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昀日照清风》白笠翁

3、那时年少

　　赵沐青是班级的化学课代表，她虽然总体成绩在这个理科班不突出，但是化学这门课却学得很出彩。这个课代表当得也轻松，就是化学老师每周都会布置一次课后作业，她收一下作业送到他办公室就行。
　　但每次都会有一两个人不按时上交，于是赵沐青会在将作业本交给老师之前，去催一下。至于催了之后，他们还是不按时完成，她也不会特别通融去迁就他们。
　　这天又差一个人没交，赵沐青查了一下，果然又是在最后那两排。于是她走过去问那位同学有没有写完，那位同学有些讪讪的对她笑，说有一题不会，问能不能将她的作业本给他抄一下。
　　赵沐青在学习方面是个十分较真的人，不容自己有半点弄虚作假，也觉得别人这样做不好，于是就在他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来给他讲解。
　　这大概是次数不多的一次她将作业本收齐了。当化学老师问她这次是哪几个没有交，她说全都交了时，化学老师还感概高二了，同学们都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开始用功了。
　　对于这个好现象，赵沐青也希望可以继续保持，可在下一周收作业的时候，又有一组有几个人没有交。几个人都在同一组，她就直接找那一组的组长，让组长催一下，后来到了上交时间，还是差了一个。
　　是新来的郑昀，赵沐青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作业本。便也没再管他，直接将一摞本子送去办公室。
　　第二天化学老师就将改好的作业发下来，特地说了一下上次全部交齐，怎么这次又少了一个，希望同学们可以将良好的习惯继续保持。这次他就不点名批评，但希望那位同学可以自省。
　　化学课后，老师刚走，就有一个灰色的本子往赵沐青的桌上一拍。
　　“你昨天怎么不等我就将作业给交了？”满是质问的语气。
　　“你下次准时一点，我一般晚自习前就要交过去的。”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赵沐青与同学相处都是比较和睦的，女同学之间还会开开玩笑，但男同学对她一直都客客气气，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理直气壮过，尤其是当着全班人的面。但看在他今天被老师说，让她产生了一点点愧疚的份上，她不想与他计较。
　　“你们组长提醒过你了！”
　　郑昀一时语塞。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题目，一时之间哪写得完？”
　　“你可以向你周围的同学请教，史洋的化学不还好么？”
　　事实上他的几次化学作业都是史洋变换着笔迹写的，一次作业一瓶矿泉水。
　　“我凭什么像他请教呀？他脑子有我好吗？”说完直接转头走了。
　　你开学考没有一门及格的，在美国待过英语都不及格，全中国的高中也只有你了！
　　赵沐青腹诽。
　　回到座位，史洋立刻凑过来：“我还想怎么昨天的作业没让我写，组长提醒你时还一副不屑的样子，原来……”那样子像是掌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上次赵沐青过来给老郭讲题你看到了，觉得是个亲近的机会？不过你也挺豁得出去，化学老师都点名让你好好自省了！”
　　“点名了吗？有谁知道是我？”
　　“你刚刚在赵沐青那要干架的气势，全班都知道是你了！”
　　“我刚刚很凶？”
　　史洋点头。
　　“那她一定对我印象深刻。其实她对我还是不一样的，不然为什么别人不交作业她主动去提醒，到我这她就要避开我，而是让那谁过来。”
　　“吃了几年美国饭，脑结构就畸形了吗？你从哪里接收到这种讯号的？”
　　话一说完就被郑昀按住上身，两人缠在一起打闹起来。
　　接着班上的同学就发现一个情况，郑昀在有事没事的时候，都会去赵沐青那里坐坐。有时是在她旁边或是前后座位没人时，有时是直接让她同桌沈佳萌出去活动活动。头一两次还有事为借口，赵沐青应他两句，后来就是没事找事，次数多了赵沐青就懒得搭理他。不管他说什么直接埋头写字。
　　而郑昀会将赵沐青手中的笔直接抽掉：“不要只知道与字打交道，这是个与人打交道的世界，你整天不跟人说一句话不憋得难受吗？”
　　我天天和同学讨论题目，天天问老师问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一天不说话？
　　郑昀会这么做是因为他清晰的认识到，赵沐青与其他会在路上偷看他的女生不同，她觉得书比他好看！当他听史洋说同学一年，班上很多男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他不主动，他的命运会跟其他男生一样，直到毕业了也不见得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可能最后等到毕业一两年，她就彻底将他这个人给忘记了。而他一想到这就觉得不可忍受。
　　人都是喜欢被人喜欢的，赵沐青也不例外。她明白郑昀所有的举动所代表的含义，她确实被他的那些举动打乱过心绪。午夜时分，也会因为想到那个人的脸而心悸，不断在脑中重复他所说过的话，并因此辗转难眠。
　　但那时的她只有一份心思，当她决定要将那份心思全用学习上时，再有别的东西出现，都只会让她觉得分神。当她度过这样的几个夜晚，听到几句室友们的调侃就心神不宁时，立刻遏制住自己这些“罪恶”的不该有的想法。
　　所以当郑昀再次过来她旁边，她拉住沈佳萌不让她走。郑昀就在她前排坐下，然后她立刻起身。
　　“你去哪呀？”他才刚坐下她就走开，这躲避也太明显了吧。
　　“女卫生间，你也要去吗？”赵沐青没好气地说。
　　“可以呀，如果你允许我跟着的话！”
　　他还真的起身准备跟着赵沐青。
　　赵沐青被他这话说的面红耳赤，恨不能拿起眼前课桌上厚厚的一摞书往他身上砸去。
　　“好好在你自己的座位上待着。”
　　赵沐青说完就赶紧跑了，生怕他真的追来跟着。
　　郑昀明显感觉到赵沐青对他的冷淡，于是在最后一节晚自习课上给赵沐青写了一张字条。传字条的同学也都心领神会似的地一个接着一个传到赵沐青手里。
　　“下课后等我，有事跟你说。”字体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水平。在美国那么多年估计都没写过汉字。
　　结果当晚赵沐青在晚自习铃声一响，就急急忙忙赶回寝室，平时她都是要拖几分钟直到灯彻底熄灭才离开教室的。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看书，室友让她将手机开机，说是郑昀找她。与室友们不同，她们用手机有时还会在晚上登陆□□，她则是周末才开机，与爸妈通个电话，平时基本不用。
