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梦江湖》向曦行

46、亲与友

　　清柔月光渐渐变弱，缓慢地被初生朝阳代替，消隐于九天云霄之间。傻坐了一夜的张菁闭上难受的眼睛，眼睛经不起折腾，抗议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她垂下头飞快抹去。视线里映入连城璧月白色的衣角，这个人安静却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她突然笑了，许是从眼前这人身上得到了力量，既然连城璧能重回他的江湖，说不定哪天她也就莫名其妙地回去了呢？正如来时一样。

　　有了过去，倒将没来得及熟稔的现在跨了过去，张菁摘下身上的外袍，更深露重，悄悄润湿了衣。她递过去，语气毫不见外，“我已经披了一晚上，现在你愿意收回去了吧？趁着还早，你换身衣服，别仗着自己内力深就真以为不会染上风寒。”

　　散落的青丝沾了晨间水汽，颇有些可怜地巴着莹白雪肤，昨晚的失魂落魄虽藏了起来，眉眼间仍显出一抹悴色。过往共同经历那么多事情，连城璧早就领略过张菁身上的韧性。不论发生了什么，她总是能极快地恢复，乐观地像是从未步入险境，不曾眼见希望破灭。可他心疼着。

　　当初他步入那个江湖，担心回不来的同时亦暗自享受着卸下无垢山庄少庄主这个盛名重任的乐趣。以无名小卒的身份历江湖之奇险，和小仙女默契同行，并不孤单，竟是过上了另一种令人畅快的生活。

　　他回来了，伴随着他打小成长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束缚也回来了，囚着他，禁住他欲将张菁拥入怀中的冲动。内心分裂的两个自我在拔剑互刺，展现在外人眼前的淡默从他脸上褪去，随手接过袍子，“那你回去眯会，若有事，我再叫醒你。”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菁真有些困意上头，她点点头，轻飘飘地从屋檐跃下，落地无声。

　　门还没合上，回廊上另一边的门开了，张菁循声看去，见出来的人是花满楼，身边竟不见宫九。顾不上睡觉，就走了过去。

　　“花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院中假山下围了一圈品种各异的花，秋霜相逼下，唯有姿妍千丽的黄紫粉白各色菊生机勃勃绽放着。花满楼循着清香而来，驻在花间停留。

　　听见张菁的声音，转身笑道，“南夫人那里问不出话，小九早催着我睡了。阿菁，听毒医前辈言你脑内的蛊于记忆有损，如今你回忆起来了？”

　　“回忆起来了。”张菁闷闷地回答，“花大哥，我会不会永远回不去自己的家？”

　　于张菁而言，花满楼是这个江湖里她第一个敬佩、亲近的人，他细致周到的照顾，真如哥哥一般。

　　“西湖边的小楼尽管只有我一个人住，但那也是花满楼的家。玉水山庄的图纸已经画好，完全是根据你的描述所画，我们回去就将它建起来。阿菁，那会是你的家。你说了的，我们要做邻居，更何况你叫着我大哥，难不成没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阿菁的语气从未像此时充满不确定，想必拔蛊后恢复记忆反而带来痛苦。花满楼不去问伤心为何，只把张菁当妹妹疼爱。世间女子乃天地灵秀集成，他有朋友，有家人，又有了个机灵俏皮时刻担心他的妹妹，如何不是生平之幸。

　　“听见没，七童是你大哥，那我也是你大哥，以后不准宫九宫九地叫，要叫宫大哥。”从背后无声靠近花满楼的宫九冒出来，一脸认真地道。

　　张菁收回情绪，笑着应声，“知道啦，两位大哥。”

　　先前离去的连城璧重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杯姜茶，袅袅升腾热气，他递给张菁，问宫九，“南夫人那问出话了？”

　　宫九摆摆手，恨声道，“问了大半夜，她一个字都不说。让毒医前辈去问一回试试，不然别怪我手段毒辣。”

