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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璞玉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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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篇,要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起。
楚越交界的西南,因为山林资源丰富,最是出珍奇野兽,往来商户一直不少。秦老汉的茶摊就开在这条商路上。
闷热热的酷暑,太阳悬在头顶,仿佛一个发光的火炉,不断往下喷热流,树上的叶子都要被烤干了。
商道上没有一个客人,秦老汉窝在茶摊上昏昏欲睡。
“叮叮当”清脆的声响传来,仿佛清泉入了耳,秦老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知道有客上门,立刻咕噜爬起来,候在了茶摊前。
果然,不多时就有马车慢吞吞的驶来。
想来是赶了很远的路,马吐着热气,耷拉着脑袋,一副没有什么精神头的样子。车前坐了个年轻的小童。
行到眼前,那小童停了车,秦老汉立刻迎上去,“小兄弟,赶了老远的路,快进来喝口凉茶。”
那小童点点头,“麻烦老伯给我的马也喂点粮草。”
声音亲润,甚是好听。
看着小童径直进了茶棚,将马丢给了自己,秦老汉呆了呆,忙道,“小兄弟,这天热路远,车上的人是不是也要下来喝口茶去去热?”看到小童停下看自己,秦老汉忙道,“老汉可不是故意贪小兄弟的几文茶水钱,只是过了这茶摊,前面几十里路,再无其他可以歇脚的地方,老汉也是好意,怕车里的贵人受了累,反倒不好。”
那小童点点头,“劳老伯记挂,只是马车内并无他人,我是孤身赶路,老伯去喂了马即可。”
“无人?”
秦老汉一脸疑惑,他这茶摊有些年头了,见过不少孤身赶路的客人,大多一人一马,像今日这般拖着马车的行单客人,还是头回见。可也不好多问,忙将马儿牵到后面马槽喂了粮草。
再回来给那小童上茶水的时候,就免不了细细打量了一番。先前他只看那马车普通,这小童穿着也普通,而且年纪尚小,又坐在前座赶车,只以为是普通人家的主仆二人赶路罢了。
如今再细细看这小童,才发现长的颇为俊秀,脸白如玉,眼角鬓飞,只是神情疏离,似乎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小童眼角一挑,吓得秦老汉忙低头倒茶。
茶碗青翠,端着茶碗的手白皙,相互交映,更衬得手干净细腻,绝非是做粗活的小厮之手。一时只道自己这次是走了眼,竟是个小公子,不免多了份小心。
“小公子是从何处来的?这么些天,因着这天气,道上人烟稀少。前面进入楚越交界处,又多得是强盗流匪,小公子孤身赶路,可要当心了。”
“谢老伯提醒,我自会小心。”
那小公子似乎不善言语,秦老汉问了许多,他也只是淡淡的点头附和,并不愿多说。秦老汉见此,也识趣的住了嘴,“那小公子在这慢慢喝茶,老汉到后面去给马儿再加点饲料。”
“那就劳烦老伯了。”
不多时,又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秦老汉见多识广,立刻就辨出这是大队人马赶路的声音,忙又站在了茶摊前候着。果然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队人马停在了茶摊前,威风赫赫,一片肃杀。
“老汉,赶紧奉了茶来。”坐在后面的一个粗脸大汉道。
秦老汉忙应道,“是是是,各位大人下马歇息片刻,老汉这就准备茶水。”
“不用了,我们急着赶路,没时间歇息,你赶紧奉了茶来,我们喝过就要立刻启程,快点!”
“是是是。”秦老汉当下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备了茶水。
一行人立刻有人下马灌水,有人端了茶水送到领头人面前,肃然一片,井然有序。
先前说话的粗脸大汉,眼睛一扫,就看到了茶摊里端坐了个小童,他们声势浩大,可那小童处变不惊,从头到尾甚至没有朝他们这看一眼。
“少将军?”他低声示意。
贺英早就注意到了茶摊内人,那小童年纪不大,一身布衣,却神态淡然。楚越交界,往来人员复杂,他们身负皇命不欲惹事,便朝副将摇了摇头。
一行人匆匆喝了茶水,立刻又打马前进,黄烟滚滚,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直到人都走了干净,苏景才抬头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他耳目灵敏,虽是消声细语,到底是听到了那句“少将军。”
“少将军?”苏景在嘴边细细咀嚼了一遍。
这楚越交界是贺家的天下,有资格做“将军”的,自然也是贺家的人。只是贺家的人不在西南城呆着,突然跑到这偏僻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苏景不解,也不欲多事。贺家为皇帝办事,皇家无闲事,麻烦自然是越少越好,当下付了茶水,驾了车慢慢吞吞的走了。
一路相安无事,再穿过前面的山谷,就有个农庄可做今晚歇脚之地,此时日头偏西,天气慢慢凉爽了起来,道上也隐隐吹来了清凉的山风,苏景靠在车辕上,脸色柔和了许多。
行到山谷入口,却看到谷口躺着一具死尸,再往里去,是横七竖八的更多尸体,赫然就是中午时分遇见的贺家那对人马。
苏景心生警惕,立刻下了马车小心查看。这些人死相惨烈,刀伤箭伤烧伤无数,身上血肉模糊,且大多断手断脚,更有分尸者众多,就连他们的坐骑,都被一刀分尸,裂成两截弃在路边,下手之人可见狠毒。
苏景又一一查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位少将军和那粗脸大汉。
他直起身向山谷深处望去,此处名叫灵犀谷,他多年往来无数遍,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灵犀谷取名是因着它的形状和犀牛角一般,头大尾小,人若进了山谷,只要在后面夹击,火攻包围都可,必能将敌人逼到谷内狭窄之处一举歼灭,深谷内都是悬崖峭壁,无任何其他路口,是绝佳的埋伏地。
这些人临死前必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才拼死护着他们的主子逃了出去。只是别人有备而来,贺家的那位少将军不知能否逢凶化吉?
苏景低头看了又细细看了死者的箭伤和刀伤,四周兵器都已被清理干净,只死人身上的伤口能辨认一些线索,但他观察了半晌,也没看出丝毫的异样,可见伏击之人计划周详。
楚越交界流匪猖獗,下手狠毒,却大多求财,不会屠杀坐骑,更不会清扫善后。
但若不是流匪,便是有人故意设计,贺其营的人乔装打扮,谁能有这么大手笔,可以未卜先知提前布置埋伏?又有谁能有这么大胃口,敢和赫赫威名的西南贺家为难?
苏景极目远眺,夕阳西下,照在身上,已经不暖了。
楚越两国,几十年一直相安无事,是谁,要在此时和大楚正面交锋?有何图谋?贺其营的人来此,又是为了什么才让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苏景不欲多想,他有自己的事做,不想平白惹到国事。当下牵了自己的马车,避开灵犀谷,绕了另一边的路。