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申歌儿

5、天香楼2

　　李灵儿大步折回到天香院门口，但毕竟心虚不敢直视女子们的眼睛，低头便往里钻，却被一女子拦住，“哟，小哥，这么点儿就来找女人啊，够早熟啊！有钱吗？”

　　李灵儿摸摸空荡荡的袖笼，想了想，仰头板脸，粗声粗气回那拦路女子道，“我来找我爹的！”

　　“哦，替你娘捉奸啊！”，女子轻掩红唇，笑的花枝乱颤。

　　李灵儿拉了脸，恼声斥她道，“我是跟我爹一起来敦煌做生意，刚刚来了个客商，要我寻爹爹回去看货，你快让开，耽误了我们爷两的正事，日后再也不光顾你生意了！”

　　女子闻言，这才急忙让出条道来，“小哥请，日后长大了常来啊！”

　　李灵儿这才得道赶紧溜进门去，但见里面莺歌燕舞，各色男男女女搂抱着嬉笑打闹，李灵儿生平还是头次见这等艳俗画面，急忙安稳心神，踮脚四处张望李德福。

　　见正中通往二楼楼梯处，李德福正搂着红衣女子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李灵儿急忙快步也上了楼梯，绕过嬉笑的男男女女，溜到门口，听得里面像是李德福声音，不一会儿便传来男女叫喊声音，想来自然在做男女之事，李灵儿尴尬急忙掩了耳朵。心想着只能等李德福睡了，再伺机偷摸溜进去将玉佩偷出来。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出来衣衫不整的女子，女人摇曳的细腰，看到门口一旁站着的李灵儿，“新来的吧，一会儿给客人端杯茶进去，客人今晚要留宿！”

　　李灵儿料她是将自己当作侍奉人的奴仆了，连忙点头，那女子打了个哈欠，绕过身去，咚咚下楼又去了门口接客，李灵儿目瞪口呆，实在是太敬业了。

　　她暗罕，但也不敢马虎身后的房门，贴耳听里面动静，静悄悄，没有声响，不知那恶人睡了没有。不敢贸然行动，稳妥起见，还是再等等。

　　实在是百无聊赖，她双手搭在二楼栏杆处，向下看，如今已近深夜，一楼的大厅里，依旧莺莺燕燕，热闹不已。

　　眼下男女艳丽的欢笑场面，与星盘村那似乎永远晦暗的颜色，恍若两个世界，可明明这两个地方不过相距五十里地，不明白，为什么星盘村的人认命一般愚钝的活在那样贫瘠的土地上，不知离开，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子，出卖□□与欢笑任男人们糟践，不知离去。

　　他们都为了什么？她默然想着，忽的眼前一亮。

　　只见一楼的门口处，踏步进来一淡黄色锦袍的年轻公子，那人面如白玉，眼若桃花，长长的黑发挽个松散的发髻，其余发丝搭在两肩，望之十分的风流恣意，他右手执一面折扇，左手搂抱着一红衣艳丽女子，身后还围绕着几女，笑意洋洋，被簇拥着上了楼梯。

　　李灵儿从未见过如此俊美耀眼的男子，忍不住好奇多看几眼，见众女捧月般带着那男子从楼梯口上来，走过自己身侧，朝回廊里间的一处屋子走去。直看得两扇门再次闭合，李灵儿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急忙再凑到身后房门贴耳测听，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李德福深睡了。

　　她四处看一眼，回廊里男女都顾着相互调笑，没人注意到她，便轻轻推开一丝门缝，闪身溜了进去，屋里正中摆了一张圆桌，桌子背后一张大床上，李德福盖被正呼呼沉睡着。

　　他的外衣，狼藉的被仍在地上，李灵儿急忙颞步到跟前，弯腰去翻找，却不见踪影，抬首看床上，果见李德福脑袋下的枕头处，露出钱袋的一截来。

　　李灵儿屏气溜到床头，伸手轻拽包裹一角，李德福忽的胡叫一声，吓得李灵儿急忙趴在地上，没了动静，一会儿再抬头，李德福翻了个身，包裹虚压在空出的半截枕头下。

　　李灵儿抬手，轻拉一拽，便将包裹抽了出来，也不敢详勘，塞进怀里，便急急溜到门口，打开门，安全走了出来。

　　头一次做贼，吓得她浑身直冒冷汗，不过总算安然无虞。她长舒口气，正准备下楼，面前赫然出现一张雪白的女人脸。

　　“你干什么？”，女人冲她厉喝。

　　李灵儿吓得倒退两步，看清是刚刚陪李德福睡觉的红衣女人，女人狐疑的打量她一番，“你不是新来的奴仆，你哪来的，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李灵儿紧张的握拳，大脑飞速运转，挺了挺胸口故作镇定平视着她道，“我，我是啊，不过，不是你们这里的，我家主人在里面喝酒，让我，在外面守着！呵呵！”

