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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托付 ...

  •   残垣断壁,瓦砾堆灰,曾经巨大的、威严的沈家庄如今只剩下小半边抢救回的房屋,残忍的火焰将朱墙画壁焚烧殆尽,耀武扬威的灰烬覆盖在地面上,埋葬鲜艳生机色彩。

      门口两尊古老的石狮子缺胳膊少腿地倒在地上,瞪张的大眼似在诉说着不屈。

      一生从未服输,在儿子媳妇英年早逝后以老迈之身支撑起沈家庄门庭的沈老太君,浑浊的双眼注视着这片漆黑的土地,颤巍巍的身子若不是有沈璧君的扶持,怕是扑在了地上。而沈璧君的身子亦是抖抖瑟瑟,忍着眼泪哽咽劝道,“祖母,不要看了,我们回客栈,回客栈去。”

      沈老太君缓慢却坚决地推开了她,手中的龙头拐杖点在地上,支撑着她走在昔日沈家庄的庄园里,杖身上干涸的血迹并未拭去,特意保留着。

      “璧君丫头,老婆子想自己走走,你在这等着连少庄主来。”苍老的声音不再中气十足,轻得仿佛一阵烟,风一吹就散了。

      眼泪洗涤着她美丽容颜,苦忍不住。老祖宗不许她哭,斥责她眼泪无用,只有那些柔弱无能的女子才想着以泪水取悦男人。她所受的教育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贞静贤淑。可是她痛苦得恨不得死在那夜的大火里,而不是被陌生的大汉救了,众目睽睽下衣衫不整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丢了清名!

      连少庄主来了,不是来迎娶她,却是解除婚约。一见倾世公子,知是嫁得良人,闺梦情思系之。奈何转瞬成空!为何,为何,贼老天要如此作弄她!沈璧君思绪乱乱,险些站不稳,她想借一物靠靠,但触目所见,黑灰堆里,只有她一个人是立着的。房子塌了,剩下焦黑房梁。树烧成了灰,假山倒了,什么都没了。

      连城璧一行人远远地下了马,辛辰跟着连城璧走近,其余人在原地守着。

      但连城璧走到一定距离,就停下了。婚约尚存之时,他恪守君子之礼,如今婚约解除,他自不可能靠近。声音不大不小地叫道,“沈大小姐。”

      沈璧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见着连城璧的第一眼,泪水不由自主滑落,楚楚可怜,整个人脆弱得几乎能被风吹倒。甫一开口,已是泣不成声,“连。。少庄主,”她急忙止住话头,多年教养不允许她以这般可怜作态面见外男。待调整好了气息,才努力字句完整地道,“连少庄主,我家老祖宗嘱咐我在这等你,现在等到了,我想进去找我家老祖宗。”

      沈璧君知她本应该将话说得大方得体,而不是如此时话中真意不堪揣摩。

      连城璧点点头,并未随沈璧君同去,只在原地等着。他停在昔日沈家庄大门开启的地方,不去踩踏故庄残骸。承受苦痛者不会愿意将苦痛剥给人看,换取无济于事的安慰抑或点评。

      这一等不可谓不久。

      沈老太君缓慢地以蹒跚步伐走遍了整个沈家庄,弓着身拄着龙头杖边走边在废墟上回忆昔日建筑,这里是她的荣安堂,不知窗外鸟笼里的那只八哥,是逃了还是烧没了?那里是璧君丫头的梳妆楼,开窗即能看见大明湖缥缈水雾。还有儿子媳妇的练武场。。。。。。

      等沈老太君回来之时,她面前停了一顶软轿。见连城璧那不骄不躁的少年风采,她心里长长叹气。连老夫人真如她预料一般,在连城璧参加她的寿宴之后,来信退婚。她并未立即应允,依连老夫人贪利的秉性,有她这把老骨头在,不愁不能周旋。因此她没有把无垢山庄来信退婚一事告知沈璧君,希望日后沈璧君高高兴兴地嫁过去。

      无论是武功、样貌,或是品行,随便挑任何一样来比,连城璧皆是江湖女儿们第一想嫁的夫君人选。沈老太君亦看出,自家孙女对未来的夫君是满意的,生了少女情思。

      不过现在,明面上是沈家庄退了与无垢山庄的婚事。她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

      且不说心里百转千回,沈老太君笑道,“当真话少的人反而心思细腻些,此番久等,我们移步细谈。”

      沈家庄毁于大火,沈家上下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两祖孙和几个忠仆,落脚在一处沈家庄的产业。

      三进的宅子闲置许久,仓促整顿后将将住满了人。淡薄阳光洒在正厅,留下一片阴影。

      阴影离着高坐的沈老太君挺远,却像是笼罩在她身上,话里坠着千斤巨石般沉重,“连少庄主,老身时日不久,厚着脸皮在这提出不情之请,望你以后能看顾璧君丫头一二。老身只求,沈家庄莫在老身手上绝了后,断了香火。”

