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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紫藤花下渐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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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冬天的艰苦跋涉,来年2月,义经和萌,还有弁庆等忠诚的郎党终于到达了奥州平泉。
雄霸北方的王者藤原秀衡,在15年前就收留了从平家势力里逃出的义经,并待他如藤原家的孩子一样,义经在平泉度过了生命里最优越的9年。22岁时义经离开平泉投奔镰仓的时候,从没想到今天他依然是以逃亡者的身份回到奥州。尽管如此,藤原秀衡还是很热情的收留了义经。
当义经再次见到这个威严而不失温和的长者时,心中感慨万分。
“秀衡公,九郎让您失望了!”义经说道。
“虽然我在平泉,你的战绩我很清楚,你是值得我骄傲的孩子。九郎,你走的时候我说过,你就是我藤原家的孩子,奥州永远都是你的家,无论何时都欢迎你回来。”藤原秀衡温和的说。
“谢谢您,秀衡公!”
“这是你的妻子?”秀衡把目光移到义经身边的萌。
“是的,秀衡公,她叫萌!”
“萌,听说你的父亲是镰仓的河越重赖,九郎现在这样你也愿意跟随?”秀衡依然温和的对萌道。
“九郎大人是萌的丈夫,无论怎样,萌都愿意生死相随。”
“哈哈!”秀衡很爽朗的笑起来,“好啊,九郎,没想到赖朝给你娶了个好妻子!”
回到从前居住的衣川高馆,这里的衣草一木都让义经感到十分的安心。
“萌,这里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喜欢吗?”
“恩,常常听你说起的地方,虽然第一次来,但觉得一点都不陌生。”
两岁多的小龟鹤,很兴奋的在院落里这里看看哪里望望,嫩嫩的小手扯着院子里花草。
“九郎,原来这里也有种紫藤啊。”萌指着庭院里嫩绿的紫藤。
“恩,我当年住进来的时候就有了,一定是从前的园丁知道这里未来是女主人,很喜欢紫藤。”
萌很快乐的听着义经的笑话,“九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吧!”
“是的,萌,这里就是家,真正的家。”义经轻轻揽过萌的肩头。
4月里,衣川馆的紫藤花,一串一串挂满了藤架,甜甜的香味飘满了院落,明媚的阳光下紫色的小花在绿叶间若隐若现。义经和萌正在回廊上同龟鹤做着游戏。
弁庆拿着一封信走进庭院道:“大人,夫人,有人从镰仓送来一封信,说是要给夫人。”
“给我?”萌吃惊的问。
“送信的人还说什么?”义经问。
“说是河越大人的信,一定要给夫人。”
萌看着身边的义经,义经从弁庆手中接过信,递给萌道:“一定是岳父大人担心你了,快看吧。”
萌打开信,刚开始读, “九郎!”她近乎哭腔的喊道。
“怎么了萌,信上说什么?”
萌已经哭起来了,“九郎,信上说,父亲父亲他被镰仓公杀了……”
“什么?”
“是我害死了父亲,我们到了奥州,镰仓公怀疑他有暗中帮助我们,九郎,如果我回镰仓父亲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父亲”萌已经泣不成声。
“萌,萌,不要这样,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不怪你。”义经抱着萌抚慰道。
“九郎,怎么办,哥哥说我根本不配做河越氏的女儿!”
“萌,不要哭了,你还有我……”义经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安慰萌,只是抱着她。
夜里,义经把哭到脱力的萌放在塌塌米上,为她盖好被子。看着萌泪痕未干的脸,义经不敢离开半步。
许久,萌突然开口:“九郎,你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会好的。”
“萌不要自责了,这样事谁也想不到的!”
“九郎,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跟你离开京都的时候,就等于背叛了家族,只是没想到镰仓公他竟然……”萌的声音又哽咽了,“我只能以后每天诵经念佛,希望父亲在天有灵能原谅我的任性。”
“萌,事已至此,不要想了,休息吧,你也不想我一直这样守着你吧。”
萌,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义经听着萌渐渐平稳的呼吸,才吹灭了蜡烛离开,拉上纸门的时候,义经瞥见月光下的紫藤夹杂着樱花散落,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回想起与萌的相遇,是宿命的吸引吧,两个背叛了自己家族的人会走到一起。记得萌说一同看尽紫藤花开花落的人就是今生所爱,到今年她们一起看过了三次紫藤花开花落,能一起看尽一生的花开花落吗?