　　她勉强干笑着，女人惊异的睁大眼睛，一把兴奋的抓过她手臂，直指她身后不远处一扇门，“你是那位贵公子的下人？哎呦，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连小跟班都长这么俊！“，她谄媚的捏捏李灵儿的脸颊，继续笑盈盈道，”哎，我跟你说，你呢帮我进去跟你家主人说一声，就说我尤姐也想伺候他，可不可以啊？”

　　“啊？”，李灵儿愕然，没太反应过来。

　　那尤姐见状，有些急了，从手上摸下来一玉镯，递给李灵儿，”小哥，行行好，若我得了赏，保证分你两成，不，三成，好不好？“

　　哦，她是把我当作刚刚那男子的跟班了，就是胡乱顺着她的话编个谎话，她还当了真，这会儿可怎么办？被她缠着漏了馅，她喊叫起来，把李德福惊醒，定饶不了自己。

　　尤姐见她犹豫，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推搡着她便往回廊尽头的屋门走去，李灵儿还在犹豫，她便自行将门推开，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李灵儿骤然进去，屋里的热闹瞬间变得安静，几个女人错愕的回头盯向李灵儿，当然也包括那长得极好看的美男子。

　　那人正半空端着一盏玉杯，见着李灵儿这样突然闯进来，也甚是惊异，不过看清不过是个少年模样，嘴角似露出一丝自嘲，将酒杯放下，笑嘻嘻发问，”你是哪位？“

　　这人眼睛细长，也甚是好看，看着人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被他这么瞧着，李灵儿局促的涨红了脸，”我，我是店里的下人，刚刚那个尤姐让我来问问公子，要不要她来伺候你？“

　　她话音刚落，桌旁几个女子便叽叽喳喳起来。

　　”这个半老徐娘，她怎么又来凑热闹！“，一女子不满嘟囔。

　　”就是，公子别理她，这尤姐啊，都快二十五了，又老又丑的，平日里总跟我们姐妹抢客人，她什么人都接，军衙门口站岗的臭烘烘的大头兵，锄地干农活的，拉牛牵马的，就是路边的臭乞丐只要肯给钱，她都跟人睡，脏的很，可别污了公子的贵体！“

　　”就是嘛，她哪有我们几人年轻漂亮，来，咱们继续吃酒！“，一女子娇笑着起身，嘤咛一声就往那公子怀里跌去。

　　那公子笑笑，搂着那女人，将递过来一杯酒一饮而尽。

　　实在荒唐，李灵儿满脸黑线，这厢桌子旁的男女又热闹起来，李灵儿也懒得再说，扭头便准备出门。

　　”站住！“，身后那男子却突然又将她喊住，”把那个尤姐叫进来！“

　　男子话罢，继续和怀里女人嬉笑喝酒，好似刚刚的话是随口为之。

　　李灵儿管不得许多，出了门，便将话头转给匆匆凑上前的尤姐，尤姐兴奋的低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跟着用手扒拉了下秀发，婀娜着身姿闪进了房门。

　　李灵儿这才松口气，摸摸怀里安好的钱袋，一溜烟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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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敦煌城，依旧沉浸在一层薄雾中。

　　城正中心的军衙，忽的一阵刀剑霍霍之声，厮杀声起，没过多会，便又恢复平静。

　　军衙大厅里，狄傲怒不可遏，正训斥着一排跪地求饶的军士。狄傲身后，轩辕昊微微皱眉而坐，他的左臂处，包扎着一块纱布，血痕隐现，莫言像铁塔一般，矗立在他身后，刚刚若不是莫言及时出现，只怕半夜闯进的黑衣人，一刀已刺进他的胸口。