      沈家金针之诀仍是当给了“饕餮”,即便有九公子保沈璧君之命,沈老太君也不敢放心。连城璧是君子,她生平第一次做了小人,璧君丫头乃是名门淑女,于出身教养上无疑最是相配连城璧。两家婚约是退了,但这是两家长辈的决定,小辈们若是两厢情愿,那就是小辈们的事了。

      话说得浅显,连城璧却知其中深意。他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小仙女,虽然小仙女性子大大咧咧,但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可话说到这份上,根本没有连城璧拒绝的余地。他道,“老太君言重了,饕餮当铺开遍天下,九公子大能,必能护沈大小姐一世安好。若沈大小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自当伸出援手,此乃江湖道义。老太君保重身体,在下与武林其他前辈定会找出凶手。”

      沈老太君沉吟了一会,道,“那就劳烦连少庄主将璧君丫头送往江南了。”

      是夜,沈璧君泪别沈老太君,离开了她自幼生长的济南府。从小到大她未踏出这座城一步,而今夜一去,不知何日再返。

      沈老太君狠狠斥了她的哭求,浑浊的眼里同样含了泪,抱她在怀里安抚,“璧君丫头,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老婆子护不了你了。你被我养得良善,但江湖上有哪个人是真正不狠的?沈家庄没了,以后你身处的不再是家,而是危险叵测的江湖!金针之诀你要练精,得自己强起来,莫为他人刀俎鱼肉。你要谨记,你是金针沈家的唯一传人。”

      沈璧君悲痛欲绝,乍经灭门之难,再失庇护,她顶天立地的老祖宗竟要舍了她。泪水糊了满脸,喃喃道,“不,不,祖母您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走,璧君不能一个人。。。”

      沈老太君将人推出怀中,擦着沈璧君脸上的泪水,璧君丫头,老婆子撑不住了。你且去吧,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我沈家的女儿,不能是个懦夫!”

      马车里坐着沈璧君一个人,她缩在车壁角落,脑海里回响着沈老太君临别时音容,眼泪终于干了,她没有资格再哭哭啼啼下去。

      饕餮的总部设在江南杭州,而它的主人宫九偏不在总部里呆着,一门心思往西湖边的小楼里跑。

      西湖边常年敞着门欢迎天下来客的小楼近日住进了两位姿容绝美殊丽的少女,眼下,一个穿梭于花丛和玉蜂玩耍,一个倚着大树,掌心停着一只通体翠绿的小鸟,小鸟抻着爪子将藏在羽毛里的细长竹筒露出来,点着小圆脑袋示意少女取下。

      张菁乖乖地取下,打开里面的纸条一看,如她所料,正是连城璧不厌其烦地叮嘱——注意安全,等他回来。

      跑来的宫九一见她皱眉的样子,和她掌心里连城璧赠与的灵鸟,就知是怎么回事。他丢下一句,“老实呆着。”自己上楼去找花满楼。

      毒医随他们回了江南,为花满楼治眼。张菁本想带着小龙女去正一派看看,依小龙女对全真派的描述,这个江湖诸多门派里,只有正一派最符合。或许正一派有关于全真派的消息,毕竟每个门派都有点自己的门派密辛,不给外人知道。

      但她的这一打算被连城璧和花满楼果断阻止,连城璧必须去沈家庄一趟,于是花满楼和宫九负责看人。谁知连城璧不放心,硬是给了张菁一只无垢山庄训练的灵鸟,与他手中的是一对,每日传信,唠叨着她,真担心她乱跑。

      张菁愁啊,玉水山庄的图纸她看了,无比期待建成的景象。但她身上剩的银子可不够建座山庄的,她更不肯让花满楼或是宫九出银子,想找点赚钱的事做,偏又因为暗中潜伏的天公子而束手束脚。

      放飞了手上的灵鸟,张菁寻了个空旷的地方,练起鞭法。

      花满楼眼睛上蒙了一圈纱布,如今每日敷药,治眼的步骤麻烦,他倒不烦,但他担心眼睛治不好,宫九的反应。要他重见光明,俨然成了宫九的执念。

      “七童,沈老太君将沈家金针之诀当给了我,辅以金针良药温养你的眼睛,我就不信,你的眼睛治不好。”宫九兴冲冲地道,在花满楼面前,他总是像变了个人般。复杂本性剃去,如稚儿般简单。

      花满楼静默了会,道,“人力已尽,便看天意。小九,我不想看见你偏执若此。”他听声辨位,感知宫九的存在,眉心皱褶,“我不想再让你遭受欲罢不能的痛苦。”

      他的话像是刺痛了宫九某根神经,走向他的脚步一滞,继而奔至花满楼跟前,大力捏着花满楼的下巴,“你真以为你治好了我的怪癖吗?”隔着纱布,他看不见花满楼的眼睛。那双眼睛与常人无异,却没有光彩流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转身大笑,笑红了眼,“花满楼,你知不知道,你成为了我的怪癖。”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这边最近是一言不合就停电,一停电就打乱我一天的计划。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老家这边年前又是新房摆酒又是新婚摆酒,竟有五户,偏我爸妈弟弟没回来,竟要我去。一堆中老年人,毫无话题,玩手机又不好意思,菜也不好吃,我真是可怜我爸妈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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