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释加安

20、逛街

　　自那日绿竹来过之后，我便不再将自己拘泥于一方小院之中。时至盛夏，天高云阔，每日的天气都很是明媚。那日萧九说要与我一起逛逛街，我虽不愿与他一道，心里倒是觉得出去走走也好，算是个不错的消遣，顺道还能听听最近人们都在议论什么。他说的没错，我一直很喜欢热闹的地方，即便自己在一旁看着别人笑闹，也会觉得很有意思。

　　京都城里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叫卖喝彩闲谈的声音不绝于耳。久违了这样的人间烟火，我和妙音一路走走停停，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看个够。一条街上叫卖的多数是些姑娘们喜欢的小饰品和孩子喜欢的小玩具，每个都做的小巧精致，让人忍不住的驻足。

　　“夫人，你看看这个发簪。”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妙音拿东西给我看了，这丫头见一个喜欢一个。这次她看上的是一个洁白晶透的木兰玉簪，木兰雕刻的很是工整，显得与这小摊位格格不入。我伸手接过，一时看愣了神。记忆中，有个人也曾经举起过这只玉簪，在我的头上比划，开心的说很是适合我，要为我买下，却在付钱的时候发现自己带的钱不够。我想要自己买，他却不许，说下次一定会买来送给我。但是，我们都没有等到“下次”。

　　我将玉簪插到头上，问妙音：“好看吗？”

　　“真好看！这个簪子真适合夫人。我们把它买了吧。”妙音说着就要去付钱，我没有阻止，默许了她。

　　“夫人好眼力。”摊位的老板笑盈盈的接过银两，对我说道，“我这小摊儿就这簪子卖的最好。夫人知道吗？前两天，笑东风酒楼的那位萧公子也来过我这里，买走了这个玉簪呢。肯定是要送给萧夫人的。”

　　我心里一动，抬眼对那老板说道：“哪位萧夫人？”

　　“还能是哪位萧夫人？自然是萧公子明媒正娶的那位李府三小姐啊。说起这萧夫人，可真是幸福。娘家和夫婿都这么宠她，一辈子享不完的福气啊。”

　　“夫人...”那老板还在感慨着，妙音已经听不下去了，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轻拍了拍他的手，对那老板点了点头，拿起发簪离开了。

　　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和李三思的故事，萧九啊萧九，你好没新意，讨好女孩子都是用同一只发簪的吗。我看着手里的这只玉簪，很想扬手摔了它，又觉得很是没必要，便又随手插在了头上，继续向前走去。

　　这条街上还开着很多家衣庄。我还在相府时，很不喜欢逛衣庄，觉得试衣服很麻烦。每次都是把人叫到家里来，为我量体裁衣。可是我现在这身份，是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眼看着天气一天天热的让人心里急躁，我便觉得很有必要去衣庄买几件合适的衣服。

　　走进衣庄，老板热情的迎了上来，拉着我给我介绍各种时兴的布匹衣料，说的我头昏脑胀，看得我眼花缭乱。我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样的衣服，便问老板道：“穿起来最凉快的衣服是哪一款？”

　　“凉快？夫人，您确定是要买最凉快的吗？”那老板突然一脸莫名的神情。

　　“是，就拿最凉快的。”

　　“好的，这就来。”那略显丰腴的老板灵活的闪进后面一间小屋里，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件衣服，“刷”的一声在我眼前抖开，我一看，瞬间满脸黑线，妙音的脸也红了起来。

　　那衣服，倒是一看就觉的很是凉快，就是也太省布料了吧，这确定是能穿出去的衣服吗？确定是给良家妇女穿的衣服吗？

　　“怎么样，夫人，够凉快吧。”那老板一脸得意的表情，像是在等着我夸她。

　　“这...这衣服甚好。甚好。”我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那是，一般人我都不会拿出来的。夫人把它买了吧，您夫君一定很喜欢。”那老板的声音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透着一股轻浮，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我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了。倒也不用这么凉快。”

　　“那就给我包起来吧。”一声清丽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入眼的那个女子竟是李三思，她旁边站着的正是我的新婚夫君，萧九。

　　李三思走向衣庄老板，伸手接过那件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低头笑了，又一脸娇羞的抬头问萧九道：“夫君觉得这件衣裳，若是三思穿上，如何呢？”

　　一旁的老板忍不住接过话说道：“哎呀，那真是好看的紧啊。萧公子和夫人好久不来小店了，这件衣裳幸得夫人青睐，就当是小店送给夫人的吧。”

　　萧九没有出声，目光却一直放在我身上，我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他纠缠，想着要偷偷离开。李三思却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刚认出我似的，眼睛一亮，对我说道：“安安，你怎么也在这啊？我听萧九说你不喜欢逛街，还以为是真的呢。早知道，今天就叫上你一起出来了。”

　　她的声音过于突兀，一瞬间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我只觉芒刺在背，各种议论声冲入我的耳朵。

　　“啊，她就是萧安啊。”
　　“就是那个仗着自己是萧公子的救命恩人，即使做小妾也要赖着萧公子的那个？”
　　“对，对，就是她。”
　　“哼，赖上又能如何？萧公子还不是喜欢李夫人。你看今天萧公子也是陪着李夫人来逛街呢。”
　　“是啊，我听说，萧公子和李夫人经常一起出入，萧公子还送了李夫人好些她喜欢的物件，恩爱的紧呢。”
　　“萧安哪能比得上李夫人，你看现在，她的脸都白了。”
　　“那也是她活该......”

　　“把这件衣服包起来吧。”萧九突然出声，一瞬间人们都安静了。老板谄媚的将包好的衣裳递给李三思，却被萧九接过，递到了我手里。我感到周围更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听的到。

　　我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这场面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我接过那件衣裳，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交给了妙音：“妙音，帮我拿好。” 接着抬起头对着萧九笑靥如花道：“这可是夫君送给我的衣裳呢，今晚上就穿上好好试试，试给夫君看。”

　　萧九也笑了，在听到我叫夫君的时候就笑开了，眼里满是温柔，像极了我的那个“萧九”。

　　我好戏做到底，伸手挽住萧九，对着李三思甜甜的说道：“姐姐，我们回府去吧。”

　　李三思一脸平静，恰到好处的微笑也维持的很好，她对我点了点头，又对萧九说道：“夫君，今天逛的也算尽兴了。既然妹妹说要回去，那我们便回吧。”

　　萧九应了一声，与我一起走出了衣庄。出去的一瞬，我看到身后众人震惊的表情，突然觉得演戏是真的很有意思，怪不得萧九惯在我面前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