　　“狄将军，众将士为守护我的安危，已辛苦备至，若再责罚他们，轩辕昊心下难安！”，轩辕昊起身，开口求情。

　　狄傲这才收了些怒容，大手一挥，喝令众人恢复警戒，众士兵这才叩谢各自离去。

　　大厅中，只剩三人。

　　狄傲忧心忡忡，“世子殿下，刺客手拿的弯刀，与屠杀星盘村的人一样，只怕是一伙儿人，看来都是冲着您来的！”

　　轩辕昊点点头，苦笑道，”我离开长安已有三年，不想竟还有人如此惦念我！“

　　狄傲看着他，欲言又止。

　　轩辕昊淡笑，”将军莫要为难，你的职责是守卫北境的疆土，我的安危，自有天命！“

　　狄傲有些羞惭，抱了抱手，道，”殿下，末将不明白，为何陛下恩赐您还朝，却不派人前来相迎，我敦煌军衙，也迄今都没接到护送您的旨意，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轩辕昊默了默，道，”皇爷爷的圣意，我也不敢揣测，既然，他要我回去，我自回去便是！“

　　”可殿下您一出敦煌城，只怕——“，狄傲不敢再说下去。

　　轩辕昊笑道，”所以我不能走，还得继续赖在狄将军的衙府上，还得继续请狄将军的守卫在我房门口警戒！“

　　狄傲不解，但见轩辕昊淡然笑意，忽的明白过来，”殿下是要，空城计，然后来个金蝉脱壳？”

　　轩辕昊微微颔首。

　　东方的日头，终于破云而出，敦煌城迎来了清亮的光明。但昨夜军衙遇袭的消息，还是传进了市井。

　　”听说来的大人物受伤了，一夜喊了十几个大夫去瞧病，不知道还活不活得下来！“

　　”这大人物究竟是谁啊？我儿子给军衙送菜的，今晨进门前居然要搜身，差点连裤头都翻出来，戒严很周全啊！“

　　”谁知道呢！“

　　茶馆里，饭馆里，人人都在低低议论。

　　东城深处的天香楼里，俊美的公子坐在床沿，他身后松软的床榻上，没有女人留下过夜的痕迹，在他面前，一锦衣束身的男子正在给他禀报今日城内的新闻，年轻公子手中的折扇被折断为二。

　　“几次三番的失手，你们还真是一帮废物！“，年轻人‘赞赏’着看着眼前这人，将折断的扇子丢掷在地。

　　那人聂诺的后退两步，一脸羞惭，”少主，属下估计，那轩辕昊受了重伤，肯定还会在敦煌逗留，我等定再找破绽一击即中！”

　　”一击不中，再击又不中，百利尽失！”，年轻人冷笑，皱眉默了默，又问，“安庆王府的人呢？”

　　“那帮孙子还在城外等着守株待兔，估计是等着我们先下手，他们好捡便宜！”

　　“哦，是想占小爷的便宜？”，年轻人饶有兴趣的歪头笑了，“有意思！”, 他双脚晃荡踢着床体咚咚作响，他微微皱眉唇含笑意，似乎想到了对策，询问那人，“顾府来人了没有？”

　　那人急忙回答，“我们发现，顾府的一队人马，前几日也悄悄出了长安，一路北上，应该也是冲着敦煌而来！“

　　”哦？是谁带队？顾青？“

　　”正是！“，那人回复。

　　年轻人闻言，有些丧气，”来早了！”

　　“少主知道他们会来？”，下人疑惑。

　　年轻人不理他，背身直挺挺躺在床上，沉默良久，长叹口气，泱泱道，”叫你的人收手，咱们今日便回去！“

　　“可轩辕昊怎么办？少主打算前功尽弃？“，那人不解。

　　年轻人起身，歪头笑咪咪看向那人，”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吓得登时脸色煞白，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少主饶命！“

　　”最后一次！“，年轻人微笑警告，眼神却冷意乍现，“将顾府人马的行踪，‘无意’透露给城外那帮笨蛋，他们自会打起来，到时候我们看热闹便是！”

　　那人连忙点头。

　　年轻人歪笑着，起身走向窗前，抬手将窗门推开，楼下男女嬉闹声瞬间灌进屋内。

　　”敦煌城的女人，还真别有一般风情，咱们回去时，带一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