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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兰的第一个念头 ...
星期天,工厂加班。
小兰已经从车间作业员被提升为采购助理,不用在流水线随全体车间人员工作,在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确定第三方交货时间,看看四周的同事都很轻松的整理工作,一点都不像流水线的工作,双手必须依照生产速度快速的工作,丝毫不得闲。
小兰才刚调进办公室三个星期,也就才三个星期,她就感受到非常大的不同。除了工作的劳动度,工作环境不同,好比现在,她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就可以慢慢溜回宿舍,趁着没有很多人洗澡的时候,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洗了头。升到办公室工作,连宿舍也跟着从8人宿舍换到4人宿舍,空间宽敞不说,连带洗澡的时间也从容许多。
小兰想自己的家,虽然不穷,但毕竟是乡下,洗澡要生火烧柴,非常不方便,不像宿舍有现成的热水,冷水蓬头,第一次使用时,好奇也好舒服。在乡下,自己是很难得的高中生,说话也有内容,怎么的,一到这个外商企业工作,自己一下就成了土包子。
小兰看桌上的一朵玫瑰花。这是昨天第三方宴请她们这个采购组组员吃饭的时候,有卖花的小贩进餐厅来推销,第三方买了一朵送给小兰。这是24岁的小兰第一次收到人家送的花。之前,老公追她时也从来没有送过花给她。她收到花的时候,脑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要让对方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至于为什么她会有这个念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昨天的饭局,第三方一直赞美她,包括她反应快,会说话,会处理事情。这些都是老公经常夸奖她的地方,但第三方如此形容她的时候,她觉得对方形容得对,自己老公懂什么!两个人在家乡结婚,很快有了儿子,大家都说她旺夫兴家,而她胆子也够大,鼓励老公和她带着儿子从四川到广东闯天下,邻里都竖起大拇指,希望自己的儿媳妇和她一样能干。夫妻两人在广东很快就找到工厂作业员的工作,虽然不同工厂,两人分开住在不同工厂提供的宿舍,但两家工厂坐落于同一个工业区,每天早晚还是可以见到面;小孩就放在同乡开的全日托托儿所,两人有空就去看看,周末假期还可以带儿子出来聚聚。打工仔的适应能力特强,只要能赚钱,没有克服不了的事。才一年功夫,过年回家团圆,大包小包还有红包,相当的风光,儿子从头到脚香港流行广东制造的衣物鞋袜,羡煞多少有孩子的妈妈。邻居或许出于嫉妒,对小兰夫妻说:“你们有本事,就应该在广东买套房子,搞个户口,还回来干啥?” 小兰的舌头向来不饶人,大方的说:“我们早就有这个想法,就等政策开放。”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被这么一激,再经过自己口里一说,心里下定决心将来要在广东发展,不再回这个乡下地方。
三年过去了,小兰换了三个个工厂,从作业员,组长,品管一直升,她的能力与口才出色,但碍于只有高中学历,一直没有机会应聘办公室的白领工作。老公也跟自己一样,做到品管,算是车间中比较高的工作,待遇也比一般作业员好。这时的小兰夫妻已经有能力租下一个小套房,晚上可以将孩子接回来自己照顾,和一般本地夫妇的生活没有两样,这点让外地人小兰非常有成就感,如果不是被调进办公室,小兰已经计算好自己跟老公埋头努力加班加班再加班,只要再5年光景就可以买套房子,在广东落户。到时她一定要在老家放鞭炮让所有的邻居听得,知道,羡慕到。
广东的外销贸工厂,家家生意好,加班到午夜,甚至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厂方担心晚上治安不好,危及员工安全,所以规定晚上九点之后下班的员工,一律住到工厂的宿舍。遇到小兰和老公同时加班必须留宿工厂的时候,孩子也跟着在托儿所“留宿”。在工厂过夜,对有家有小的小兰来说,不但不是问题,反而能更轻松的入睡。在自己租的的小房间内没有热水器,夏天还可以冲凉,到了冬天,很多时候挺多从外面买一壶热水回来洗脸洗脚;为了省钱,三个人吃点泡面或干粮,甚至什么也不吃,看看无线电视里面听不太懂的广东话节目就睡觉。夫妻两人带个孩子睡一张床,说不挤要骗谁?半夜孩子要尿尿要喝水,起来三两次,小兰没有安稳睡一觉的时候。而在宿舍就大大不同了。工厂每天准备不同的宵夜给员工吃,等其他同事洗澡的时候可以看电视 -- 节目都是卫星接收的,本地看不到的,好看得不得了的港台节目。嘻嘻哈哈和同事聊剧情,看刘德华,听谢霆锋,谈张柏芝,洗个舒服的澡,小兰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一夜安稳,直到天明。梳洗完毕,漫步到工厂餐厅吃热腾腾的稀饭馒头,由于少掉照顾孩子起床,梳洗,用早点,时间多了,也多一份从容。这样的生活条件,再加上还有加班费,小兰非常喜欢加班。
小兰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看着桌上的玫瑰花。想到今天下班后她必须回到租的小房间,她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小兰,是当年很多打工妹的缩影。他们的勤奋,吃苦,奠定了改革开放后国家的经济,轻工业人才技术的基础,而且创汇造就了中国的富裕,协助家人家乡脱贫。回想起当年的情况,工厂生活虽然单调,但中国稳居“全世界的工厂”龙头宝座,生意兴隆,工人们的收入也有一定的保障与预期,他们大约都在20岁以下就结伴外出到沿海城市打工,绝大数的人工作三年五年左右就可以在老家盖房子,过上小康的生活。那是个充满希望的时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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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兰的第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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