　　茶热腾腾，偏生里面有讨厌的姜，张菁摸了摸鼻子，悄悄朝后挪步。刚想拒绝，见连城璧挑起了眉，盯着她不放，只得苦着脸接过。在连城璧坚持的目光下小小嘬了一口，捧着杯子就要溜。

　　连城璧不拦她，在她背后追着道，“小仙女，若是不喜欢，好歹喝一半再倒了。”

　　张菁脚步一滞，太久没听人唤这个外号，一时竟觉得有些难为情，她原本就厌这外号起得轻浮，一点都不霸气。颇有几分羞恼头也不回地反驳，“我都没叫你无垢公子！你叫我名字便好，这外号听着忒牙酸了！”

　　连城璧才不应呢，若是叫名字，岂不是比不过花满楼叫阿菁听得亲密。且阿菁被人先叫了，小仙女却是只有他知道的。他含笑不答，好整以暇迎向两位大哥别有意味打量的视线。

　　杯子歪了一半，张菁想了想，一鼓作气几大口将姜茶喝完了。这据点如今只有他们几个人在，这姜茶估计是连城璧自己熬的，浪费了不好。

　　姜的辣味刺激得人精神，她索性不睡回笼觉，想着小龙女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醒了没，还是去找找看。

　　浅眠的小龙女早已醒了，远远瞧见南烛一个人去了关押那个使毒女人的房间，担心南烛又被毒得不能动弹，便跟了上去。

　　张菁找到她的时候，见着的便是小龙女倚着回廊，冷着脸守门的场景。见她过来了，还比指示意她安静。

　　隔着门都听见南夫人悲凄的哭声，张菁蹑足过去，以气声道，“小龙女，你干嘛守在这？我带你去用早膳，好不好？”

　　小龙女跟着用气音，“守在这等着救人，你们五个人都被她一个人毒倒，现在里面只有毒医前辈一个人，以防他又被毒倒了没人救。”

　　张菁挠挠头，其实她认为南夫人是不会再对毒医前辈下手的。单从南夫人的话里就能拼凑出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偏爱另一个女人的江湖情怨故事，哪怕她现在毒倒了毒医前辈，也逃不出去，怎会冒险让毒医前辈更恨她。

　　里面两人的谈话到了尾声，果真只要毒医肯问，南夫人有问必答。她被点了穴道绑在房柱上，没办法挡住南烛离开的脚步，心如死灰泣道，“就算你不信，我也是要说的。只要天公子想要抓你，你便逃不掉，他太可怕了。我是想将你拉到自己这边来，不让你受天公子磋磨。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能明白我一点点？”

　　“紫苏，我会让无垢山庄少庄主派人保护你。不管你口中的天公子如何可怕，医者自有傲骨。以前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放下，你，放过你自己。”

　　两尊门神见人安然无恙出来了，张菁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前辈。”

　　“走吧，”南烛瞅了眼张菁，“话问出来了，你们这些小年轻挺能遭祸的。”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南夫人言，她与天公子各取所需，她保南烛，但事成之后，将张菁四人交给他的手下，尤其是张菁。至于原因，天公子自恃为武林最强者，自然要拥有天下第一的美人。而连城璧和宫九，天公子最大的爱好——强者跪服在他脚下。

　　可是这个天公子，江湖上从未传出过这人的半点风声。

　　呵，宫九嗤笑，多可怕的人，竟是藏在阴处不敢面世么。

　　张菁脑筋一转，看向连城璧，江湖第一美人明明是沈璧君，论起来，她只有随宫九花满楼出现在沈老太君的寿宴上那回才算是公开亮相，默默无闻的，怎么就被天公子惦记上了？

　　连城璧手里是辛辰带过来的消息，沈家庄遭数位不名黑衣人夜袭，烧了大半，沈老太君重伤。若不是突然出现了一个虬须大汉，偌大的沈家庄无疑满门全灭。

　　连沈两家的婚约退了，却是因当晚，沈璧君与那虬须大汉有了身体接触，沈璧君乃是充当名门淑女教养，最是注重闺誉女德。此岔一生，沈老太君迫于无奈不得不应允，不然即是自打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