　　她没理室友的话，继续看书。
　　第二天早上，赵沐青早早就去教室背英语单词。
　　“昨天晚上为什么放我鸽子？”没想到郑昀破天荒地第一个到教室。
　　“我也没有答应你要等你呀！”
　　“你……”郑昀气结，“好吧，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答应？”
　　赵沐青猜到郑昀要让自己答应什么，但心里还是怀疑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了，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郑昀了，他们明明是新认识的同学，明明没有说过什么话。
　　“怎么样都不答应。”
　　郑昀听到这句话后，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振振有词，看起来有些落寞，声音低沉下去：“理由。”
　　赵沐青又有些不忍，毕竟是同学，太绝了也不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有些东西并不是不好，只是出现的时机不对。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你就是想要好好学习嘛，我又不会耽误你，我不明白学习跟恋爱这两者有什么冲突？”
　　郑昀直白的说出“恋爱”的字眼，让从不看偶像剧、言情小说的赵沐青一阵阵脸红。女生这个年纪在男女恋爱的事情上并没有那么放得开，平时在说到“男朋友”“女朋友”这样的字眼的时候，都会放低一些音调。而郑昀在这些事情上大胆直接，他与赵沐青对中学恋爱这件事情的观念就完全不一样。
　　“那好，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看上我什么呢？你了解我吗？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吧？你看上的无非就是我的容貌，也许明天你在路边看到一个比我漂亮的女孩子，你就立刻去追她了。你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很肤浅吗？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恋爱？”
　　赵沐青平时从没有这么严厉的说过话，说话声音也从未这么大声急切过，郑昀一时被她驳得无言以对。
　　说完这样一段话，赵沐青接下来的几天彻底安静了，没有人一下课就来骚扰她。沈佳萌问她拒绝这样一个帅哥不觉得遗憾吗？赵沐青想她要是在该奋斗的年纪碌碌无为才会真正的遗憾。至于郑昀，只能遗憾他出现在错误的时机。
　　几天后，在路上偶遇史洋，史洋平时见到她也只是点点头，这次却拦住了她的去路，欲言又止。
　　“那个，问你一个问题。”史洋一副抓腮挠头，十分为难的样子。
　　赵沐青对这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同学不寻常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你有话就说吧。”
　　“怎么样才能成为你的朋友？”
　　“啊？”
　　“不是我要问的，是郑……”
　　赵沐青大概了解怎么回事：“成为班级前十名。”
　　史洋在球场上给郑昀转达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在赵沐青面前扭捏的样子，还不忘数落一下赵沐青：“真是掉书堆里去了，连交朋友都那么现实。”
　　“她这是希望我上进！”郑昀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连投篮都精准了很多。
　　“你真要进前十？我们学校作弊很严重的！”
　　“去你的！凭老子的头脑需要作弊？”
　　接下来的时间，郑昀真的在课堂上好好听课，课后还是会玩，但自习课不再只是睡觉，而是认真做题。一次月考，居然让人大跌眼镜的考到班级二十多名。班主任在班上直接点名夸他，说他物化生三科在美国基本没学，又缺了高一的基础，语文更是十岁之后就没碰过，能有这样的成绩值得称赞。
　　那之后，郑昀的成绩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几次数学、英语的单科小考都是班级第一，月考也稳稳保住数学英语的傲人成绩，就是语文分数与他的其他科目放在一起有些难看。到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出来，他成功挤进了阵容坚固的前十名堡垒。
　　一开始郑昀的改变让一众同学疑惑，室友们在寝室感叹“他怎么做到的”时，赵沐青的心里也有大大的问号，他怎么会做到？
　　后来班上的一众同学也渐渐接受了郑昀“天赋异禀”，承认郑昀常常说自己脑子好不是吹吹而已。譬如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个号称某某级别的难题，别人还在理解题意，郑昀就夸张的将答案报出来了，并在黑板上写下具有他自己风格的解题思路。越是难的试卷，他的做题效率就越快，常常在同学们一阵阵惊叹中大摇大摆地将试卷交上去。
　　至于他的那次没有一门科目及格的开学考，也被神化了：都没学过中国的课本，还能考出那样的成绩，已属不易。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真的有智商上的差距！
　　赵沐青面对期末考十五名的成绩单哀叹。她得到这个成绩用呕心沥血这个词都不为过，看看郑昀，该学学，该玩玩，偶尔还在她面前晃荡，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当新学期郑昀拿着成绩单问赵沐青有什么看法时，赵沐青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好保持！”
　　“诶，朋友，我用事实向你证明了吧，恋爱不仅不耽误学习，还是学习的动力！你看你小半年才进步这么几名，要不要点动力呀？”
　　赵沐青喝了一口酸奶：“这就是我的动力！”
　　郑昀拉过赵沐青喝过的酸奶，对着吸管吸了一口：“这也是我的动力！”然后又将酸奶还给赵沐青。
　　“郑昀！！！”
　　郑昀在赵沐青扔书砸他之前就赶紧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