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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质子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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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越皇宫
送走了萧紫荆,叶凤息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因为萧紫荆提出的那个要求,他没有去问叶凤错,因为没有打算让他为质。
但叶凤错还是知道了。
他年纪小,但西越皇宫生活艰难,心思也重,知道叶凤息的为难,也不去问他,而是直接去找了越皇。
越皇年纪大了,对外面的事知道但是不想管,听闻叶凤错肯主动入楚为质,自然欣然应允。
叶凤息得知后,却勃然大怒。
他多年不曾动这么大肝火,把江琴都吓了一跳,叶凤错期期艾艾的挪到他宫门道歉。
“太子哥哥---”
叶凤息已经发完了火,坐在榻上看书,并不看他。
叶凤错一步两步的挪过去,站在他身边。
“出去。”叶凤息轻声道。
“太子哥哥我错了。”
叶凤息将书扔下,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知道。”
“你知道---”
“我就是知道。”叶凤错嘴硬,不等他说完,便道,“我知道我跟萧紫荆走可以帮助太子哥哥,我入楚为质能替你争取几年和平,不会成为你的把柄。”
“。。。”叶凤息。
“太子哥哥。”叶凤错说,“萧紫荆需要一个筹码,你在乎我,他就只要我。我跟他走,是不想留在西越成为别人对付你的软肋。”
“我今日去见父皇,父皇身体更加不好了。”
“外面的消息我也听说了,三皇兄那里,似乎在筹谋什么。。。”
“这些不是你要操心的地方。”叶凤息说,“这位子我若是坐不稳,那便说明我不配坐!”
“至于叶凤逐那里,我自有打算。”
“太子哥哥心里有数就好。”叶凤错并不为意,“那太子哥哥就当我自己想去大楚吧。”
“为何?”
叶凤错,“因为我想好好看看这个大楚的太子。”
想好好看看这个大楚未来的天子帝王,到底是何种模样。
实在是之前留下的印象太深,让五皇子心有余悸。
叶凤息并不知道萧紫荆曾带给叶凤错的震撼,“可是。。。”
“楚越不会开战,我就不会有危险。”叶凤错说,“我在西越生活十二年,从来没去过远地,一直活在太子哥哥的照拂下,如今我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听说大楚繁华,与我们这里很不一样,我也想去领略一二。”
叶凤错生活的并不是很开心,这点叶凤息很清楚。
可西越皇宫的这几个皇子,又有谁是真的生活的开心的呢?
他且不说。
二皇子年少英才,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最终却被父皇猜忌,被卸了兵权。
二十多岁,正是大好年华,却在京城养老。
三皇子似乎是生活的最好,他母妃受宠,他在皇宫内外横着走。可贵妃受宠,一门心思伺候父皇,对他就疏于照顾。
叶凤逐小时候三天两头跑贵妃的宫殿,十次倒是有七八次见不到面,叶凤息不止一次见他躲在花园里哭。
至于叶凤错,母族卑微,在宫廷里更是备受冷落。
说起来,他们的父皇不是一个父皇,只是一个皇帝。
而叶凤息想,他此生绝不做他父皇这样的皇帝。
他的胸怀是万民天下,也是家国和乐。
他此生必定勤政爱民,也必会爱身边人。
“好,太子哥哥让你去。”叶凤息道,“十年,凤错,你只要入楚十年,十年后,我一定接你回来。”
叶凤错,“我信太子哥哥。”
主意已定,叶凤息便给了萧紫荆信。
萧紫荆隔日回复:静候。
两国边界,还停着大楚一万军队未动,萧紫荆在边界几十里的一个别庄暂居,就是在等他的信,如今得了回信,两人商定三日后会见。
叶凤错这三日就是在收拾行装,但也没什么好带的,他生活的宫殿一砖一瓦都没什么让他留恋不舍。
他只带走了从小就用的一方砚台,是他开始学写字的时候太子哥哥送的,另外,就是江怀。
叶凤息见他行囊简单,又从自己的库里拨了很多金银细软,惹得叶凤错笑,“太子哥哥是怕我挨饿吗?”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叶凤息淡淡道,“是让你到了别人的地方能一掷千金,彰显我西越皇子的威风。”
叶凤错,“太子哥哥是让我当纨绔啊?”
“你愿意当纨绔自然也好。”
叶凤息说完看他一眼,见他似乎不是很明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叮嘱道,“凤错,记住,此间一去,你不必做什么,读书习字,挥金如土。。。怎么样都好,做个纨绔也好。”
这心思叶凤错未必真的明白,但也并不重要,他心中早有自己要走的路。
而那些,也不需要一一告知太子哥哥。
送人的事情很简单,此间无需多做赘述。
叶凤错入楚后,萧紫荆的人马即日启程,往西南城开拔。
叶凤息坐了马车回城。
他来的时候行车简单,回的时候也只江琴一人。
主仆两人车行到密林,江琴一勒马缰。
叶凤息问,“怎么了?”
“殿下,不对劲。”江琴话音刚落,一簇箭横空而来,江琴抽身拔刀,箭头‘噌’的一声射在他们马车上。
“殿下先走,有埋伏!”
江琴飞跃而下,同时一记重力踢中马腹,马车飞驰而去,山中林中赫然出现一对黑衣人。
其中几人见马车飞走,紧追不舍,另几人则围攻江琴。
宁阳城素来有宵禁,但今日关城的时辰似乎分外早。
叶凤息仰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眼眼前紧闭的城门,想着他堂堂西越皇储,如今却要被人在皇城脚下砍了脑袋,未免也太过可笑。
可能实在荒谬,真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牵动了受伤的腹部,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他武功稀松,手中一柄长剑已经断了两截,此时已经没了力气。
从林中到现在,他撑了两个时辰,江琴并没有赶来,看来是凶多吉少。
他也不抱希望。
将手中残剑扔在一边,靠着墙根坐下,问,“劳驾问一声,是谁要杀我?”
