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的游戏》妃嫣

10、不婚的理由

　　“安俊，你要结婚了？”十九岁的女王侧坐在御书房的书桌上，不安分的双足半悬空，踢啊踢啊，裙摆在小腿处荡起美妙的弧线，黑色而不羁的头发，自然披洒在两肩，如倾泻的瀑布。
　　翻着那一大叠名门淑女的画像，莘吉拉大惊失色。
　　“也许。”他忙得连头都不抬。
　　“这么说话很不负责任，你从来不这么说话，这分明有鬼。”她猛地将手按住他正在看的那一幅上，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来，但是他还是不看她。
　　“那你要我怎样，将每位候选人的家世详细解说一遍？你也帮着拿拿主意？”他玩笑，但语气依然温和。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让你结婚的。”简直是无理取闹。可是她知道安俊应该能够包容的，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又拉起他右手，让他无法继续他手头未完成的工作。
　　“给我个理由先，合理的话，我可以考虑。”终于抬起他高贵的头颅，但是他一贯温柔的棕色眼睛深沉得不可思议。
　　“在同一座房子里，对着同一个人，几十年的漫长岁月，多恐怖啊，婚姻是青春的坟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在拯救你于苦海。而且还有小孩子，多麻烦，你自己有经验，带大我还不够吗？你有受虐狂，还是自虐狂？”她的语气表情都非常夸张。
　　“你不是麻烦。你是我的女王陛下。”他浅笑，“而且，我也没有想不开，我只是为黑德的侄子挑选妻子。”
　　“原来如此，连这样的小事也要麻烦你，难怪你总是忙不完。但你干吗骗我？”她马上开始声讨他。
　　“这不是小事，是终身大事，黑德相信我的眼光才托我帮忙。我更没骗你，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如果有合适人选，我今年也该结婚了吗，二十八岁的老头子了，岁月不饶人。”
　　“我不希望你无名指上有任何不相干的女子的约束，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最心爱的玩具。”她偎入他怀中，享受着她早已习以为常的温暖舒适的臂弯，红唇轻点他俊面，宣告着十九年来她对这个男子无可置疑的所有权。
　　“好了，短期内我不会结婚。”他轻轻推开她，但为什么他一贯有力的手臂在轻轻颤抖，他的表情更是难得一见的奇怪，有一点别扭，有一点失望，有一点自嘲，有一点疲倦，但更多的是知性的温柔。
　　“短期！不，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告诉我是永远。”她不肯放过他，一手揽着他脖子，一手抓紧他肩头，用力摇晃。
　　“对不起，莘吉拉，我从来不做我无法办到的承诺。”
　　“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像以前一样呢？你的手臂只有我可以挽，你的胸膛只有我可以靠，你的……”她一向是行动派人士，情绪一激动更紧紧抱住他手臂不放。
　　他不由自主抱紧她，鼻端闻到一股陌生的甜香，是她身上传来的，他心神一荡。那隐约香气，浅浅的，却搅得他的心不安静的，是妙龄少女成熟的芬芳吧？
　　他突然起身，将她圈在他双臂内，然后俯下身，抱她抱得非常紧，并且愈压愈低，直到她的背贴在大理石书桌的台面，感到阵阵凉意。他想要亲吻她吗？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是在期待什么吗？但为什么他英俊的脸庞看来那么痛苦。
　　他在她耳边轻轻叹息，依然温柔的声音，淡淡哀愁，对她而言却如惊雷灌耳，“因为以前的都已经过去了，而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没有永远，你自己曾说过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你，你忘记了吗？这真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对于情感不能自控的冲动和对于真相不敢言明的左右为难令他选择逃离，恨自己真的没用，情绪激动，脸上表情居然会失控，是因为多年压抑的感情开始汹涌吗？
　　也许他太懦弱了，想说的话到了唇边，却又选择默默搁浅，因为知道她只要自由，神啊，再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陪在她身边，就这样你情我愿，多一天是一天。
　　这么多年，他的生活就一直是为她绕圈圈，这缠绕怎么可算短？但是他依然贪恋，这颗心没有上限，她实在法力无边。
　　“你对我有欲望吗？”她瞪大眼看他，有些诧异，有些嘲弄，有些惊喜，“我一直以为你是柏拉图。”
　　“我想我倒宁愿是苏格拉底。”他静静看她，她不再是小女孩了，原本就聪慧无比的她手持着他在她幼年时代教她的知识作为武器，变得更加强大而无坚不摧。
　　她的绿眸璀璨无比，闪烁着进攻的喜悦，那流动跳跃的眼波里有着他深深向往的碧海蓝天，但是那一直是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海阔天空。他只好放开她。
　　“你真是好为人师啊，甚至都不在乎苏格拉底的妻子是个有名的恶婆娘，”她继续嘲讽，“可惜你连娶个悍妇的机会都没有了，至少短期内如此。首席大臣，威名在外，一向言出必行，不是吗？”他生气了吗？应该不会。她拉过他，目光直达人心，非要把他逼到穷途末路。
　　“你到底要什么，莘吉拉？” 好多话说不出口是因为知道她不想负担，但是她为何要如此为难他？退一步的话，大家都不会难堪。
　　“应该说，我根本不想要什么，我不想负责任，也不想看到你再背负莫名其妙的婚姻的责任。”
　　“自由是你的权利，但是，我却没这幸运。”他轻叹口气，将手抽回，书桌上的一些文书被他的衣袖一带，落到了地上。他竟然没有捡起来，而是径自离开。
　　这实在不像他，他是太有条理的人，做事永远分毫不乱，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迷惘。短暂的失神，大步流星的安俊已离开她视线。
　　“将文书捡起，整齐地放回书桌。”她唤来黑德，吩咐。在黑德弯下腰去时意外发现，黑德的耳后又多了些白发，黑白相间，像时间的分水岭，岁月到底是不饶人。
　　无性别时代早已过去，往事都成为历史，连怀念都太奢侈，不知不觉进入爱不释手的游戏，她主导了一切，却全然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