因为有藤原秀衡坚决的庇护,义经在平泉整整度过两年平静的日子。
萌像往常一样在佛堂里诵读着佛经,听见侍女在门外向义经行礼的声音,便放下经卷。
“你回来了,秀衡公的病怎么样了?”萌说话的时候,发现义经的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
见义经没有回答,萌坐到他的身边,“难道?”
义经默默的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把秀衡公当父亲一样的看待,我真的很难过。”
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着义经的手。
“秀衡公这一去,怕是瞒不了镰仓,我知道兄长一定会很快派兵来的,这两年一直忌惮秀衡公,说是为了捉拿我,我了解兄长,他是不会放弃奥州的土地的。萌,秀衡公临终前吩咐我和泰衡大人,一定要守住奥州,我可能又要出征了。”
萌点点头,“我明白的,你一定不会辜负秀衡公的。”
四月的午后,义经在衣川馆的院落里练剑,萌带着4岁的龟鹤在回廊上看着,义经忽然停下动作道:“萌,有没有觉得今年的紫藤开得特别的好。”
“恩,是啊,今年很特别啊!”
龟鹤也拍着小手喊道:“好看,好看!”义经与萌会心一笑。
这时弁庆急急从院外走进来,很急促的对义经道:“大人,从今天早上,我和郎党们发现很多不妥”
“什么不妥。”
“从今天早上,就不断有人在衣川馆附近鬼鬼祟祟的窥视,这会好像人越来越多,而且,我听说泰衡大人一直有收到镰仓的来信,就派人去泰衡大人那边打探了一下,既然发现泰衡大人正在暗中集结兵力。”
“什么?泰衡大人他……”
“大人,我们应该早做防范,泰衡大人向来性格软弱,怕是受不住镰仓的威胁啊。”
义经皱眉不语,伊势三郎从门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喊道:“不好了,大人,今早泰衡大人集结的兵力朝衣川馆的方向来了。”
“你们吩咐下去,准备应战。”义经又对萌说,“跟我进来。”
萌带着龟鹤跟义经进了小佛堂,“萌,你赶快收拾一下行李,我让弁庆护送你和龟鹤到附近的寺庙里去。”
“你呢?”萌问道。
“我想,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义经的语气并不像生离死别,反而很坦然,仿佛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你快带着龟鹤走吧,有弁庆在寺院会保护你们的,以后出家也好,修行也好,总能活命。”
萌看着义经藏满悲伤的眼睛笑了笑,“九郎,记得第一天到奥州的时候,我跟秀衡公说了什么吗?”
“什么?”
“秀衡公问我,为何愿意跟你一起逃亡,我说你是我的丈夫,我愿意跟你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
“九郎,我已经背叛了我的家族,如果你都不在了,我就没有生存的意义了。”
“我和你是不在乎了,可是还有女儿呢?她才四岁,萌听话走吧。”
“九郎,我是武士的妻子,是背叛了家族,背叛了镰仓的人,我勉强活着不会在得到任何人的庇护和怜悯,我不希望龟鹤背负着‘罪臣女儿’的包袱生存下去,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在一起,无论生还是死。”
这个时候,屋外已经响起了零零碎碎的喊杀声,叮叮当当兵器的碰撞声。金色的夕阳透过窗子照在萌白皙的脸上,她没有流泪,眼睛里透着坚定。
义经抬起手拂过萌的脸,“对不起,萌!你本该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却跟着我尝尽颠沛流离的辛苦,现在还是因为我要……”
“九郎,我从来不后悔做你的妻子,就算来世也希望是你的妻子……我是对不起父亲和家族,但是这是我的选择,我现在也得到了惩罚,希望来世我和你都不用背负太多……”
屋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几支火箭已经射进了佛堂。义经把萌和龟鹤抱在怀里,拔出腰间的短刀,微微用力,感觉到温热的血留到了手上,“萌,对不起,每次都是你等我,我马上就来,我们一起走吧,来世,等来世我们一定要幸福。”
“知道今年的紫藤为什么开得特别美吗?因为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花开花落了,花儿也有灵,在为我们送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