他面前的黑衣人并不答。
“你们主子没有告诉你们,杀了我,你们也活不成吗?”
总要找几个垫背的不是吗。
黑衣人也不知是不是听不懂,又缓慢往前逼近了一步,手中的剑缓缓举起。
叶凤息莫名一笑,哎呀叹息一声,就这么干脆仰头看着。
今夜月色很美,让他想起边疆大漠的风光。
他此生只去过一次大漠,却见了无数次大漠的日落与月色。
那时候他有人陪,那人带他策马驰骋,领略了边疆的风沙与柔情。
那是他此生最开心的三个月。
后来,他再没有那么开心过。
如果就这样死了,也不算太过悲催,毕竟这皇位权利地位。。。有时候想想,也是一座樊笼。
他缓缓闭上眼,却听噗嗤一声,是刀剑入肉的声音,眼前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胸前一柄长枪穿胸而过,就这么睁着眼断了气,临死前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叶凤息一时有些发怔。
砰的一声,尸体倒下,露出他身后的人。
那人将长枪从尸体上拔出,月光下是一张满是横肉的脸,身上外衫沾满了尘土,额头大汗,像是仓促赶赴此地,样子狼狈极了。
但他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像蛰伏寒冬的雪狼,等着有朝一日的复苏。
叶凤息是真的愣住了,“你。。。”
“怎么?这么点事就吓破了太子殿下的胆?”来人嘿嘿两声,调侃道。
叶凤息仍然回不过神,因为眼前的人实实在在出乎他的意料,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喊道,“。。。凤凉。”
越国二皇子叶凤凉闻言啧一声,略微嫌弃的将他样子上下打量一番,见堂堂太子殿下实在可怜的紧,也就忍住了想要继续调侃的心情,伸出手,“先起来,离开这里再说。”
叶凤息不动。
叶凤凉无奈,也不等他回应了,直接伸手擒住他手腕,一使力,直接将他背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长枪离开。
两个人走了一会,叶凤息像是才回过神,问,“你怎么来了?”
“老三那家伙想杀你,却偏偏从军中找人手,里面有我原来的属下,将消息报给了我,我就知道了。”
“。。。知道了,所以你就来救我?”
叶凤凉觉得他问的纯属多余,“不然呢,眼睁睁看着老三把你宰了。”
叶凤息听完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低声道,“我以为你恨我。”
叶凤凉听完没答。
叶凤息道,“你从军中回来后,就再不肯跟我说一句话,你也说过,以后与我恩断义绝。。。。我以为你恨我。”
叶凤凉仍然没言语。
他长得胖,但身材高大魁梧,背着个人并不觉得累,但听完叶凤息的话还是停了停,叶凤息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太子殿下不要多想了,你是君我是臣,以前臣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气话,殿下忘了吧。”
忘了?
叶凤息趴在他背上,轻轻的问,“。。。忘得了吗?”
叶凤凉听完凉凉一笑,“不忘了又如何?”
这次换叶凤息没话了。
“按家礼,你是我的兄长,按照国礼,你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我们君臣有别。”
有些话说开了,其实就没那么难开口。
“当年你到边疆巡军,遭遇刺杀,我虽然救了你,却没问你身份,本就是我自己犯的错误。又见你长的好看,就把你当个仆从留在身边,对你也诸多冒犯。。。你不怪我,我跟你就扯平了。”
“我被老头子卸兵权,是他不信任我,与你不相干。臣弟当年年轻气盛,把气都撒在你身上,说了许多不好的话,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别与我计较了吧。”
说完见身上的人没反应,干脆使劲颠了颠,玩笑道,
“哎,太子殿下,听到了没啊?”
良久,叶凤息嗯了一声。
这声嗯很轻,叶凤凉却突然觉得眼睛发涩,他单手托着人,一手拿着枪,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个整体。
叶凤凉却知道,他们永远走不到一起。
谁也别怪,要怪就怪他们都姓叶。
他姓叶,却不在西越宫廷长大,他长在边疆,长在大漠,是翱翔的鹰,是倔傲的狼。后来有一天,这只狼崽子捡到一个好看的兔子。
他把兔子留在身边,对它很好,带它骑边疆最烈的马,看最美的日落,喝最纯的酒。。。他想过长久,甚至一生。
但当这个兔子撕开伪装的皮,穿上太子的戎装,叶凤凉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背叛。
他折断了送他的匕首,也折断了心里的痴心妄想。
此生他的抱负化为泡影,他的痴恋也是水中月,他的一生,就如他出生就被放逐的命运,注定了落花无声,流水无声。
叶凤凉轻轻闭了闭眼。
叶凤息问,“你在想什么?”
叶凤凉说,“虎崽子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谁赢了谁就是下一个王。老头子喜欢这个戏码,老三也不负众望出手了,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办?”
叶凤息说,“你不要担心。”
“我自然不担心。”叶凤凉笑道,“谁不知道殿下心思缜密,今天不慎着了道,来日一定可以翻盘。”
“臣弟就等着殿下赢了出笼的那一天。”
“嗯,等我赢了,我就放你回边疆。”
“那臣弟就多谢殿下了。”
叶凤息笑笑,叶凤凉一定不知道,放他走,是他拼了命要爬上那个位子的原因之一。
他是自由的鹰,就该飞在天上,而不是被砍断翅膀,绑上脚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