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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沙海 ...

  •   十五、沙海
      沙陀王子恰果苏巴依然跪在风沙里。
      年迈的沙陀王乌衣朱邪再次看到吐蕃公主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呈恐怖相的魔鬼,而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就命人将公主带下去了。
      “王子呢?”
      “王子还在沉思。”
      执戟使回道。
      乌衣朱邪叹了口气:“这个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王子是世间少有的人。”
      “人有善有恶,有善有恶的才是人,才能与人共处,极致的善人或者恶人都将不容于世,这一点,想必您也是赞成的吧?”
      执戟使点头:“您说得很对,您教给他的,是与自我的相处之道。”
      乌衣朱邪沉吟片刻,对侍从官道:“去请白玛来,让她去见苏巴。”
      侍从官去了。
      威武的执戟使负手望向东方,向沙陀王索取报酬:“我也要告退了,临行前请您盟誓,他日若安西有求于您,沙陀将如约出兵。”
      乌衣朱邪取出一枚印信递给他:“您有恩于我,日后沙陀必将如约!”
      执戟使不再多言,收了印信,撕去人皮面具,向沙陀王恭恭敬敬的行了汉人的大礼,便翻身上马,往沙海狂奔而去。
      风沙万里,狂风卷舞,四野一片寒冷的枯寂。
      走下沙丘,又爬上缓坡,迎着凛冽寒风,即使是万里挑一的狮子骢,陷入这无际无涯的沙海里,也只能步履维艰,单人独骑在这样荒凉空茫的沙海里,就如同一滴小水珠掉进了大海般无可寻觅。
      安西都护提缰飞奔,心焦如焚。
      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惊鸿一瞥又转瞬即逝,只留给他几瓣龟裂的碎片。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远远的天边、仿佛是天地永恒的那遥不可及的交界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骑马飞奔的小小背影,乌黑的长发飘散在风里,还身穿着回鹘繁复华美的服饰,马脖子上缀着红色的璎珞和铃铛,在风中轻盈作响。
      刹那之间,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她初学骑马之时,也是他跟在后面看着,生怕她会一不小心从马上跌落下去。
      安西都护眼圈微红,迎着风大吼一声,猛的提缰赶了上去。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逼近,她亦加快了速度逆风狂奔起来。
      毕竟难敌狮子骢的脚力,他越追越近,越跑越快,距离不过三五米时,他便弃了马如老虎扑食般合身向她扑去,风里传来她细弱的惊呼声,整个人便被他扑下马去。
      他抱着她,在缥缈而沉默的沙海深处翻滚起来,不断有细碎的沙偷偷潜入他的铠甲,硌得他胸膛生疼,而他浑然不觉,反而抱得愈发紧,眼前蓝天白云黄沙一圈一圈的晃过,泛着让人迷离的晕眩,最后他双眼赤红着,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把她压在身下。
      没有一个字,他将她的手臂牢牢固定住,哗啦一声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娇小的身躯陷在柔软的沙海里,满面羞红的惊呼起来:“师父!”
      回应她的,只是又一件被撕碎的裙踞。
      仿佛失去理智的野兽,又似寒夜里独行的孤狼,安西都护既狂热又畏寒,带着深不可测的幽暗眼光和森冷獠牙,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脖子。
      “名字!”
      他冷冷的看着她。
      “卫……卫延封。”
      “听不清!我从前是这样教你说话的吗?”
      “卫延封!卫延封!”
      她憋得满脸通红,蓦地放声大叫起来。
      铺天盖地的吻便压了下来。
      喘息着,唇齿间全是陌生的感觉,如同记忆里深闺最幽冷的香,如同他三十年来最深切的渴望,如同溅入枯草瞬间燎原的心火,他不能放手,此刻触手可及的,只有她那如同雪莲花般洁白无瑕的身体,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狷介狂佞的逼视着她,让她不敢再退却。
      一刹那,仿佛漫天星辰入怀,整个世界一片虚无。
      肌肤惊人的温度下,她不知所措,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他的名字——声音从空茫的呼唤变成了低低的哭泣,带着绝望般的沙哑,而重获自由的双臂张开,蓦地紧紧的抱住了他。
      卫延封一手撑在黄沙里,一手托起她的颈项,吻得细腻深沉,缠绵如醉,唇齿间喃喃自语似的:“乖……”
      寒风凛冽中,他赤裸的肌肤上滑下汗珠,背上一道道伤疤纵横交错的沉默着,脖子上挂着的玉牌落下来,落在她的胸口,轻轻摩擦着她的肌肤。
      天旋地转般的战栗袭来,她仰起头看向了天空,长空鹰叫,万里无云,有令人迷狂的辽阔和自由。
      时间与空间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参照。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终于慢慢恢复过来,他的味道还在,是来自身上盖着的他的衣服,她心下一慌,立即翻身坐起。
      夕阳正缓缓落下,他穿着单衣,站在远处,正眺望着更远的地方。
      他没有离开。
      她不畏寒,极美的眼眸敛去一切情绪,将衣服随意一裹,便铿的一声拔出方才被他随手插进黄沙中的雪影剑。
      卫延封稍稍拧身后退半步,就躲过了她的剑锋,微笑道:“醒了?”
