会觉得不舒服吗？我和别的女子说笑，你会讨厌那个女子吗？小仙女，我想每天都看到你，不愿和你分开两地，讨厌喜欢你的男子。这是你教会我的喜欢，我能教会你何为喜欢吗？”

　　除了连城璧，这世上怕是无人能教会张菁何为喜欢了。在劈断栈桥时，爱令张菁勇，而刚才，爱令张菁惧。天不怕地不怕的张菁，连自身死活都不怕的张菁，害怕连城璧会死。

　　双唇相印，和着张菁的泪水，连城璧尝到了苦，与醉心的甜。“连城璧，我喜欢你。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要死，也只能死在我后头。”

　　风起云散，澄亮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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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落笔成世界，不由人掌控。情节删删改改，结局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一种。追文的小天使们辛苦啦，路人乙，落落，芸豆桑，弦断无人听，大宇，西风曲（排名不分先后），还有昵称是笑脸的颜文字的小天使由于作者蠢，在电脑上打不出来，特别感谢你们的留言，支撑着我在寒假写完这篇文。
准备写四章番外，甜甜的那种，可以点餐哟。
嗯，要一年后才能写文了，到时，有缘再见啦，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