      她双腿微颤,远山眉皱起,怒道:“你……你无耻!”
      纵横捭阖,长剑桀骜,一招一式,都是他的手笔,卫延封不还手,一步步的往后退,眸中有赞许的光,点头道:“长进不少。”
      她暗自羞恼,对着他,自己分明连三成的功力都使不出来,明明是她被欺负了,还要被他这样嘲笑?于是咬牙切齿的握着剑,由上而下的劈落下去——
      卫延封退到高高的沙丘边缘,退无可退,索性纵身跳了下去。
      她一惊,下意识的去拽他的衣袖,触手却是他那只遒劲有力的胳膊,稍稍一拉,就把她整个拽了下去。
      就在漫无边际的沙海中沉沦吧。
      她怕伤了他,立即扔了手里的剑。
      卫延封大笑着怀抱住她,那肌肤的炙热温度再度传来,小十一涨红了脸:“卫延封!你是我师父!”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可我不记得曾教过你能对师父拔剑,是谁教你的?”
      她咬着唇,如雪的明眸稍稍抬起,可眼神一碰到他的,就立即望风而逃。
      卫延封抬起她的下巴,淡淡笑着凑上去:“心甘情愿的像挂腊肠似的被挂在近云台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见我么?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又跑什么?我抛了我的八万将士,千里迢迢的来了,你还要跑?”
      他的吻又向她压了下来,那痛楚的感觉还未消散,她被他的话刺得又羞又恼,拧着脖子挣扎:“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师父,还是不要我!”
      卫延封再度压住她的身体,带着睥睨骄傲的笑意,挑衅似的盯着她的脸,像丛林里某种征服的动物,永远只给对手两个选择,要么死亡,要么投降。
      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被他逼入绝境,无处可逃,蓦地咬牙翻身坐起,把他压在了身下,喘着气道:“不要师父!”
      卫延封喉头耸动,低吟似的叹息一声,摇头笑道:“这样不对,还是要我来教你。”

      ※※※
      深蓝的夜幕里只有一轮冰盘似的明月,以亘古的无常俯瞰着人间。
      小十一抱着膝坐在沙丘上,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卫延封双手枕在颈部,浑身放松着躺进柔软的黄沙里,恍惚着,似乎听到她缥缈悠远的歌声。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攒眉向月兮抚雅琴……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
      从她身后看去,她裹着他那件宽大的衣衫,低头抚摸着袖口的花纹,整个人缩得只有那么一点点。
      仿佛天地之间,一抹孤鸿的影子。
      “想回长安了?”
      卫延封将她的长发挽起,从后面慢慢抱住她的腰,那么纤细如柳枝一般的腰,不知怎的,总是让他想起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这样的句子来。
      她摇摇头:“不想回去。”
      卫延封把头埋进她的肩膀,闭着眼道:“想也迟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小十一靠在他怀里,闻言微微笑了笑,问:“如果你是苏巴,你会怎么办?面对两难,你会如何取舍呢?”
      “我?”
      安西都护睁开眼,看向暗无边际的远方,最后,眸光终于落在了自己的佩剑上,淡淡的道:“十年前我拿起了剑,就已放下了一切。”
      生死,爱恨,血亲,荣辱,过去,未来,梦想,一切。
      小十一眸色黯然,点头道:“我懂的,师父,我懂。”
      “还叫我师父?”
      他凑过去吻她,轻声道:“放下了一切,除了你。”
      “什么?”
      “除了你。”
      小十一怔怔的看着他。
      他呢喃着拥紧了她:“别离开我。”
      “好。”
      “不要再唱这样的歌。”
      “……好。”
      冷风幽咽的吹着,安西都护向他的情人展示着少有的软弱和柔情,仿佛尽力留住此生最后的梦。
      “跟我回去吧,好么?”
      “回安西?”
      她转头看着他,眸光幽冷。
      安西都护英俊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忧色,他出来已久,只留下李怀远和诸军曹应对吐蕃大军,还不知道眼下是何状况。
      小十一忽然微微发抖:“最坏的情况,会怎么样?”
      卫延封不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使连年加紧准备,厉兵秣马,安西也只能算得上是暂时困守罢了,粮草困顿,孤军无援,如何长期统领这为数众多的军府?
      即便真的到了最后,最差的状况,也不过是死国而已。
      怕只怕,就算他力挽危局于狂澜,等他百年以后,等这些陇西子弟百年以后……安西又当如何?
      “我从军十年,每当我以为事情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的时候,总还有更差的在后头——永远不会知道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情况。”
      卫延封避而不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眸光温柔的凝视着她:“害怕吗?”
      她摇摇头,也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喃喃的道:“我只怕会失去你。”
      他忽然想起一事,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你认识白玛?”
      小十一微微一愣,她记得吐蕃公主说过,白玛是神谕上出现的名字,是恰果苏巴未来的妻子?
      “不,我不认识。”
      卫延封皱起眉:“那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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